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校園大掃除

　　班主任來到講台，在黑板上畫好了區域。

　　出了教室，同學們拿上自己的工具一窩蜂的四散跑開。

　　正宇拿著一個又窄又細的鐵鍁給蘇可看。

　　她接過來仔細端詳了一番:“這個會很省力氣。”

　　正宇介紹說:“這個專門挖紅薯，蘿卜之類的，不容易碰到菜，你就跟著我後面，我來挖，你就蹲在地上拾草就行了。”說著挑釁般的給了志華一個眼神。

　　蘇可看著他搞怪的樣子，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別，我還是用我的鏟子，你讓可欣來幫你拾草。”

　　正宇提高了嗓門:“我也這樣說的，她不乾啊，她怕弄糙了手，特意讓我來喊你，她好偷懶......”說完兩人大笑起來。

　　蘇可快步來到可欣和曉麗身旁，拍著可欣的肩膀說:

　　“可欣，你和曉麗一起蹲著拾草，你不用動手，我找個耙子，你們就裝裝樣子。”

　　可欣高興地拍起手來，清脆的笑聲引的好多人向他們看過來.....

　　二班分配的片區是學校主路右側，從大門口一直到籃球場，再到宿舍樓的前面。

　　等蘇可他們到地方，班主任已經等在那裡了，他高高卷起的袖口露出棕黑色的膚色，一看就是做過農活的人。

　　班主任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其中一個長相陽光的男生，好像叫吳磊，嬉皮笑臉的對班主任喊道:

　　“老師您就別操心了，都是莊稼人，哪個不會乾活.....”

　　他的話引得周圍的同學們哄笑了起來。

　　在這愉快的氛圍裡，大家頂著一會露面，一會藏在雲裡的太陽，熱火朝天的開幹了。

　　與初中部隔開的圍牆邊上雜草又高又多，不太好清理，男生們就用鐮刀和鐵鍁鏟斷之後，再用小鏟子把草根挖出來。

　　籃球場上也滋長出來很多堅硬的小草，女生們三個圍在一起，四個抱成一團的或除草，或掃地，或鑽到乒乓球桌底下聊天......

　　其他班級也在不遠處熱鬧非凡的忙起來。

　　整個學校充滿了農用工具互相碰撞發出的聲音，和同學們歡快的說笑打趣聲。

　　不同班級之間認識的同學還互相惡作劇。比如一班的男生把鏟除的雜草扔到三班去。

　　三班擦拭的髒水故意倒到二班的水盆裡。

　　還有的搶奪抹布，偷走掃帚簸箕的。

　　雖然一個個都是紅光滿面，汗水盈盈的，但每個人都樂在其中。

　　一時間，校園裡形成一片歡聲笑語的熱鬧景象...

　　蘇可先是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到她想要尋找的身影，然後和曉麗一起用鏟子扒拉著正宇挖出來的草根，把土甩掉，堆成堆。

　　志華，文龍，錢寶亮幾個同學，互相協作裝車拉垃圾。

　　江濤則在幾個還不太熟悉的女生堆裡，假裝是幫著乾活，實際是吹牛拉呱去了。

　　蘇可在其他人忙活的空檔，雙手叉腰佯裝活動筋骨，站起身觀察著四周。

　　她尋望到童維一個人半蹲在倉庫旁邊用小鏟子鏟草，離他不遠處是那個叫劉斌的，正和一旁的同學說笑。

　　可能是同學們都知道了他身份的緣故吧，對他是敬而遠之。

　　劉斌卻和同學們相處的很不錯，招呼童維一起加入，他搖搖頭寧願一個人安靜的呆著....

　　蘇可心裡的鼓又開始捶打起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短促紊亂。

　　她重新蹲下，鏟子在手中耷拉著，眼睛盯著地上的小螞蟻，一直到曉麗推了她一下，才假裝被螞蟻吸引:

　　“我在觀察螞蟻呢...”

　　這下更是引起了可欣的興趣，她和蘇可換了位置，拿著小草逗螞蟻玩，還咯咯直樂.....

　　蘇可活動活動蹲麻的腿腳，幫忙推車子運到校門外的小山坡上。

　　推了一次後，志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就老實的呆在這吧...別推車了...夠累的.....”

　　她嘖嘖兩聲:“腿都快蹲麻了.....”

　　志華抿抿嘴巴，輕笑一聲:“蹲久了就站起來走走，跺跺腳...”說完不由分說的把她推開。

　　正宇一臉壞笑的想開個玩笑，他挖了一鍁土仍到了可欣的腳邊，可欣立馬起身和他打鬧起來。

　　離他們稍遠的邱倩倩聽到這邊的笑聲，和另外一個叫李娟的女生移動過來....

　　邱倩倩剛蹲下來就滔滔不絕的說起來了，那櫻桃小口像是沒有開關的話匣子，只要她一開口，就沒有其他人插嘴的份了。

　　她下巴有點短，讓她的臉看起來圓溜溜的，那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很是靈動。

　　見她瞪大了的眼睛，就知道她有新鮮事要分享給大家了。

　　邱倩倩偷望了一下老師們的位置，用身體輕觸了一下可欣，神秘兮兮的掃視了一圈:“你們知道嗎，那個高個子的，叫童維，就是鎮長的兒子。”

　　可欣和二班的幾個女生呵呵一笑:“我們早就知道了...你這次可是慢了啊.....”

