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見‘西門’走了開去,細看了白玉天幾眼,好生面熟,微笑道:“公子叫酒了沒有?”
白玉天將老板娘的目光吸入眼球,答道:“還沒有,你這兒有何好酒?”
老板娘笑答道:“汾酒,西鳳酒,瀘州老窖...應有盡有。但客人叫的最多的,也就‘一壺春’,或是‘月落泉’。”
張燕燕聽過,歡言道:“‘一壺春’,‘月落泉’,那是什麽酒?”
老板娘笑答道:“‘一壺春’,思念情人喝;‘月落泉’嗎,思念家鄉親人喝。”
白玉天送給老板娘一個溫馨的目光,歡言道:“那來個‘一壺春’吧!”
老板娘將喜氣的眼神還了回去,歡喜道:“好。”跨步走開。
剛送走老板娘那朵鮮豔的牡丹花,白玉天、蕭若雲、張燕兒三人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一縷琴音從右前方的高台上緩緩地傳送過來,略顯憂傷,極為動情,好生悅耳。
白玉天心地一個迎合,側耳傾聽,一絲絲琴音傳入耳中,掉落心底,隨著內心深處那抹情感一起跳動,相互融合,神不知鬼不覺間,幻化成一個個音符,每一個音符就好像一個字兒,緊緊地串連在一起。
——晚秋天,一霎微雨灑庭軒。檻菊蕭疏,井梧零亂,惹殘煙。淒然,望江關,飛雲黯淡夕陽間。當時宋玉悲感,向此臨水與登山。遠道迢遞,行人淒楚,倦聽隴水潺湲。正蟬吟敗葉,蛩響衰草,相應喧喧——
——孤館,度日如年。風露漸變,悄悄至更闌。長天淨,絳河清淺,皓月嬋娟。思綿綿。夜永對景,那堪屈指暗想從前。未名未祿,綺陌紅樓,往往經歲遷延——
本已樂趣喧天的大堂,經過琴音一番震蕩,安靜了不少,沉悶了許多。
一個漢子喝下一杯美酒,喚來不遠處的夥計,遞過一個五兩的銀錠,往台上一指,道:“這曲子攝魂撩心,好!讓老先生再來一首。”
夥計接過銀子,朝著前邊的舞台走去,走到台邊,對著台上的長者道:“華老頭,這是客官賞你的,讓你來一首。”
長者聽過有人發賞錢,非常高興地伸出有些顫抖的手,在空中探了探,好像眼睛兒看不見夥計的手。
夥計見之,靠近了點,將銀子觸碰上長者的手指。
長者順指接過銀錠,摸了摸,微笑道:“謝謝,幫我謝謝那位客官。”
夥計離開舞台,還未走到剛才那漢子的身邊,待長者說聲“謝謝”,琴聲響起,柔軟綿長,好如一壺苦酒細品,又像人間辛酸道盡。
白玉天聽過,不知有多少味道,溫溫一笑,朝著長者望去。只見明亮的燈光下,有一張看不清的臉,一副讓人歎息的身軀,活靈活現,閱盡滄桑,話盡苦楚。那扣人心弦的琴音從那質樸的手指間慢慢地逃脫出來,無窮無盡,幻化成一首曲子。
——帝裡風光好,當年少日,暮宴朝歡。況有狂朋怪侶,遇當歌對酒競留連。別來迅景如梭,舊遊似夢,煙水程何限。念名利,憔悴長縈絆。追往事、空慘愁顏。漏箭移,稍覺輕寒。漸嗚咽,畫角數聲殘。對閑窗畔,停燈向曉,抱影無眠。——
白玉天聽完琴聲,將身邊的寶劍看了看,心兒一驚,恍惚間,感受到了些什麽。心想,他抱著琴,我提著劍,其實都一樣,都想靠著這個吃飯,靠著這個發財,靠著這個出名,靠著這個一本萬利。可世間那有這麽多好事,哪能人人都能如願以償!那何不盡早回頭是岸,
送走那些‘妄想癡心’,守住那些‘值得珍惜’,豈不更好。 一清瘦的書生站起身來,喝上一杯水酒,大聲讚歎道:“離騷寂寞千載後,戚氏淒涼一曲終。好詞,好曲。”
一個粗糙漢子見琴音淒婉本就不爽,又誤聽了書生的一句“戚氏淒涼一曲終”,站起身來,對著台上怒聲道:“老頭,明日就是龍虎山莊大莊主的四十四歲生辰,你給我們彈這麽個破曲子,所為何來?”
台上老者不知該怎麽回答,彈這麽好的曲子給這些粗糙漢子們聽-本就非他所願,只是遵從了老板娘的吩咐而已。
那粗糙漢子見台上的老者沒有回答他的話,輕視了他,為了要回面子,發泄心中悶氣,就是一銀子向老者砸了過去,不管他受不受得了。
白玉天正想伸手之際,一個女人身影飛向舞台,一把將銀子接住,腳跟還未落地,聲音就喊了出來:“許寨主,你這發的哪門子火,出的哪門子氣?人家彈的曲子又不是給你一人聽的,你聽得進就聽,聽不進就別聽,動怒什麽。”
張燕兒往那女子一瞧,歡笑道:“徐姨,你們也來了。”
許寨主見徐三娘多管閑事,搶走了他的風頭,好感全無,大聲喝道:“徐三娘,你這個不守婦道的破女人,我行事,那有你說話的份!”
