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寒假裡

　　爸爸在家，不需要蘇可忙活，爸爸就讓她找同學玩，她拿著爸爸偷偷給的十塊錢，打著去找曉麗的借口，騎著車子向稍遠的八街鎮上奔去。

　　走到半路的時候，耳朵被寒風凍的刺痛，才發現自己沒有戴耳套，她隻好把頭上的毛線帽使勁往下跩了拽，但好似沒什麽用，剛跩一邊蓋上耳朵，另外一邊又開始了冷颼颼的耳鳴。

　　她也想過回家去拿，但又怕爸媽問這問那，於是迎著寒風一手捂著耳朵，一手用力的把著車把...

　　她找了一個偏僻一點的商店。

　　守在店門口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大爺，他正在和另外兩個年長的人拉呱聊天。她對大爺說了聲:“打電話...”正說笑的大爺也不看她，隨意擺了擺手。

　　她拿起電話，深深的沉了一口氣，撥出了心裡的那一串號碼，把話筒緊緊的貼在臉上，忐忑不安的聽著裡面叮叮叮的響聲。

　　手心裡的虛汗黏在了電話上也浸在了臉上，扒著窗戶台的另一隻手，也在不自覺下摁出了一指指的白印子。腳趾丫子也不老實的在棉鞋裡不停的搓動，感覺要把鞋底扣出了五個洞。

　　一股冰凌的風吹過，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心裡默數著鈴聲，一下，兩下，三下...每響一下她的腦海裡都閃過一個掛斷的念頭，一直到第六下，電話接通的響聲出現，她渾身一顫，胸口的咚咚聲更加強烈了，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屏聲靜氣的哽住了喉嚨。

　　童維從話筒裡微弱而局促的呼吸聲中覺察出是蘇可，他深呼了一口氣，輕聲說:“我是童維...”他第一時間表明身份，就是想把安全感帶給緊張的女孩。

　　蘇可也在聽到童維的聲音後，慌亂跳動的心才漸漸舒緩下來，四處張望了一眼，緊緊貼在話筒上，話沒出口卻悄盈盈的笑出了聲。

　　童維偷笑一聲，柔聲問:“你是不是要找童維啊...”他逗趣的語調，讓蘇可的小心臟終於安穩的落進了心房裡。

　　而蘇可的手面凍得像冰塊一樣又僵又硬，一股股刺骨的寒氣鑽進脖子裡，讓她禁不住打了好幾個冷顫，刺溜刺溜的吸氣聲也不由的急促起來，童維急忙擔憂的問:“很冷嗎...你在外面打的電話嗎...”

　　蘇可跺了跺腳，想讓自己麻木的腿腳松弛下來，她並不想讓童維過多的擔心，在冰冷而緊繃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又急又羞的半吞半吐:“沒...沒事，不冷...”

　　隨後，她迅速轉移了話題，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語氣溫柔的問他:“你在做什麽...”

　　放假以來對彼此的深深思念，在這兩句看似平常的交談中，愈加濃烈沉鬱，隨即就像潮水一樣撲打而來。

　　童維無聲的呼了口氣，拖長的音調裡還夾雜著一絲委屈:“我在生氣...”

　　蘇可疑惑的問:“生氣?誰惹你了嗎...你...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童維拳頭放在嘴角，淺笑了一聲，輕言細語中出現了更多的委屈巴巴:“就我自己...我每天都是自己，就算和朋友出去，我也心不在焉，一結束我就馬不停蹄的回來，守在家裡，守在電話機旁...”

　　蘇可知道他是在向自己撒嬌，向自己抱怨，按捺著心裡的燥熱和感動，含羞帶笑的問:“那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童維剛想繼續和她開玩笑，撩撥她的心緒，，但想到她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身影，就讓他忍不住的心疼，珍惜著和她說話的每分每秒。

　　童維溫柔而深情的向她傾訴著心裡的思念:“我舍不得...愛你想你還來不及呢，怎麽舍得生你的氣...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我好想抱抱你...”

　　蘇可被他撩人的情話的弄得心跳加速，不知不覺中加深了呼吸。而這魅惑嬌軟的氣息，讓電話那頭的男孩心潮騰湧，他輕輕閉上眼睛，回味初吻的香甜，深深的陶醉在其中....

　　蘇可手握拳頭緊緊的貼在胸口上，調整好呼吸，綿綿低語:“我也很想你...我...”一個冷不丁的阿嚏嚇的她馬上捂住了嘴巴。緊接著就聽見電話裡傳來一連串焦急的詢問:“怎麽了...你冷不冷...你穿的多嗎...你戴手套了嗎...”

　　蘇可感受著他急切的溫柔，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聽到笑聲的童維也緩了一口氣，情意款款的說:

　　“我知道你很冷，我多想把你裹在我的懷裡，我每時每刻都想你在我的身邊，我好想你，我的寶貝...”