　　雖然蘇可早已確定班級裡的男生就是那個記憶裡抹不去的羈絆，但聽同學們提及他的名字，心裡生出各種五味雜陳，卻說不出口。

　　她走遠了一點，故意找了一個大大的草根，用小鏟子一下一下的戳著，仿佛要把沉甸甸的心事一點點的敲碎了，讓自己輕松一些，但又忍不住的支起了耳朵。

　　只聽邱倩倩有聲有色的說:“另外一個是他同學，家裡很有錢，好像高中一畢業就去美國，看他穿的鞋子可是好幾百呢…”

　　她一臉神秘的壓低了聲音:“我還特意打電話問了我哥哥，是一個外國體育品牌，叫什麽耐克，在徐州都買不到，要到大城市才有賣的。”

　　正宇在一旁打趣到:“正和你的胃口，又有錢，長得還不賴，上啊.....”

　　邱倩倩假裝羞惱的打了一他:“說什麽呢，我才不會把經歷浪費在這個上面呢，我是要考大學的.....”

　　正宇乾笑一聲:“你還考大學…你準備考什麽大學?”

　　邱倩倩一臉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你別看不起人啊，好歹我也是平價生.....哼...”

　　說完就嬌聲嬌氣的向可欣告狀:“趙正宇太惹人煩了，你該好好管管他了。”

　　可欣為了她的面子假裝怒氣的把草根扔到正宇腳下:“人家倩倩本來成績也不差，哪像你，差點高價生都沒有你的份，你別在這瞎說話了...”

　　隨後笑嘻嘻對邱倩倩說:“別理他，跟他生氣能把人氣死。”說完幾個女孩起哄大笑起來。

　　李娟剛說了幾個字:“那個童維......”就被邱倩倩打斷了:“聽我說，聽我說…”

　　“童維是因為他哥哥考上了清華大學，媽媽在BJ醫院工作，鎮長又那麽忙，所以來我們這裡上學，聽劉斌說，他們也就待一年，最多兩年，等童老師轉到縣一中後，他們也就跟著走了.....”

　　蘇可默默的聽著，雖然一直沒有停下乾活，但手中的動作明顯放緩了很多。

　　當她聽到說待一年就走的話後，心臟像是被鉗子狠狠的擰了一下，疼的吱吱哇哇的卻只能拚命的忍著。

　　她腦子裡緊緊的繃著一根線，神情複雜的盯著手中的鏟子，愣了幾秒鍾起身走到正在裝車的文龍身邊，使勁的跺著腳來掩飾她的傷情。

　　她一邊跺一邊嚷嚷:“都給我蹲麻了。”

　　文龍看著她彎腰拍打小腿，調侃到:“還是拉車好吧，雖然累點，可是不會腿麻啊.....”

　　她眯著眼“切”了一聲算是回應。

　　志華和錢寶亮滿頭大汗的架著車，趁別人裝車的時候休息一下。

　　當蘇可站起身來的那一刻，就聽見從宿舍樓方向傳來她的名字。

　　那響亮而敦厚的喊聲大到整個操場的人都紛紛循聲望去:“蘇可...蘇可...蘇可...快來...快點...”

　　她頓時像是被閃電擊到一樣呆立在原地。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會出現頭皮發麻的感覺，就算在校長室罰站也只是手腳微微顫抖。

　　她猛然抬頭看到自強站在通往宿舍的小岔路上，一邊大幅度的揮手，一邊大聲喊她。

　　要擱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跑過去，因為她知道，自強肯定是發現了好東西，而那個好東西肯定會讓自己驚喜萬分。

　　而這次，她聽到自己的名字時，腦中忽閃過的念頭卻是那個男生聽見她的名字後是什麽樣的反應。

　　她自己的名字此刻竟然讓她自己害怕起來，也擔心起來。

　　擔心那個男孩已經忘記了自己，更擔心那個男孩還記得自己.....

　　她沒有立馬跑向自強，而是快速回頭看向童維。

　　而那個正蹲在地上抖草根的男生當然也聽到了喊聲，他好似條件反射般抬起頭。

　　他在刹那間的恍惚中停下來手裡的動作，盯著喊聲的方向緩緩站起身來，隨即目光急切的在散落的人群裡尋望。

　　童維這一系列的動作都被蘇可看在了眼裡，她心緒複雜的不知是憂還是喜。

　　隨著文龍從她身邊先一步跑過去，童維的凝重的目光也定格在了正在望向自己的女孩身上....

　　他們就這樣在相隔五六米的空間裡默然的對視了一秒。

　　也許是心裡還沒有什麽把握，童維驚愕的眼神中還帶一絲迷離，想要上前幾步仔細的看看清楚。

　　蘇可忐忑不安的躲開了他的凝視，又匆忙看了一眼志華，而志華正在和錢寶亮說著什麽，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

　　當她轉過身來的時候，文龍一邊吃東西，一邊大聲喊她:“八十...是香噴噴，都黃了，老香了，快來...”

　　自強指了指宿舍後面的方向，擺著手示意她趕快過去.....

　　短暫的停頓了一下，蘇可小跑著向宿舍樓走去，江濤跑過她時候做了個鬼臉:“媳婦，快點.....”

　　江濤從文龍手裡搶了黃橙橙的香噴噴一下塞進嘴裡，還憤憤不平的抱怨:

　　“強哥，太不夠意思了吧...有好東西也不先想著我.....”

　　等蘇可到了，文龍把最大的那顆遞給她，然後幾人歡欣雀躍的往宿舍後面走去。

　　童維拿著鏟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神色複雜的一直跟隨著蘇可的身影。

　　他的思緒也在此時深深沉浸在他和一個女孩第一次相遇的那個情景裡。

　　自強對大夥招招手:“在拉拉秧裡，好幾棵，還有黑天天，周宏正在那找呢.....”