白玉天見許寨主的言語好生刺耳,對著蕭若雲道:“糟糕,這下可要出事了!”
言語還未消散,一抹人影就從大堂門口閃到許寨主跟前,二話沒說,就是一巴掌拍打在許寨主的臉上,“啪”的一聲響,讓大堂的所有人聽了個清楚。
蔣道功很是威武,打了徐寨主一巴掌後,還對許寨主吼道:“給她道歉!”
“做你的白日夢。”許寨主嘴臉一變,怒火狂飄,對準蔣道功的臉門就是一記拳頭,直取太陽穴。
蔣道功往左一避,照著許寨主的腋下,就是一掌擊出,快如閃電。
許寨主也不是膿包,一個躲避,對準蔣道功的眼睛就是兩個指頭,猛插過去。
蔣道功一把抓住許寨主的兩根指頭,用力一扳,“喳”、“喳”兩聲,指頭從根部齊斷。
許寨主最為得意的‘二指功’被廢,哪能忍受如此奇恥大辱,拔出腰間小刀向蔣道功腰間刺去。
蔣道功松開徐寨主的兩根斷指,為躲避刀鋒,跳出五尺之外。
徐寨主見右手已廢,單靠左手絕不是蔣道功的對手,將目光轉向身旁的兄弟們,發話道:“他斷了我雙指,我要跟他拚了,你們看著辦。”
處在江湖之中,先講個義氣為重,兄弟受辱,定是兩肋插刀,那有袖手旁觀之理。
桌子邊跳出五人來,手握刀劍、鐵鉤、鋼叉,二話不說,朝著蔣道功猛撲過去,好如一副一決生死的架勢。
蔣道功早有傷在身,且有些理虧,哪能輕易應對。跟五人三兩下交手過後,右肩頭中了一劍,左腿中了一鋼叉,腰間中了一刀,左手臂受了一鐵鉤,四處鮮血流出,站立不穩。
三娘見之,一個縱步躍跳過來,一把扶住蔣道功,親問道:“你怎麽樣,要緊不?”
蔣道功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在女人面前示弱,微笑道:“沒什麽,一點皮外傷而已,死不了。”
龍威鏢局六個鏢師搶將過來,拔出兵刃,邁開大步,就要上前為蔣道功報仇雪恨。
蔣道功知道自家兄弟都身負重傷,不是人家的對手,一把喝住,道:“楊鏢頭,算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況且我一氣之下毀了他的‘二指功’,廢了他幾十年的道行,負這點傷不算什麽。”
六人一聽,停住腳步,對著許寨主道:“許文亭,你今日這般無禮,日後定要討教。”
許寨主冷笑道:“隨時奉陪!”
蕭若雲見大堂內沒有了空余的桌子,走了過去,一把將蔣道功扶住,溫言道:“蔣大哥,沒空桌了,到我那一桌擠著坐吧。”跟著三娘,扶著蔣道功,朝白玉天那裡走去。
張燕兒見母親扶著蔣道功走來,趕忙起身,讓出位子,跟白玉天坐到一起。
白玉天怕她坐著不舒服,往旁邊靠了靠,騰出一個大位來。
燕兒也是不客氣,靠了過去,跟白玉天的衣服貼在了一起,就想著母親也能坐在她的身邊。
白玉天見著蔣道功到來,微笑道:“老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就那麽一句不著邊際的言語,犯不著放進心裡,更犯不著大打出手。這下吃虧了吧,得不償失。”
蔣道功被扶著坐了下來,溫言回話道:“公子說的極是,意在別人心,話由別人說,哪能控制得了,以後自當不聽為妙。”
白玉天給蔣道功倒了一杯熱茶,從懷裡拿出一包藥粉,對著三娘道:“這是‘消靈散’,專治刀劍等外傷, 藥到傷好,幫他用上,五十兩。”
蕭若雲接過,遞給三娘,對著白玉天說道:“你這孩子,有這個好心,就沒句好話,不怕閃了舌頭。”
徐三娘聽過言語,接過藥粉,輕輕地幫蔣道功抹擦起來,極為用心,生怕落下一個死角。
蔣道功抹過藥粉,立見神效,血止住了,傷口不痛了,還有一股清涼之感。雙手一拱,對著白玉天歡言道:“公子兩次援手,蔣某感激不盡,日後要是有什麽用得到我蔣某的地方,盡管開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白玉天聽過,溫溫一笑,微言道:“老蔣,我幫你也是為了銀子,用不著放在心上。”將手一伸。
楊鏢頭一見,立馬從包袱裡掏出五十兩的銀錠一個,遞給白玉天,歡言道:“公子明碼標價,不佔人家半點便宜,好生欽佩。”
白玉天接過銀錠,對著楊鏢頭幾人道:“坐,這頓飯你們請了。”
楊鏢頭幾人一聽,歡樂地坐了下來,十一人擠成一桌,有說有笑開來。
店小二很是給力,見著幾人坐下,走了過來,微笑滿臉。
三娘問過蕭若雲點了些什麽菜,等蕭若雲如實告知後,便又加了幾個,盡是些價格好的。一來是想讓大家吃頓好飯,二來是慶賀蔣道功有驚無險,三來是歡迎白玉天這個小夥子能成為他們的朋友。
十一人將桌上的三壺茶水喝過,店小二將先前點的酒菜端了來,上到桌面上。隨著白玉天的一聲叫好,大家拿起筷子、酒杯忙活起來,將桌上的美酒跟菜肴吃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