　　一句猝不及防的寶貝讓蘇可瞬間心意繚亂，渾身酥麻，面紅耳熱，好像被點了穴一樣，緊緊的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立在原地，好一會才沉沉的呼了一口氣。

　　她知道，童維正在電話那頭殷切的等著她的回應，癡楞了幾秒後，輕聲緩緩:“我不冷，我跟你說件事...”

　　童維淺笑吟吟的輕喚著她:“寶貝...寶貝...你說...哦...要不要我打回去...”

　　也許第一個“寶貝”是被羞澀澀的說出口的，那更多的“寶貝”就會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就像冬天雪花飄落一樣輕松自然。

　　再次聽到這個讓人面紅耳赤怦然心跳的詞語，蘇可雖然心裡還是酥酥癢癢的觸動，也已然歡悅的接受了這充滿了濃情蜜意的稱呼...

　　她克制著內心的羞澀和興奮，咬了咬嘴唇，柔聲細語的說:“不用了，人家也是做生意的嘛...我要給你說的是，前天我和志華他們一起去運河玩了，還有文龍，曉麗，正...”

　　童維輕柔的打斷她:“前天不是剛下過雪嗎...你們去打雪仗了嗎?”

　　蘇可咯咯的笑出聲來:“嗯嗯...玩雪...烤魚...照相...”

　　童維驚奇的低喊:“烤魚?你們哪來的魚啊...不會在河裡抓的吧...”

　　蘇可見他這麽興致，也放松了身心，對他說:“是的，我們輪流釣的魚，可是我一條也沒釣上來，卻吃了三條大的...”

　　童維故意誇張的語調打趣她:“你一條都沒釣上來還吃了人家的三條...還大的...你這個小饞貓...”

　　蘇可急忙為自己辯解:“曉麗也吃了兩條，我還把最後一條讓給了邵志彬呢...志華釣的最多，差不多七八條吧...不不...應該是自強，他比志華少點，但個個又大又肥...最大的是正宇和可欣一起釣的...得有...30公分的樣子...光烤那條魚就添加了三四次火...”

　　蘇可興致勃勃的描繪小夥伴們一起遊玩的場景，童維潛心而動容的傾聽她嘰裡呱啦的言無倫次。

　　期間有兩個買東西的人進入商店，她就側過身去，壓低了聲音偷偷觀察著身邊的人，在人家走後，她才繼續對著話筒說笑起來。

　　當蘇可想要結束通話的時候，童維連忙喊住她:“寶貝...寶貝...我想...我想也能和你一起去一次...”

　　蘇可故意裝傻充愣:“去哪...嘻嘻...”

　　童維也知道她在調皮，勾起嘴叫笑吟吟的說:“我想和我的寶貝一起做任何事...任何寶貝想做的事...”

　　蘇可語笑嫣然的回應他:“我也想...不過現在不行...我們約定過的...”

　　她頓了頓，換了個驕蠻的語調:“你高考之前一定要好好的享樂這獨處安寧的時光...因為高考一結束，我就會厚著臉皮胡攪蠻纏的黏著你，甩都甩不掉...”

　　聽到童維在電話那頭憨憨又低沉的笑聲，又故意挑逗他:“你是不是怕了，要是怕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喲...”

　　童維想象著她說話時俏皮又可愛的模樣，心中滿滿的愛意與歡喜在臉上蕩漾開來，忍不住笑出了聲。

　　在彼此靜默了瞬間，童維聲音忽然變得堅定而深沉:“寶貝，你是我的唯一，唯一你知道嗎，我愛你，我這個人腦袋比較笨，不懂得拐彎，只會一往直前一條道走到黑，但我很幸運，老天專愛傻兒子，不是嗎...我愛的人竟是如此熱烈的回應我，你知道我是多麽的受寵若驚嗎，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蘇可...能夠堅定不移的愛你...是我這輩子最最最重要的事...寶貝...相信我...”

　　也不知是寒風調皮，還是那磁性的嗓音太迷人，蘇可的眼角溢出了清淚，在悠長的呼氣中，深深的眨了一下眼睛，長長的睫毛上粘上了點點冰涼，她緊緊握著話筒，心甜如蜜的點著頭:“童維...謝謝你愛我...我永遠相信你...”

　　正在兩人沉浸在綿綿情話的時候，蘇可被兩個孩童的笑聲驚了一下，她緩神的瞬間看向了座機上的通話時間，禁不住驚叫一聲:“喲...”

　　童維立馬緊張的問:“怎麽了...寶貝...”

　　蘇可抿了一下嘴唇，輕聲說:“已經14分鍾了...我...要到時間了...”

　　童維急忙問:“寶貝...有人要用電話嗎...”

　　蘇可支吾其詞的說:“不是...我...我算好了時間...15分鍾...我要掛電話了...童維...我...我想你...”

　　童維戀戀不舍的動情表白:“寶貝...我愛你...永遠...永遠...”

　　蘇可在童維沉重的喘息聲中慢慢的掛掉了手中的電話，搓了搓僵硬而冰冷的雙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付了話費，心花蕩漾的騎車回家了...