　　拐到後面小路上，就看到已經有好幾個男生和女生歡聲笑語的在那裡翻找。

　　周宏看到蘇可過來，把滿滿的一捧橙黃色的香噴噴和黑天天豆伸到她懷裡，呶了呶嘴巴:“給.....”

　　蘇可看到了好吃的，暫時忘記了心裡無處安放的愁緒。

　　她吸溜著嘴巴，一副垂涎三尺的搞怪模樣:“呀...這麽多.....你吃了嗎.....”

　　周宏說:“我吃了，又酸又甜的.....”

　　其中有個不熟悉的女孩酸溜溜的譏笑起來:“剛才給你要你都不給，原來有人惦記。”

　　周宏囊了一下鼻子，沉下臉來:“別瞎說啊，我們一個村的...”

　　這時從遠一點的地方站起來一個女孩，長長的馬尾，瓜子臉龐，潔淨的面容上透著羞澀。

　　她左面額頭有一顆芝麻大小的黑痣，顯得俏皮又可愛，只是嘴巴稍微大了一點，但不影響漂亮的定義。

　　她中等的身形，穿著粉紅色白條的針織短袖，袖口泡泡的很好看，下身是淺藍色厚布長裙，一雙帶跟的涼鞋，給人一種氣質淑女的形象....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就快速的掃視了文龍一眼，隨後淺笑著把目光停留在蘇可身上。

　　蘇可走到她身邊喊出她的名字:“雯雯，你找到幾個.....”

　　雯雯一臉害羞的眨了眨眼睛:“我沒找幾個，都是小的，不甜…”

　　蘇可把手中的挑了幾個大的給了她，雯雯又還回去兩個:“給曉麗分點嘗嘗.....”

　　此時文龍卻不鎮定了，他慌張的貓著腰假裝翻找小野果，隨便摘了幾個，就對身邊的江濤擺擺手:“我先走了.....”還沒等對方回應，便一溜煙的不見了。

　　蘇可見到韓雯雯眼裡的失望中帶著委屈，感覺快要哭出來一樣…

　　蘇可拍了拍她的胳膊肘，笑嘻嘻的安慰她:“別慌，有我呢.....”

　　不說還好，一聽她的話，雯雯的眼中瞬間有了水光。

　　蘇可輕歎了一聲，又立馬幸災樂禍的嘲笑起來:

　　“剛才那小子拉平車差點掉溝裡去，嚇得他青筋都冒出來了...”

　　聽到此話，雯雯也破涕為笑，沒有說話，只是不住的點頭......

　　正當蘇可要轉身離開時，雯雯叫住了她:“聽說曉麗的自行車被她弟弟騎了，我這裡有點錢，看能不能幫到......”

　　說著她從裙子的兜裡掏出一卷錢，大概有20的樣子。

　　蘇可剛想拒絕，雯雯就搖著她的胳膊嬌聲嬌氣的說:“你們湊學費的事情，我不知道，沒幫上什麽忙，這次你千萬拿著，就當為你.....要不...你不把我當朋友了......”

　　說著硬塞到蘇可手裡並用力的按了按。

　　蘇可長呼一口氣，笑微微的接過來:“好吧，我們雖不在一個班，你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

　　兩個女孩一邊找吃的一邊開心的說說笑笑。

　　不一會，江濤用衣角抖著一大捧野果子，著急忙慌的說:“媳婦，我先走了.....”

　　蘇可和雯雯都憋著笑，故意提高了嗓門:”那麽老多，你去哄哪個美女啊.....”

　　江濤從手中拿出一個金黃的，在衣服上蹭了蹭塞到了蘇可的嘴裡:“最好的給你...”

　　說著兩人來到主路上，江濤朝她挑了挑眉毛便一臉美滋滋的跑開了.....

　　童維眼神中的驚喜和期待依然如星星般的停留在他的眼眸裡。

　　但為了不讓其他人有所察覺，他慢慢蹲下來，幾乎沒有更換姿勢的緊緊注視著蘇可離開的方向。

　　當蘇可再一次出現在視線裡的時候，他的整個身體頓然變成了一根木頭，目光緊緊的跟隨著她的身影，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好似一秒她就飛走不見了。

　　而蘇可也深深的感覺到自己行為的不自然，甚至努力抗拒著莫名的拘謹與恐慌。

　　她那顆劇烈跳動的心堵在嗓子眼裡，每向前走一步，就會衝出來一點，仿佛一個摔跤，一個踉蹌，就能衝破喉嚨從嘴巴裡蹦出來.....

　　見志華去送垃圾了還沒有回來，蘇可先走到曉麗和可欣身邊，和幾個女生分享香甜的果子，然後向文龍走過去。

　　走路的時候，麻木而微顫的腿腳不協調的抬在半空，又好似千斤重的踏在地上。

　　她脖子挺的直直的故意不轉頭，但沒走幾步，還是忍不住的向童維望去。

　　把那個讓她又驚喜又抗拒的身影深深的含在自己的目光裡，好似久別重逢的戀人，感受著從未消失的心動。

　　回憶夾雜著緊張和興奮，令她全身的氣息都放緩了，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勇氣，才慌亂不已的收回了目光。

　　但當她假裝不經意的掃視四周的時候，童維也在深深的注視著她。

　　童維雙拳緊握，極力克制著內心的激動，屏氣凝神的緩緩站起身，跟隨著女孩移動的方向慢慢挪動著腳步。

　　蘇可看到志華和同學一起推著車子進了學校大門，便把目光投了過去。

　　而童維也跟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到了正在和她擺手的錢寶亮。

　　童維停住了腳步，嘈雜的恐慌感頓時衝破了他緊張的思緒，神情極度複雜的一下看看蘇可，又一下看看錢寶亮。

　　只見錢寶亮快速跑向蘇可，從她手裡捏了一顆果子填進嘴裡，還開心不已的說著什麽。

　　幾個同學也前後腳走過來，紛紛從她手中挑選好吃的野生美味。

　　哄鬧了一陣子，蘇可手上只剩下了墊著的衛生紙了。

　　她心緒雜亂的呼著氣，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向志華，展開左手，裡面有幾個大個的金黃果子。

