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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年的她》第六十六節.風月情長(四)
  從那男生口中並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幾個人都沮喪失望的安撫著雙肘抱頭的童維。

  回到宿舍,在一幫人的勸說下,童維穿上衣服,渾身冷汗的坐在椅子上。

  他顫微微的掏出信紙,深深的躬著背,雙肘用力撐在膝蓋上,緩緩展開信紙,無聲淚流的默讀著絕望又癡情的話語。

  他的喘息聲從茫然無措的急促到驚慌恐懼的哀鳴,緊緊咬著拳頭想要極力的掩飾,卻在無可奈何的崩潰中失聲痛哭。

  多年來的遺憾、不甘、委屈、懊悔、期盼,統統化作洪水猛獸向他襲來,深躬的肩背越壓越低,好似無力招架這一切,渾身顫抖的如同一棵狂風暴雨裡的小樹,快要從樹乾中間折斷。

  所有的情緒只能化作辛辣苦澀的眼淚,止不住的奔湧傾瀉。

  他的腦袋快要垂到地面,身上好似背了一汪大海,幽暗窒息的死亡感逼迫著他的心臟往下墜,一直墜到一個不能承受之重的深度,崩潰爆炸,灰飛煙滅。

  他那抽抽噎噎的哭聲是那麽的沉悶,那麽的傷痛,令擠在宿舍裡的所有人,都難以為懷的泛起淚花,感歎唏噓。

  童維一遍遍的看著信上的文字,直到雙眼猩紅,雙腳酸麻,才像一個木偶一樣,按著折痕一下下折好,裝在信封裡,握在掌心裡,扶在額頭上。

  他這一些列動作,做的認真而又緩慢,沒有說話,沒有哭聲,連呼吸都異常的平穩,整個過程,安靜的令人擔憂害怕。

  男生們見他這個樣子,都紛紛歎息勸慰。

  向盛光蹲在他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童維...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男人也需要宣泄的...”

  “就是...和尚,哭出來,沒啥丟人的...”

  “童維,別憋著,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是啊...童維,別死撐,大家都陪著你...”

  “和尚,我分手那次,你也見了,管他呢...發泄出來,就啥事沒有了...”

  在其他人七嘴八舌的亂說一通時,褚一飛俯下身,用力拍在童維的肩膀上,殷殷勸慰:“童維...一個人硬撐了這麽多年,也該給自己一個宣泄的機會了...”

  林子遞到他手裡一杯熱水,見他抬頭喝了一口,大家的心也都放松了一些。

  隨後林子猶猶豫豫的問:“和尚...我們...能看看不...”

  童維一手端著水杯,一手端著信封,沉靜片刻後,他抬高端著信封的手臂。

  在林子接過信封後,他放下水杯,爬上床,面對冰冷的牆面,蜷縮雙腿,側身躺下。

  林子張開信紙,悲切沉吟的讀了起來,中間好幾次都出現了哽咽和哭腔。

  大家都屏氣凝神的傾聽著,當讀到“時時溫暖這可雀躍而動的心”時,林子輕皺眉頭,喃喃道:“這個可寫錯了...”

  靠在身旁的褚一飛輕輕點頭:“寫的太急了吧...”

  叫三的男生踮著腳湊近了:“就是太急了...”

  黑子往自己手上拉了拉:“你看這個字,比其他字要粗一點...唉...你們看看...是不是...”

  男生們收起聲音,示意林子往下讀的時候,沉寂已久的童維,忽然抽泣兩聲,大家都停止響動,靜靜的等著他發聲。

  只見他蜷了蜷身體,雙手掩面,無力的搖了搖,哽咽的嗓音裡擠出幾個字:“沒有寫錯...那是她的名字...”

  一群人都心領神悟,默默相視。

  當林子款款情深的讀完信後,長發男生驚訝的脫口而出:“我草...和尚,你還會小提琴啊...”

  隨後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向童維投去。

  “她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童維吞咽著流進嘴巴裡的淚水,說話的聲音破碎又嘶啞:“不是...是我沒有勇氣公開...”

  “那她到底更愛誰啊...”

  “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

  “童維...那...她到底怎麽跟你分手的...”

  “車禍...”

  “車禍?啊...車禍...”

  “誰的車禍...”

  “那個男的...”

  “他出車禍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你撞的?”

  “他為了救她...”

