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駐地,奧蘇安司祭團營帳』
雨水將血紅衝淡,隻留下冰冷的屍體,那人失去生氣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方文思,腹腔與利劍交合處還在滲出殷黑印跡,
方文思從那眼神中看到了憤怒,但更多是恐懼,驚恐中充斥著憎恨,而這份憎恨就對向自己,他想要再看出些什麽,卻只能感受到眼神黯淡下的死寂,迫使他不得不挪開了視線,
倏然間,他才發現自己的上半身還在抽搐般的不停顫抖,而雙腿早已麻木得好似根植於這這片土地,
天陰半分,還能看清初晨死光,映現出眾人模樣,卡洛斯就這麽孤身一人站在那裡,面對著所有人,方文思突然有些同情他,甚至能夠感同身受那份孑然的孤單,就好像他自己一樣置身於這個世界,就在此刻,他才開始正視起身旁那些活生生的人,他們有血有肉,有名字,有故事,甚至有一些因自己而死,這使他不再畏懼,反而有了毫不顧忌的心智,
“卡洛斯,我們只是...”,他先是低聲默念著,緊接著爆發出高亢,“卡洛斯,我們只是想談一談!”
“我...們?!”
鏗鏘之聲來自方文思,令卡洛斯心中一緊,眼眶突然湧現酸意,隨後他皺勁眉頭,喘著粗氣轉了一圈,恨不得將所以人都看一遍,最終定格在來話之人,
“你!”
說罷向前走了幾步,眾人跟著後退數步,眼看著卡洛斯拎著倒地木椅,撿起散落一地的混雜著泥與血水的酒壺,趴在半張桌子上,痛飲了一口,逐字逐句地喊出,
“你們想怎麽談!”
『中軍駐地,奧蘇安近衛隊營帳』
此時,艾德裡安的內心有點疼,他痛苦地捂住右半邊胸腔穩住了身形,視線些許發暈但不妨礙他看清暴雨下的數十輛囚車中那些像畜牲般**的法師囚徒們,他們大多數是兒童,有些許的老人,更多是女性,都被閃著銀光的厚重鎖鏈一個一個串聯在一起,
對於他們的到來幾乎所有人都很麻木,依然無力地散亂堆疊在一起,倒是有一個短發女孩小手扒在囚車的鐵欄杆上,高聲呼喊著特蕾莎的名字,眼神中滿是期望,
“艾德裡安,求求你,快打開這些”,他任由特蕾莎推搡著前進,甚至於都不知道自己何時觸發神術打開了一個囚車的門,伴著囚車刻印的福音紋路消失,那些束縛法師的禁魔鎖也紛紛斷裂開來,
短發女孩第一個跑了出來,特蕾莎一把將其擁在懷裡,喜極而泣地說著:“貝拉,不要怕,貝拉...陶瓷姐姐過來了”,
趁著這感人一幕,他連忙將其他的囚車也打開了,卻聽見特蕾莎的一陣驚叫:“艾德裡安,你都幹了什麽?”
“啊,不...不是你讓我打開這些囚車的嗎?”艾德裡安整個人都懵了,
“我忘記禁空這個地域的元素了!還有你怎麽打開的這麽快”,
特蕾莎的話就好像一個警示,很快艾德裡安就感到所處之地忽冷忽熱,原本蜉蝣的元素微光居然開始劇烈震蕩起來,還好女精靈迅速念起奧術咒語暫時壓製了下來,
“這邊我可以處理,你快去前軍看看,萬一霍克知道了怎麽辦”,場面一度混亂,不由得艾德裡安思考,便傻愣愣的應答下來,匆忙向前軍方向跑去,
“艾德裡安”,
卻忽聞身後傳音,待他轉身看到特蕾莎滿面欣喜哭著對他說著,
“謝謝你,艾德裡安,請你一定要小心”。
艾德裡安現在的心情非常愉悅,傾盆大雨淋身上不過是飄飄然,泥濘濕滑地路面走起來也是腳底生風,
“艾德裡安,艾德裡安,一定要小心,這不過是精靈不懷好意的關照,她們長袖善舞,尤其是對方還是個納加爾法師,別這麽兜不住”,
到底是因為他拯救了那些法師,還是因為特蕾莎的關心使然,從他的自言自語中顯而易見,不過一路上並非沒有噪音,這不...
“嘿,南方佬!”
“今晚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
“南方佬,是不是我們的威廉國王打過來了,你們嚇得抱頭鼠竄呢?”
艾德裡安沒有理會這些被關在囚車裡的諾森蘭士兵的挑釁,繼續向前軍方向探去,
就在他穿過普雷斯塔夫第三旗隊羈押營地時,突然發現不遠處亮出幾十個火把,並向他的方向極速趕來,
艾德裡安頓時萌生退意,連忙調頭就跑,倉惶間被囚車中伸出的手拽倒在地,眼看奧蘇安近衛對迫近,他索性吟唱起神聖語,一邊逃跑一邊打開他沿途能夠觸碰到的囚車,
逃出生天的諾森蘭人的確給奧蘇安近衛隊造成了不小的阻礙,也為艾德裡安率先趕回法師營地拖延的時間,
特蕾莎一看是艾德裡安匆忙回來,口中還不斷喘著粗氣,連忙上前問詢道:“艾德裡安,是霍克他們趕回來了嗎?”