　　志華滿心歡喜的接過來，放在嘴裡表現出酸澀的誇張表情。

　　蘇可知道他是故意的，因為像他這樣笑的時候還真不多，也是不自主的跟著揚起了嘴角。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樣的一絲淺笑，這樣的一個特別對待，讓另外一顆久久佇立的心臟咯噔咯噔的震痛起來。

　　童維緊縮著瞳孔，滿面凝重的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緊緊打量著那個讓蘇可特別對待的男生......

　　片刻後，他緩緩的蹲下身，深埋著腦袋，用鏟子一下下的劃著地面，形成了一個雜亂無章的網狀。

　　陽光西斜的時候，學校大掃除基本結束了，同學們或倚坐在石凳上，或是互相挎著胳膊打趣歡笑。

　　蘇可雙手插兜靠在籃球架上，聽著曉麗和其他女生說說笑笑，興趣之余跟著笑出聲來。

　　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乒乓球拍，很多男生們都圍在球桌四周觀看打球，喊好聲，加油聲，哄笑聲一波接著一波。

　　文龍胳膊搭在志華的肩膀上，兩人圍在人群裡觀看的興致勃勃......

　　童維拿著在地上撿起的一根草葉放在手裡擺弄，故作淡定的一點點的朝蘇可的方向挪動腳步。

　　他在一個相距兩米多，能清晰看到她面容的地方停下來，略顯無措的立在那裡...

　　他眼睛先是四周亂瞟，隨後在余光中感覺蘇可看向自己時，鼓足了勇氣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臉上。

　　雖然時隔一年多，時刻縈繞在他心頭的面容依然那麽清晰美麗，只是印象中的女孩身形更高挑更明朗了一些。

　　那張念念不忘的臉龐早就深深的刻在他的腦海裡心尖上，他已經非常確定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孩。

　　一切的驚喜和幸福都出現的如此突然又如此奇妙，不禁讓他心跳加速惶惶不安，一時間他竟率先移開了視線。

　　一向以清冷淡然示人的童維，在這一刻才真正做回了那個青澀的懵懂少年。

　　蘇可在他低頭失神之際，被一旁嘰嘰喳喳的女生們推搡著一起哄笑起來。

　　雖然她並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麽話題，但此刻的她也只能用大笑來掩飾自己的面紅耳赤，還有心底的紛亂如麻。

　　童維再次抬頭時沒有接觸到蘇可的目光，不免有些失落的搓起了衣角，雙眼快速眨巴著看向其他地方。

　　在發現有女生對他指指點點評頭論足的時候，他便忍著雙腳傳來的酥麻感，轉身慢慢的離開了。

　　蘇可望了他的背影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一臉八卦的聽女生們對童維和劉斌的各種談論和猜測......

　　在蘇可隨著女孩子們啞然失笑的時候，猛然看到了正前方的童維。

　　隔著一個籃球場，他也雙手插兜倚靠在車棚的鐵柱子上，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站立的姿勢和蘇可相像。

　　他一時低垂著腦袋看向地面，一時快速的抬起額頭觀望蘇可的方向。

　　而蘇可也趁著打球的同學們發出的喊叫聲，眼睛匆匆的掃過童維.....

　　當她用余光發覺童維有一片刻緊緊的盯著自己的時候，百感交集間匆匆垂下額頭，躲藏眼底的複雜情緒。

　　她偷偷的大口喘息，悄悄的凝笑著思索著。

　　隻一瞬間，她也不知從哪積攢的勇氣，堅定的抬起頭，穩穩的正視童維的方向…

　　而他正低著頭用鞋尖踢著地面...

　　當童維抬起頭向蘇可偷望的時候，她硬生生的強迫自己沒有躲避。

　　對面的男孩也仿佛感應到了什麽，抬高了眉頭，眼眸不再流轉，直直的盯著對面的女孩。

　　霎時間，童維的嘴角上泛起一抹清淺的漣漪，在臉上悄悄的蕩漾開來。

　　兩人都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彼此，雖然相隔好幾米遠，雖然中間隔著好多追逐打鬧的身影，但他們倆保持不變的姿勢，一直深深地對視著。

　　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更似兩情相悅的戀人，在契闊重逢的情懷中，無聲的傾訴心中的情意。

　　蘇可心裡是期待的，她想把自己完全沉浸在此刻的感情裡，但她也是怯懦的，她更怕被別人發現，也怕自己情不自禁產生的自卑感。

　　久久凝視之後，童維向她展露了一個大大的微笑，令她的心臟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再一次驚慌失措的低下了頭。

　　一直到班長來喊大家回教室，她也沒有再看向童維一眼。

　　在童維心裡，他已經十分確認了這個女孩正是思念了近兩年的初見。

　　而讓他更為激動的是，女孩早就認出了自己，她始終記得和自己動情的開始。

　　一想到這裡，他竟情難自禁的露出了癡癡的笑臉...

　　蘇可走在曉麗一群女生前面，她的步伐很快，快到江濤喊了好幾聲也沒有聽見，隻好小跑起來才在快到二班小路上趕上了她。

　　江濤一把抓著她的胳膊，似撒嬌的氣喘籲籲:“媳婦，我喊你呢...你聽不見啊，害得我一路子亂跑......”