  十幾個男生又是一片驚呼,隨後劈裡啪啦的各說各的想法。

  而此時,黑子手托下巴凝神思考著什麽,突然瞪大眼睛驚叫起來:“呀...我的天呢...”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只見他一臉激動的指著一個戴眼鏡的微胖男生,說話的舌頭都在打結:“大劉,那個...啥來著...哎呀...那個...女的...外面...那個女生...我們...還...童維...我...唉...說不說呀...”

  大家都一臉霧水的一下看看黑子,一下看看眼睛男,童維也從黑子的隻言片語中察覺到什麽,緩緩坐起身來,皺巴巴的臉上透著深深的凝重。

  眼鏡男愣神片刻也猛然拍手大叫:“對對...那個...外面打傘...一天...聽阿峰說...早上...早上就在那...我的天...童維...我們...黑子...唉...和尚,我們讓你看...你…你還不看...那個...那個送信的男生,描述的很像...對吧...黑子...”

  在所有人的吵鬧聲中,童維好似被抽走了靈魂,臉色慘白的如一張褶皺的白紙,眼睛怔怔的看著某一個地方,大顆大顆的淚水不停地往下掉,太陽穴刺痛的快要把他的頭蓋骨掀翻。

  “我去...從早上...還下雨,那多冷啊...”

  “現在想想,和尚他們去打球,那女的也不在那了...”

  “真的是她嗎...那也太淒美,太悲壯了吧...”

  “哎呀...要是...唉...造化弄人啊...”

  “十幾個小時,這麽冷的天...唉...她還沒穿羽絨服...”

  “上海比我們這邊要暖和一些...”

  那個叫阿峰的男生從宿舍裡跑出來,在走廊上就開始嚷嚷:“我知道,我知道,我來說,我來...哎呀...我估計,她的腳都凍麻了...一直到下午雨停了,她才坐下一會...”

  童維想象著蘇可瑟瑟發抖的立在寒風冷雨中等自己,他就心疼的幾乎無法呼吸,雙手狠狠地抓著被子蒙在臉上,不停地埋怨自責。

  哀哀悲戚的嘶吼聲像是從深淵裡發出來的,整個人哭到痙攣缺氧頭暈目眩,終於支撐不住沉重的腦袋,重重的砸在床上,止不住地蜷縮顫抖。

  褚一飛拍了拍被子底下的童維,重重的哀歎一聲,也沒說出什麽話來,然後衝男生們招手:“讓他安靜一會...咱們都出去吧...”

  當宿舍裡只剩下童維一個人的時候,他緩緩睜開眼睛,面對著蒼白淒涼的牆面,萬般情緒翻滾而出,炙熱的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傾瀉而下。

  他硬生生的撕咬著拳頭,委屈和不甘充斥著冰冷麻痹的身體,回憶裡的甜蜜與痛苦同時在腦海裡衝擊碰撞,令他思緒如麻耳鳴目眩,如同一片孤零零的樹葉,卷進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隨著強勁巨大的水流,破碎成渣。

  但比絕望更令人崩潰的是,他空懷一身的力氣卻只能無可奈何的看著自己向命運妥協。

  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在被子裡蜷成一團,抽搐著扭曲著,像一隻斷了翅膀的蜜蜂,再也沒有力量和勇氣去奢望花朵的芬芳。

  童維把自己深深的沉浸在蘇可的溫存裡,她的笑,她的鬧,她的害羞,她的嫵媚,她的楚楚可憐,她的英姿颯爽,她的婀娜芬芳,她的軟玉香甜...

  蘇可的一切一切都讓他無限眷戀,無法割舍,也從沒想過割舍,自虐成傷又一往情深的忍受著海誓山盟的思念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這麽多年,他依靠著回憶和50年約定的信念,強撐著活下去,他也無數次想過去找她,但一想到會讓她為難,會讓她再一次經歷選擇的折磨,他就心疼的如鯁在喉。

  他深切的品嘗過那種痛徹心扉的滋味,就像在幽閉的黑暗裡慢慢等待死亡,無法忍受的煎熬會讓人崩潰到神志癲狂。

  他一個大男人都是傷筋斷骨扒掉一層皮才爬出來,他又怎能忍心讓自己心愛的女孩再次深陷其中,只要她幸福,自己早已做好孤獨一生,思念一生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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