艾德裡安猛喘兩口粗氣,剛想回答,卻發現那些諾森蘭人也向法師營地的方向逃來,面對如此混亂的形勢,他隻得無奈地吐到,
“快,帶上這些法師,去司祭團營地”。
『中軍駐地,奧蘇安司祭團營帳』
“第一個問題,諾森蘭人想知道他們的將軍在哪裡?”
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雖然形勢已經差的不能再差了,殘存的諾森蘭軍官們期待著卡洛斯的回答,卻換來了一句,
“他死了,在黑水鄉”,
哈拉爾德躋身穿過散亂的人群,一步一拐的走到方文思身邊,怒斥著對面之人:
“可是你聲稱重病的安德烈一直跟隨在前軍營帳接受治療!”
卡洛斯困惑地看向與自己面對而立的兩人,恍惚間碰翻了手邊的酒壺,他遲疑片刻緩緩道來:“他的腿傷感染引發了沼澤熱,我給了他應有的尊嚴,他是握著武器戰死的”。
方文思與哈拉爾德對視一眼,又回身望向殘存地諾森蘭貴族,盡管驚恐的人群沒有給予任何回應,但至少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信任以及期盼,
他知道這份期盼意欲何為,眾心所聚借由他口也是擲地有聲,
“那麽第二個問題,諾森蘭人的贖金什麽時候到?他們什麽時候能被釋放?”
卡洛斯冷笑一聲,“沒有什麽贖金,他們被拋棄了,諾森蘭現在四分五裂,秋明河以南多方割據陷入內亂,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人,秋明河以北的諾斯部落認為投降的諾森蘭人不值得拯救”,
卡洛斯的話一時間令沉靜的氣氛變得惴惴不安,就連許多教廷的人都因震驚而紛紛討論起來,
如果真如卡洛斯所說,那麽如今發生的許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方文思一邊回想一邊準問到:
“那為什麽要把他們押送到光明城?”
“光明城陷落了,教廷需要這些人”,
卡洛斯此刻就像是一個認罪服刑的犯人,黯自神傷地低下了頭,已然失去了方才殺伐如麻的氣勢,這不禁給了方文思向前幾步的勇氣,就連問詢的底氣都十足許多,
“第三個問題,既然教廷需要他們,你為什麽對騎士團、奧蘇安司祭與法師們的請求不聞不顧,反而一直在殺人!”
“伊文思,我...我不知...該...”
當聽到卡洛斯的沙啞嗓音時,方文思才發覺二人的距離已是如此接近,拂曉青光映出對方的滄桑面容,斑斑皺紋在其額頭縱橫,看得方文思著實心酸,原來卡洛斯之所以低下頭是為了掩蓋那紅腫含淚的眼眶,
“那...卡洛斯,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明明是自己預先演練好的,但說出口的時候卻一副毫無準備一般沉不住氣,
“我一直特別想問你”, www.uukanshu.net
他說著竟難以自控地向卡洛斯走了過去,先是緩步後邊疾走,快接近的時候又忍不住跑了幾步,半蹲在卡洛斯身前渾身顫抖地說出了一個他從未想到過的問題,
“你還好嗎?我看到你胡子都白了”,
方文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嘴唇都在打顫,眼淚一瞬間就流了出來,他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有很多很多話想和卡洛斯說,
“還有我聽維塔利斯說你好幾天沒合眼,實在是對不起,我惹出這麽多麻煩”,
而卡洛斯只是抱緊他的臂膀哭訴著,所有的話語終究匯聚成一句,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對不起”
暴雨逐漸式微,卡洛斯的頭靠在方文思的肩膀上,點點熱流滴在他的脖頸上,伴著細微的抽泣聲,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卡洛斯哭泣,一直以來卡洛斯待他就如同父親一樣,如同那堅實的身軀一樣,是肉做的,也是有溫度的,
悶哭之聲逐漸變為平穩的鼾聲,他很欣慰自己的臂膀也能讓卡洛斯依靠,那是一種別樣的溫暖,讓他發自真心的想哭,帶著無限欣喜的痛哭,
直到一陣不和諧的聲音侵擾這片刻感受,方文思循聲望去,塞繆爾從騷亂的人群中衝了出來,無懼那些刀劍相向的近衛與騎士,高聲叫囂著,
“伊文思!塞繆爾向你要求決鬥審判....為我的兒子”,
方文思掙開卡洛斯,幫他扶在那殘破的桌案上,附耳輕語著:您累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隨後深呼了一口氣,出聲回應,
“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