太陽西落,夜幕降臨。
行人東登小山丘,西跨小河流,北上小麥梗,南踏稻田堤,回家去了。
不能回家的,也會在灘平小鎮上,走進客棧,要上一間房,將‘宿頭’安頓好。
小鎮上有三四家客棧,人氣鼎沸的就數‘浮萍客棧’,外鄉人都喜歡到那裡過夜。只因‘浮萍客棧’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通明透亮、能吃能喝、能玩能睡,生機黯然。住進‘浮萍客棧’,你不怕打擾到別人,別人也不怕打擾到你,都是自願來的。
客棧大門右邊十步遠的地方-豎立著一塊大木牌子,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沒錢的莫進,怕熱鬧的莫進,攜妻帶子的莫進,不善飲酒的莫進,四大皆空的莫進,殺人放火的莫進,偷雞摸狗的莫進,拜高踩低的莫進......
進得客棧,只要你喜歡,你想怎樣就怎樣。
可來上一壺酒,幾個下酒菜,自斟自飲,或是跟朋友一起。
可點上一歌一曲,日出月落,日落月升。
可抱上一個‘香包’,夢裡醉生。
可捏著幾個骰子,想扔幾點就是幾點,只需要你的本事。
可抱上一床被子,只要你不怕別人吵著你。
可唱歌跳舞,偏愛你是那塊料。
可吟詩作對,有人為你抄錄,還能迎來幾個掌聲。
但,不可打架鬥毆,不可偷雞摸狗,不可隨便敲人家的門,不可霸王硬上弓......
那你要說了,能這樣,不能那樣,誰來做評判啊!
放心好了,有一個人,大家都怕她,老板娘。那真是一朵無所不能的鮮花,沒有人相信她會有敗謝的時候。
不信,就進去瞧瞧。其實很多人,都是懷著這份心情進去的,結果進去了,大多數人都為自己深感不幸。只因老板年她臉蛋清秀,只能遠觀;身材婀娜多姿,不能近撫;能歌善舞,雅俗共賞;善棋牌,一起對賭,一不小心,輸個一塌糊塗;廚藝好,還得有時間,有時間還得有好心情。
很多人都想得到她,但都不願意對她用強,不僅僅是因為她武藝高強,一般人實難過上幾招,還因為她有一位‘紅顏知己’——龍虎山莊的二莊主,時不時會來看望她一下,一起共進午餐。
盡管這樣,你也別太絕望,你要是那種人,就能得到她。
那是什麽樣的人?
貌美,心正,能文善武,能喝善飲,最主要的-懂得欣賞美。
那有人要問了,要這些幹嘛啊?因為你得通關啊!
貌美,賞心悅目;
心正,賭場之上看人品;
能文,填首詞,唱一唱,編個舞,蹈一蹈;
善武,較量一番,免得娶了人家,打不過人家,落個懼內的口舌;
能喝,把她放倒,為所欲為;
善飲,她一個高興,或一個不高興,談天說地。你才不想跟她磨嘴皮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早就猴急猴急了。
白玉天來了,走在了‘浮萍客棧’的門前,看著那塊牌子,心裡喵喵的直叫,好生歡喜,因他心裡想著:理江湖恩怨,系家國情懷;右手提劍,劍在人在,左手提袖,兩袖清風;兩眼看不見名,兩手握不住利,活個瀟灑,圖個自在。
張燕燕一見到那塊牌子,心裡很不是個滋味,因她心裡想著:有吃,有喝,有的睡,守住丈夫不花心,腳踏實地。
蕭若雲見著那塊牌子,就想離開,因她心裡想著:生幾個娃,一起將孩子撫養成人,
不求望子成龍,只求平安喜樂。 不管怎麽想,其實都一樣,都是想幫自己圖個自認為美好的人生。
張燕燕轉過臉,朝著不遠處一瞧,高興道:“你看,那邊有福來客棧,華貴客棧,月華客棧。”
白玉天隨著她的聲音望去,看了一眼,回轉頭朝母女倆笑了笑,溫言道:“漂泊在外,今日東來明日西的,那裡都是家,那裡也都不是家,就住這‘浮萍客棧’吧。”
蕭若雲聽過,點了點頭,牽著燕兒的手,跟在白玉天的身後,朝客棧門口走了過去。
‘迎客者’堵在店門口,見白玉天跟蕭若雲母女倆一起的,似有疑惑,問道:“客官,你這拖家帶口的,不是很好吧!外邊木牌上明明寫著‘攜妻帶子的莫進’。”
白玉天笑道:“小哥,你定是看錯了,我就一護衛,那有攜妻帶子。”
迎客者將白玉天的小臉蛋看了看,見其極為清秀,鼻梁骨高挺筆直,眼光和正,高興地問道:“公子,你能文善武嗎?能喝善飲嗎?懂不懂得欣賞美?”