　　蘇可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

　　教室裡的同學在安排書桌，不時的發出摩擦地面的刺耳聲，互相說笑的嗓門也越來越響亮。

　　蘇可歸置好自己的桌椅，就面向窗戶側身而坐。

　　江濤則坐在她後面志華的位置上扒拉著她的胳膊正準備說什麽。

　　她順勢把頭靠在撐在桌子邊的左胳膊上，歪著腦袋一臉靜默的望著說話的江濤。

　　她不時地用眨巴一下眼睛，或抿抿嘴唇，或揚揚下巴，或勾勾嘴角，來向小夥伴表示自己正在認真聆聽他對一些女生的評論。

　　不一會志華和文龍一起進到教室，使勁的拍了一下滔滔不絕的江濤，揚了一下頭示意他回自己的座位。

　　江濤正講的興奮呢，怎肯離去，他扶著志華的胳膊，滿臉堆笑的央求:

　　“哥，我再跟媳婦聊一會，你先坐我那去。”

　　說著就把志華推到中間第三排，有幾個女生包圍的座位上。

　　志華屁股剛粘上板凳，旁邊的徐以婷也剛說出一個耿字，志華就逃也似的起身來到教室後門，和正宇擠在了一個座位上。

　　片刻間，蘇可就聽見劉斌和同學談笑的聲音，五六個男生向教室走來。

　　童維走在他們一群人的右後側，假裝不經意的看向後門，只是人影擋住了他的視線，也擋住了蘇可的視線。

　　當志華硬把江濤從座位上拉走後，蘇可才發現童維已經坐在教室裡了。

　　此時一個老頭進到教室裡，他穿著寬大的灰色短袖襯衫，圓胖的臉龐，慵懶的身形，頭髮稀疏的能看到發亮的頭皮。

　　也許是他近視的很，但又沒有戴眼鏡的緣故，剛站在講台上就眯縫著眼睛掃視全班。

　　他那寬厚而又嚴肅的表情瞬間讓亂糟糟的教室安靜下來，這樣的安靜在這個老頭開口說話之前籠罩著些許苦澀，甚至帶著一絲的恐慌.....

　　同學們都偷偷的觀察著這個微胖的老頭，但絕大多數都是不敢明目張膽的看他，怕被他記住以後享受特殊的照顧。

　　巡視良久後，老頭終於開腔:

　　“接下來呢...我就帶你們的數學，我姓劉，文刀劉，也許隻帶今年，也許帶兩年，更有可能帶三年。不管你們學習怎麽樣，我都不會請家長，學習是我和你們的事情，沒必要牽扯到家長，家長都挺忙的...”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之前平緩而沉重的語氣略顯松弛了一些:

　　“但家長們把你們送給我教，那我會盡力把我知道的教給你們，怎麽教是我的事，學不學是你自己的事，累死我是我自己的事，考不好是你一輩子的事。”

　　聽見有學生發出偷笑的聲音，老頭眯著眼睛好似要把笑的那個人找出來，但他的目光在幾個男生的身上一一停留了一下，輕咳幾聲又繼續說話。

　　而他的腔調愈加高亢起來:

　　“我呢...有個藤條，是我專門製作的，到你們這一屆已經有十個年頭了，還沒壞.....一方面呢，我隻用它來打手心，因為打其他地方會影響它的壽命。”

　　“另一方面呢，我挑人打，不是每個同學都能有幸感受到它的親密接觸，我只打能學而不學的，會學而不下力氣學的.....”

　　教室裡發出更多更響的笑聲，但也都是壓著嗓子，不敢明目張膽的抬頭。

　　可愛的老頭也咧開寬厚的嘴巴，似笑非笑的說:“話呢...我就說這麽多，希望大家能牢記三年，最多三年就可以丟掉了.....”

　　同學們都被如此嚴肅又如此頑皮的老頭給逗笑了，但礙於是最死板最讓人頭疼的數學科目，彌漫在教室裡的笑聲是混沌而又克制的。

　　劉老頭在黑板上寫了幾個知識點，還列出了幾個問題，敲著黑板提醒學生們抬起頭:

　　“請...啊不...辛苦同學們把這個知識點提前預習一下，以後我都會讓課代表把下節課的預習點寫在黑板上，在上課的時候我會隨機提問，答不出來的，下課主動到辦公室找我...”

　　“數學課代表有嗎?”

　　班長站起來回答:“報告老師...還沒有選。”

　　老頭眯著眼，咂了一下嘴巴:“這都一天了，課代表還沒選出來了。”

　　隨後語重心長的說:“同學們...一寸光陰一寸金啊...從進入高中的第一天起大家都要緊張起來，高中三年的每天每刻都要有安排，每一秒都要有成效.....聽到了嗎...”

　　老師還想說些什麽，提著嘴角頓住了，扭頭看向門外沉思了片刻，回過頭來掃視了一眼教室:

　　“也許大家剛剛進校還感覺不到，如果是真心想考大學的，在一個月後就知道了，話也不用多說了.....”

　　隨後歎了口氣，換了一個松弛一點的面容。

　　由於劉老頭個子稍矮一點，雙手扶著講台，感覺整個人像掛在桌子邊上，雖然看起了有點滑稽。

　　但面對這個科目的老師大家都緊繃著臉龐，沒有人敢過多的放肆。

　　劉老師面帶微笑的問:”誰想做數學課代表啊.....”