　　年二十九的半下午，村西口的一個大爺，到蘇可家裡通知，青島打工的車傍晚就會到鎮上，爸媽送那個大爺出門的時候說:“我們早去等著...勞煩大哥還專門跑一趟...”

　　大爺一邊跨上車一邊回頭:“不妨事...不妨事...還有兩家要通知...先走了啊...”

　　原來那個大爺是組織招工的負責人的父親，有電話的，他就電話通知了，家裡還沒有安裝電話的，他就親自去家裡說一聲...

　　蘇可正準備拉平車出門，曉麗騎著車子停在了家門口，不解的問:“可，你下地啊...”

　　蘇可笑嘻嘻的說:“冰天雪地的下地幹啥去...我去接我哥哥...”

　　曉麗高興的大叫:“呀...海哥來啊，我也去...”說著就準備把車子牽進院子裡...

　　蘇可一臉疑惑的問:“快做飯了...你...?”

　　曉麗抿著嘴巴看著她笑，但又怕她擔心，急忙說:“我家來客了...我爸在喝酒...”

　　蘇可哦了一聲:“怪不得...那肯定喝到晚上咯...那你中午沒撈著吃飯吧...我...”

　　曉麗笑著說:“我吃了...真的...我在鍋屋裡吃的...”

　　蘇可無奈的歎了口氣:“菜湯泡饃吧...咳...”

　　也許是習慣了，感覺不到難過了，曉麗是笑臉奕奕的說出來，但蘇可知道，她在努力掩飾隱隱的心酸和委屈。

　　蘇可拉著曉她來到堂屋，從床底的木板上拿出爸爸帶回來的兩雙鞋:“你喜歡那雙...”曉麗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我穿大...又不踢球...你...”

　　蘇可不理她的話，把那雙帶點紅色邊的遞給她:“來，脫下來試試...”說完不由曉麗搖頭後退，硬拉她坐在床邊，三下兩下套在她穿著布丁襪子的腳上，讓她站起來跺跺...

　　曉麗怯生生的說:“有點大...”

　　蘇可摸著下巴看著她:“大點好，可以墊個厚厚的鞋墊...”

　　曉麗怕弄髒了，脫下來放在床下板子上:“先放這裡，等開春再穿...”

　　蘇可從木箱裡拿出一包糖:“我本來想明天過年喊你出來的...呶...裝起來...”

　　曉麗打開塑料袋拿出兩顆，剝好一顆放進蘇可嘴巴裡，一顆咬在自己嘴裡，含含混混的說:“這些先放起來，以後再吃...”

　　蘇可袋子塞到她的褂子兜裡:“我家還有好多...過年了...別放心上...這包就分給他們吃吧...”

　　話音一落，曉麗的眼眶瞬間紅熱起來，重重的吐出兩字:“我不...”

　　蘇可撫了撫她的辮子，微笑著說:“別說那樣的話...大過年的...開心一點...”

　　曉麗深深的咽了沒有流出來的淚水，換了幾口氣息，臉上的愁容也漸漸地舒展開來，她凝神望著蘇可，輕輕的點了點頭，隨即嘴巴咧咧的笑起來:“要不你別拉車了，我騎一個，你騎一個。”

　　蘇可高高挑起眉頭，不住的點頭:“嗯嗯...一個馱包，一個馱人，哈哈...那我去拿個口袋和繩子...”隨後兩人各自騎上車歡歡喜喜的往鎮上奔去。

　　在路上，蘇可高興的對曉麗說:“我家有新電視了...”

　　曉麗欣喜的大叫:“呀...新電視啊...”

　　蘇可笑哈哈的搖頭:“不是新的，只是比那個14寸熊貓的新...還是彩電...是帶我爸乾活的一個叔，他家買了一個新的，就把舊的便宜給我們了...”

　　曉麗問:“哦...台多不?”

　　蘇可笑嘻嘻的搖搖頭:“我還沒來得及看呢，昨天才安裝好，反正中央一套清楚地很...”

　　曉麗高興的邊說邊比劃:“那春節晚會肯定清楚...”

　　蘇可點點頭說:“反正沒有雪花了，曉麗，你那天要是看不了，你來我家，也可以在我家吃飯...”

　　曉麗好似想到了什麽，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呼出，隨後嘴角揚起一抹笑:“你走完親戚，我們一起看重播...”

　　兩個小姑娘說說笑笑的來到鎮上車站的路口。

　　路口兩旁，已經聚集了很多接大巴的人們，有開農用車的，有騎三輪車的，有自行車上的後坐側邊裝了一個籃子的，有拉平車的。

　　有裹著大棉襖的老人，有頂著各色方巾的大娘大嬸，也有帶著虎頭帽，蹦蹦跳的孩童，相鄰之間互相打招呼，拉呱說家常。

　　蘇可雙手抄進袖口裡，縮著脖子跺著腳和曉麗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話，曉麗時不時的抽出插在袖口裡的手，拍拍她彎曲的肩背，她就調皮的衝她笑笑，立馬站的筆直，每當看到她這樣，曉麗就咯咯的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