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我困得搖頭晃腦,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我把課本打開了之後放了很久,一頁也沒有翻動。
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吃過早飯,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走進教室的,我被老師叫到教室門口罰站的時候,我的哈喇子已經流在了衣服上。
楊勇把窗戶打開,探出頭來:“徐強,你昨晚幹嘛去了?”
我說:“我失眠了,我凌晨三點鍾才睡著覺。”
“柳老師不是讓你辦黑板報嗎?怎麽還沒有動靜,咱們幾個這次可全靠你長臉了啊!”楊勇對我不吝溢美之詞,語氣中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楊勇慢慢接受了這點,我再也不是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連泥巴也玩不明白的徐強了。
隨著年紀的增長,很多時候我開始讓他刮目相看了。
我無精打采地說:“楊勇,我就是為這事兒失眠的,我不知道要怎麽搞才好了。”
楊勇趴在窗台上,烏黑的瞳孔中閃著光亮,道:“好辦,我去幫你問下洛童童,看看她有沒有什麽想法。”
我還沒來得及應聲,楊勇已經從窗口消失了。
其實我也打算找洛童童來著,按道理這是柳老師交給我們的任務,我有必要也該當第一時間和她溝通。
可是我實在不好意思主動找洛童童說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望著她的時候,就像是偷了她什麽東西似的,心虛的害怕被她發現。
可楊勇現在要去找洛童童了,以我的名義。
我的心裡猛地生出一種強烈的酸澀,我感到有些難受,像是以前被人打了一頓那樣,肚子呼一下收三下的,莫名抽搐起來。
一瞬間,我滿腦都是洛童童的樣子。
我想起洛童童每次來收我作業的時候,她的臉上總是帶著酒窩,她的眼睛總是微笑,她總是說徐強你字寫得真漂亮,作業每次都寫得工工整整……
洛童童隻對我一人說過這樣的話,這讓我覺得我在她眼中是和別人不同的。
還有期中期末考完試的時候,老師會叫幾個同學周末來學校幫忙批改卷子,所有人爭先恐後舉手報名,洛童童會說,老師,叫上徐強一起吧,他很細心的。
洛童童覺得我很細心,所以每次考試或者做完作業,我都會反覆檢查好幾遍。
學校運動會的時候,老師總會挑一些發育快、大個子的同學參加,我每次都想報名,可每次都不敢舉手,我知道哪怕是舉手了,老師也不會選我,我害怕失落,也害怕難過,所以我從來不舉手。這時候洛童童總會說,老師,讓徐強參加吧,他很厲害的。
洛童童覺得我很厲害,所以我每次跑步或者跳遠,都是咬著牙齒拚盡全力拿到很好的名次。
我一次又一次地退縮,洛童童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出來,我很喜歡她,很感激她,因為她我驕傲過、自豪過、發光過,哪怕有時表現得再差,心中也總是充滿著陽光。我就這樣一點一點,慢慢慢慢地,跟著她的步伐前進著。
“徐強,洛童童,你們兩個人字寫得好,這次辦黑板報的任務就交給你們兩個了哦。”
那天柳老師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轉過頭看了一眼洛童童,她正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眯著眼對我笑。
徐強,洛童童不是你的搭檔嗎?如果有人非要和洛童童站在一起的話,這個人不應該是你才對嗎?
我忽地振作起精神,合上書不管不顧地推開了門。
楊勇你給我閃開!
我頭腦一熱氣血上湧,頓時將顏面豁了出去,什麽臉紅呀害羞呀全然不顧,像個遲到的英雄一樣衝到教室。
然而,我卻撲了個空。
洛童童正在認認真真地背書,全然沒看到我。
楊勇則正貼著牆壁罰站,原因是上課期間亂串位置,被從後門進來的老師抓了個正著。
同學們一個個抬起頭來,對我古怪的行為感到疑惑不解。
我愣愣地站在講桌旁,摸著腦袋嘿嘿嘿地傻笑。
大課間的時候,柳老師把我和洛童童叫進了辦公室,討論關於黑板報的事情。
透過辦公室的窗戶,我看到楊勇和李志豪正在追跑著玩遊戲,一想到我的大課間二十分鍾就這麽沒了,我坐立難安。
柳老師敲敲桌子,道:“徐強,你在想啥呢?”
我沒有回答,目光仍是望著窗外。
此時正是深秋時節,校園裡積累了整整一個春夏的枝葉悄然凋零,枯黃的葉子隨著漸涼的秋風悠悠飄落,校園裡同學們的嗡嗡聲讓這幅畫面更多了幾分聲色。
楊勇站在一棵銀杏樹前,模仿著成龍大哥對李志豪說:“頭髮有問題,就像這棵樹。”
他用力一搖,葉子嘩嘩掉個不停。
頓了頓,兩人一起說:“霸王防脫,頭髮不再脫!”
一旁圍觀的同學們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柳老師無奈地搖了搖頭。
“今天是周四,下周一學校就要檢查評比了,你們有什麽計劃嗎?”
我不敢看柳老師,我哪裡有什麽計劃,我還在等著聽一下老師的計劃。
“老師,我已經問過幾個高年級的同學了,”洛童童拿過本子給老師看,她居然還做了筆記。
“基本上都是以圖文的形式呈現,突出一個主題。我還去兩個班裡看過了,他們的標題是‘學習園地’和‘天天向上’。”洛童童認真地說。
老師驚喜地對我們……不,是老師驚喜地對洛童童道:“童童你有什麽好的想法嗎?可以說出來大家探討一下。”
洛童童思索了半天,搖了搖頭,訥訥地說:“老師,我暫時還沒想好。”
“沒關系,我們還有時間。”柳老師摸摸洛童童的頭,“今天下午第二節下課前把主題定下來就好,然後開始迅速行動吧!”
“好的老師。”洛童童很乖很乖地點了點頭。
然後柳老師左手一揮便要做出謝客的架勢,似乎全然忘記了辦公室裡還有第三個人——我的存在,低下頭繼續批改作業了。
“仰望星空怎麽樣?“我突然輕聲自語道,“我們的主題就叫仰望星空。”
洛童童停住腳步,詫異地望著我,沉默片刻大聲叫道:“這個主題好啊!徐強你有更進一步的計劃嗎?”
她不由得對我肅然起敬。
我目無焦點,望著虛無縹緲的遠方,說:“有星星,有月亮,有家,有小男孩在仰望星空……嗯,就是這個畫面。”
柳老師眼前一亮,對我的想法表示了認可,溫言道:“徐強,你哪裡來的靈感呀?”
“呃……因為我……我昨晚失眠了,尿尿的時候看了很久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