　　只有後面幾個同學小聲的交頭接耳，更多的是不出聲，一個個眼睛亂瞟，看哪個不怕死的敢舉手。

　　果然不出所料，好長時間，全班沒有一個舉手的，甚至連個大聲喘氣的都沒有。

　　大概停滯了十幾秒，有個同學慢吞吞的舉起手，有意無意的表現出一副羞怯的模樣:“老師...考不及格的人能當嗎?”

　　大家各種表情的抬頭看向這個說話的同學，正是林大江，是其他鄉鎮考過來的。

　　一般的身材，眼睛細小卻給人一種激靈的感覺，略顯大咧的嘴巴，齜著不太整齊的牙齒，瘦長的臉龐卻很是精神。

　　同學們被他的自嘲和勇敢逗樂了，很多人都向他投去佩服的眼神。

　　他的話音落下，教室裡瞬間引起了一絲騷動，正當他尷尬不已的時候，劉老師臉上堆滿了笑容朝他豎了一個大拇指:“好，不及格咱就學及格，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男生好像為剛才的舉動有些後悔了，深深垂下腦袋，抓耳撓腮的吞吞吐吐:“老師，我...”

　　就聽見一個聲音打斷了他:“他叫林大江.....”

　　那個聲音是一個叫秦浩的男生，夾雜著一絲幸災樂禍的氣味，同學們也跟著偷笑起來。

　　老師笑眯眯的看著面紅耳赤的吳磊:“那就你...林大江同學，以後數學考不及格不準...退位.....”

　　老師特意選了退位這個詞，而且加大了音量，引得教室裡瞬間哄堂大笑起來。

　　在這期間，蘇可雙手插兜靠在志華桌背上，垂著額頭，隨著大家盈盈而笑。

　　她從來都是一個不拘小節的女生。

　　要是以前，像這種場景，她會比其他人笑的更大聲更痛快，甚至拍桌子跺腳都有可能。

　　但此時她心底掩埋著更沉重的愁緒，而曾經那些習以為常的舉動，現在卻顯得那麽別扭生硬，壓得她脖頸酸疼，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哪還有什麽多余的心思抽離出來哄自己高興。

　　與她隔著幾個人的童維也不是輕松的模樣，他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憂思中，沒聽見教室裡發生的一切。

　　只見他十指相扣放在桌面上，一身危正的一動不動，面色木然的盯著一本展開的書本，和整個歡騰的教室格格不入.....

　　在整個教室都被笑聲圍攏的時候，蘇可還是禁不住的望向了童維。

　　也許她想看看他的笑容和兩年前有沒有變化，也或許是她想再次確認什麽，反正她刻意的用人影擋著自己，目光急促的尋找著一個空檔。

　　一霎時，當她看到童維俊逸清冷的側臉時，迅速收回了大部分的笑容，在她轉過頭來看向窗外的一瞬間，臉上浮現出一抹羞澀的紅熱，藏著竊喜，藏著期待，也藏著情思.....

　　童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舒展開沉鬱的嘴角，低下頭長舒了一口氣，等他再次抬頭的時候，緊繃的面容已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角含情，嘴角帶笑。

　　在這個相同的空間，相同的時間裡，兩人不約而同的欣然舒暢，大概是因為他們都在心裡肯定了同一件事吧。

　　劉老師走後，前面的羅志成轉過身和蘇可說起話來，不一會吵吵鬧鬧的教室突然安靜下來。

　　志華踢了踢她的凳子，回頭看到班主任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嚇得她一個激靈馬上轉身坐好。

　　同學們都發現了班主任，也都收了聲拿起了書本。

　　班主任叮囑大家回去預習一下明天的新課就解散放學了。

　　同學們都高興的喧鬧起來，還有幾個同學打趣著剛剛上任的數學課代表，隨後各自拿好大掃除的工具，推推搡搡的離開了教室。

　　有的同學拉著鐵鍁，在水泥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個男生跟上去，雙腳踏上鐵鍁，蹲下身，雙手握著鐵鍁把，玩起了轉圈圈。

　　還有男生用大掃帚互相追逐打鬧。

　　一個平車上爬上了十幾個同學，還有一個平車被同學們當成了蹺蹺板。

　　三個高中一年級教室空地上頓時像炸開了鍋，熱鬧非凡，歡笑聲不斷.....

　　正宇一手拿著鐵鍁，一手搭在徐可欣的肩膀上，可欣的一隻手拽著曉麗的胳膊，緩步走向車棚。

　　蘇可和志華並肩的走在他們後面，文龍被江濤壓著肩膀，表情很是不舒服，但江濤似乎不打算放過他，倆人一邊撕扯一邊打鬧。

　　走到一班前面，熟識的同學都互相打著招呼。

　　從東路中學升上來的同學佔大多數，其他城鎮的也隻招收了分數線以上的，而把高價生也都留給了本鎮的學生。

　　見童老師慌慌張張的從辦公室出來向二班的方向走去，蘇可下意識的回了一下頭，人太多，她並沒有看到什麽。

　　而此時的童維和劉斌正站在走廊的台階上。

　　劉斌滿臉興奮的對身邊的童維說:“我發現農村學校比縣城的學校有意思多了，說話做事都很實在.....”

　　見童維一直翹著額頭，他便用胳膊碰了碰他，揚起大大的嘴角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有幾個女生還是蠻漂亮的，你看那個文曉麗，雖然穿的...穿的.....”

　　童維替他補了一個詞:“樸素.....”

　　劉斌立馬用在自己的話裡:“對，樸素，仔細看還真耐看嗨，如果換上個漂亮鮮豔的衣服，不比城裡的女生差...”