白玉天一聽,就想發笑,這哪門子的迎客之道!笑後一想,不像無的放矢,好聲答話道:“能文,不會吟詩作對;善武,不會恃強凌弱;能喝,量小非君子;善飲,無度不丈夫;至於欣賞美嗎,到目前為止,沒一個漂亮的女人說過喜歡我,不知道是姑娘們的眼光有問題,還是她們的口味太濃,不喜歡我這種沒錢、沒名望,看不見希望的人。”
迎客者一聽,臉上花開,歡言道:“客官,裡面請!”
白玉天歡歡一笑,手一拱,歡言道:“多謝!”
三人入得客棧,步入大堂,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了下來,喚來堂上夥計,點過飯菜,將茶水喝上。
大堂燈火通明,人兒塞滿,除了蕭若雲母女倆,還有五六個給客人祝酒逗樂的‘甜人’外,清一色的粗糙漢子,聊東說西,話南道北,言語紛紛,樂趣喧天。
張燕燕很是怕生,渾身不自在,轉望來,轉望去,就是找不到一絲安全感,不由自主地將眼神兒落在白玉天的身上。見白玉天一身自在、滿臉笑容,也不自覺地跟著開心起來,搞不清自己為什麽會這般。想了想,終於找出了答案,原來-霧裡看花,終隔一層;水中撈月,入水既空。
白玉天將大堂掃視了一番,見著每張桌子上都擺著美酒,很是羨慕,不自覺地說道:“要不我們也叫點酒水吧?”
張燕燕也覺得江湖兒女就該喝點酒水,以酒會友總比以武會友的好,笑答道:“叫點酒水好,喝不完,明兒還可以帶走。”
白玉天一聽,覺得好笑,小聲問道:“為什麽帶走啊?”
張燕燕趣樂道:“用錢買點酒水喝,要是浪費了,好如銀子打水漂,有失勤儉持家之道。”
旁邊一桌的一個男子剛好把一壺美酒打翻在地,以為張燕燕在說他,走了過來,不客氣道:“小姑娘,你這話是說我嗎?”
張燕燕很是奇怪,這世間真有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人,不屑一顧地回話道:“我幹嘛要說你啊!從未謀面,且不相知。”
男子嘻嘻一笑,歡言道:“這不是見過了嗎!要不晚點再見見,保你一見傾心,再見癡迷。”
蕭若雲聽過,很是生氣,對著白玉天念叨道:“說了這地兒不好,你偏要進來。”
男子樂樂一笑,插話道:“嬌娘子,出門在外,就這地兒好了,要什麽有什麽。男人要女人,用錢買就行;女人要男人,免費贈送。”
白玉天聽過,左手將額頭摸了摸,右手將眼睛搓了搓,對著大堂的天空大聲喊道:“老板!”
“來了,來了。”一個甜美的聲音從後堂傳了來,好生性感,極為肉麻,太過溫柔。
張燕兒將聲音聽了進去,嗡嗡作響,兩個耳朵兒立馬軟綿了下來。原來女兒家的聲音還能這般嬌媚、柔順,真好聽!心想,自己要是能擁有個五六成,日後就不怕沒人聽自己說話了。
耳朵裡的余音剛消散,一嫵媚女子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好如一朵永不願意敗謝的牡丹花,嬌豔美麗,芳香撲鼻,沁人心扉,暖人心田,攝人魂魄。
牡丹花笑問道:“怎麽了,客官?”
白玉天笑答道:“老板娘,這漢子說他晚上可以免費,問你們女人要不要?”
牡丹花笑道:“別人出黃金千兩,問我要不要,我都不要,何況是免費的。”
言語一出,全場迎來一片歡笑聲,蕭若雲跟張燕兒也沒能頂住,生怕別人看見,連忙用衣袖遮住笑臉,抿上小嘴,生怕笑出聲來。
旁邊一桌的一漢子接話道:“西門,可以啊,免費贈送都沒人要。”
西門一個氣悶,對著說話者就是一飛鏢,擊打過去。
那漢子也不示弱,用筷子夾住飛鏢,一個碟子飛了過來。
西門一躲,碟子朝著燕兒的腦門飛去,燕兒正用衣袖捂著臉,沒有看到,正好要砸個正著。
白玉天剛想出手,見老板娘的衣袖一舞,將手縮了回來。
碟子掉落在地,滾了好幾圈,原地晃動了好幾下,靜了下來。
西門見事兒鬧大了,趕忙向著老板娘賠禮道:“在下魯莽,見諒,見諒。”
老板娘看了客人一眼,畢竟開門做的是生意,只要沒出什麽事,能帶過去就帶過去,對著西門說道:“你該道歉的,是她們倆。”
西門轉向蕭若雲母女倆,賠禮道:“剛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語氣極為誠懇。
白玉天將蕭若雲母女看了一眼,見沒有怪罪的意思,代言道:“去吧,她們早原諒你了。”
“多謝!”西門說完,走了開去,回歸本位,端起美酒,跟同伴喜樂開來,不見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