　　童維只是隨聲嗯了一聲，劉斌還想說什麽，看到童老師過來，他掂起腳尖揮舞著手臂:“姑姑，姑姑.....”說著推搡著童維往童老師的方向走去。

　　童老師推了推眼鏡對兩人說到:“今天沒來得及做飯，我們出去吃.....”說著就拉上童維的手臂拐向了教職工宿舍。

　　等他們推著車子出校門口，已經看不到幾個學生了，童維騎上車子跟在了姑姑和劉斌後面.....

　　兩個男生住在鎮上的一處小院裡，一個老舊的二層小樓，離鎮政府不遠。

　　他們倆住在樓上一人一個房間，而樓下是一個大大的書房和一個臥室。

　　書房裡中間靠牆的位置放了一個辦公桌，牆壁的書架上擺滿了資料和報紙文獻資料等。

　　左右靠牆分別擺放了兩張皮質的單人座椅，還有幾張整齊的靠背椅，是鎮長接待客人和家庭辦公的地方。

　　童老師安排好他們，又說了幾句交代的話:

　　“我要回去備課，你們兩個好好學習，到時間就上床睡覺，熱的話就把風扇打開，但是別貪涼，不能整夜的扇.....”兩個少年愉快的答應下來。

　　姑姑正要出門，轉身對童維說:“爸爸這幾天出差了，我剛燒好了兩瓶水，夠你們用的了，洗澡的時候不能再用涼水了，要多加點熱水。”

　　劉斌柔聲柔氣的對童老師說:“哎呀，姑姑...我們知道了，不一會天就黑了.....您快回去吧，.....”

　　童維也在一旁應聲:“姑姑，我們都高中生了，會照顧自己了.....”

　　童老師走後，兩個少年一邊聊天一邊洗漱，都換上了一身短袖短褲。

　　童維突然打斷了劉斌的說笑:“我們去街上看看吧......”

　　劉斌一聽，眉歡眼笑的嚷嚷起來:“我正有此意，沒想到你先提出來的，我以為你要學習，所以一直憋著，既然你這個書呆子都想去，我還有什麽理由不陪同，走.....等我揣點錢，買點好吃的.....”

　　說著兩人各自換了拖鞋，鎖好門就去了街上。

　　他們拐了個彎就到了東西的主路上，主路兩旁是零零散散的商鋪，鏽色的木門居多，偶爾有一兩家是卷簾門。

　　也有一家是玻璃門，那是鎮上唯一的一個照相館。

　　門頭大多數是用長方形的木塊寫著商店，雜貨店，糧油店，理發店，菜館，羊肉湯，面條，包子等七七八八的字樣。

　　兩個人就這樣一邊看一邊逛，發現有一個門頭比較大的精品服飾店。明亮的日光燈把店周圍的街上都照的很亮堂，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

　　二樓的玻璃窗上用紅色大字寫著:名牌鞋子。

　　看起來是整條街上，面積最大，裝修最新潮的店鋪了......

　　他們正想繞過這個店去一條南北方向的小路上，就聽到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劉斌?”

　　兩個人循著聲音方向找去，發現是坐在劉斌前面的田翠翠，手裡還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田翠翠是個很愛笑的女孩，輕巧的單眼皮，眼尾有點下低，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

　　她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給人一種清純親切的感覺，所以她在同學之間的人緣非常好。

　　田翠翠快走了幾步來到了他們面前，笑嘻嘻的問:“你們兩個怎麽在這.....”

　　劉斌看著眼熟但顯然記不起她的名字，微皺了眉頭，一臉難為情的撓著頭髮:“哦...你是...前面...那個...”

　　“田翠翠.....”田翠翠接過他的話主動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避免了一場尷尬。

　　劉斌哦了一聲:“我想起來了，田翠翠是吧，你住在附近?”

　　田翠翠往身後一指:“是的，我媽媽是開理發廳的，就是那個.....那個翠翠理發廳，我家就住在上面。”

　　面對這個自來熟的女孩，兩個男孩反而有點局促，朝著她指的方向哦哦的回應了幾聲。

　　田翠翠不等他們問起，就笑語連連的介紹:

　　“這是我弟弟，今年剛上一年級，快叫哥哥。”正吃包子的弟弟也配合的叫了聲哥哥好。

　　劉斌邊笑邊用手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真乖.....”

　　田翠翠仰起頭看向童維:“你們住在鎮上嗎?”

　　劉斌看了一眼童維，見他渾身不自然的樣子，便搶先回答:“是的，住在拐彎後面那裡。”

　　田翠翠略顯尷尬的哦了一聲，又掃了一眼童維，眼睛落在劉斌身上:“那就是鎮長家咯，你們出來逛逛啊.....”

　　接著調笑起他們:“怎麽樣...沒有縣城好吧...看我們這破破爛爛的...嗨.....對了......”

　　田翠翠指著他們身後的衣品店:“這個是顧立偉家開的，哦...他一班的，不過明年要去杭州讀書了，他們家在杭州做批發服飾生意的，我們周圍好幾個鄉鎮都有他們家的店鋪.....”

　　她頓了頓又說到:“我們這裡沒有什麽好吃的，街東頭有個羊肉冷面還是挺好吃的，還有燒餅和肉盒子，不過肉盒子早上才賣，剛出鍋的又脆又香......”

　　劉斌和童維都在認真而局促的聽她講話，都忘了怎麽回答。

　　看著他們倆不自然的表情，田翠翠笑出了聲:“我趕著去買袋鹽，你們自己逛逛吧.....”

　　說著看向弟弟:“跟哥哥再見.....”男孩乖巧的向兩人揮揮手.....

　　劉斌望著田翠翠離開的背影嘖嘖不已:”這女孩嗨，真熱情，又愛笑，還不認生，真不錯，就是眼睛...眼睛再大點就好了.....”

　　童維本來是讚同他前半部分的話，當他說完後面那句的時候，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什麽時候能不評判人家的外貌呢，這樣的女生已經很不錯了好不好。”

　　劉斌被他的話給逗樂了:“你今天是開竅了啊，知道什麽樣的女生好了，怎麽滴，你就喜歡這個類型的唄，要不要我幫你去說說......”

　　他好像知道說完這話一定會被修理，還沒等童維的腿伸過來，就已經跳出半米開外了，邊跳邊挑釁的大笑:“唉...打不著.....打不著...”

　　童維也停住了伸出去的腿，用力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前面看看去。”

　　劉斌也順勢摟著了他的脖子:“唉...說真的，還記得那個給你寫情書的女生嗎?”然後一臉壞笑的等著他回答.....

　　童維顯然有些抗拒這個話題，斜了他一眼，不理他，劉斌自顧自的說:

　　“其實那女生除了說話嬌氣之外，長得還算漂亮，家裡又有錢，你怎能拆都不拆就還給人家了呢?真是太那個了吧...聽說人家去市裡面去上學了，唉，你真是個不懂風情的書呆子啊…”

　　童維四處環顧著，好似根本沒有在聽他講話，劉斌隻好自討沒趣的找台階:“好好...不說了...走...買點好吃的回去當夜宵.....”

　　蘇可回到家裡先是趁著光亮在院子裡看了一會書，是一本英文書，書本有些舊了，上面密密麻麻的不同顏色的注解。

　　待天色暗下來，媽媽也做好了飯。收拾好了碗筷，那個行動不便的男孩天天來了。

　　蘇可一邊忙著手裡的活，喂豬，喂雞，收拾院子，一邊樂呵呵的回應著男孩口齒不清的和她說著今天有趣的故事.....

　　天天的奶奶是逃荒到這裡的，聽她說家裡已經沒什麽人了，自己在那裡待不下去了，就一路要飯乞討，路上還撿了一個被丟棄的孩子，就是這個天天。

　　村民見她們祖孫倆可憐，便把村外一個廢舊的小院收拾出來讓她們住。

　　奶奶靠著鎮上的低保和周圍村民的接濟，日子比之前好了一些，也不用再出去討飯了，就安安穩穩的住了下來。

　　天天也有十一二歲了，雖然是天生的小兒麻痹，行動不便，卻很愛笑......

　　蘇可家門前有塊很大的空地，不忙的時候左右鄰居都會聚集在這裡閑聊吹牛，孩子們也經常在這裡做遊戲玩耍。

　　天天從小就喜歡粘著蘇可，蘇可也時常帶他一起看書，還教他寫字。

　　其他小孩都排斥天天，向他丟石子，羞辱他，有的壞孩子騙他去危險的地方，好幾次都差點出事......

　　奶奶在農忙的時候會幫助鄰居們撐糧食口袋，看場之類的輕松活，大家也都樂意幫助他們祖孫兩人。

　　漸漸長大的天天，也越來越懂得事理了，不再亂發脾氣，大喊大叫到處亂跑了，奶奶的臉上也時常掛起了笑容。

　　蘇可聽著天天吃力卻開心的和自己分享心情，她的思緒一瞬間回到了從前.....

　　要說她真正把天天當弟弟看待，源自於一場可怕的意外。

　　她剛上初中的時候，去收割結束的田地裡拾麥穗，天天也在她身邊像幫忙又像搗亂的來回奔跑，也會為發現一個大的麥穗而樂得轉圈圈...

　　不知從哪裡竄出來一條大黑狗，狂吠著就衝兩個小孩奔來。

　　蘇可蹲下來用泥塊砸向野狗，非但沒有把它嚇退，反而更瘋狂的衝他們亂吠。

　　天天被嚇的哇哇大哭，而她也是滿臉煞白的全身打顫發冷....

　　她飛快的環顧著四周， www.uukanshu.net 終於看到離他們二十多米的地裡有一個大叔。

　　大叔也聽見了狗的狂叫聲，立馬扛著鐵鍁朝這邊趕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喊叫，想嚇退野狗。

　　但坑坑窪窪的田地阻礙了他的速度，深一腳淺一腳的跌跌撞撞，還差一點摔倒.....

　　蘇可兩腿發軟的拉著天天往大叔的方向跑去，但坑窪的泥地和天天不便的腿腳根本跑不快。

　　那大狗只是停頓了一下又向著他們猛追上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他們跟前，狂吼著撕咬蘇可手中的口袋，嚇得她丟下了口袋，哭喊著連連後退.....

　　那野狗丟了口袋，正當它要撲向蘇可的時候，天天不知哪個來的力氣，一下趴在了大狗的頭上，那大狗順勢咬住了他的胳膊，還不停的甩著頭往後拖。

　　蘇可嚇得尖叫大哭，用磚塊敲，用腳踢也無濟於事。

　　幸好那個大叔趕到了，用鐵鍁使勁的拍打著大狗的眼睛，大狗吃痛松了口，嘶吼著跑走了..

　　大叔趕忙查看天天的胳膊，發現滲出了好多血，急忙抱起他往大路上跑。

　　他把天天放在一個平車上，拉上車子向村子裡快速跑去。

　　蘇可跟在後面一邊跑一邊哭喊，鞋子跑掉了一隻也沒有去撿。

　　車子一直拉到村裡的衛生院，村醫用水衝，用臭皂刷洗，然後安排一個農用車拉去了鎮上的醫院，打了一針藥劑後大家才舒了一口氣。

　　從那以後，蘇可對天天更好了，陪他玩耍，教他寫字，有好吃的也都會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