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心裡明白,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不然她自己都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樣的行動來。
當童維被同學叫去另外一個場地雙打的時候,蘇可拖著一顆按兵不動的心臟,躬著腰躲到看台的後面,奮力壓製著波瀾起伏的思緒,掏出紙筆,顫顫巍巍的寫出震碎筋骨的文字:
六年多未見,先生更是豐神俊朗,英姿勃發,我真為先生高興。
今天能觀賞到先生精妙優美的球技,讓我很是欣喜。
我來此,是專程來見先生的,從陳老師那裡得知,先生還帶著那串手鏈,令我為多年前的匆匆分別而深感愧疚,再次向先生說聲對不起。
很遺憾吧,先生!我也是...
相見爭如不見,多情何以無情!
能成為先生第一個偏愛的人,我三生有幸。
五百年石橋,翩翩而過,逸氣凌雲,燦若星辰,先生與日月,我自珍藏,時時溫暖這可雀躍而動的心。
我不知道先生是不是因為我而把手鏈留在身邊,如果是,那我真的會很內疚很慚愧。
我已經與志華結婚並有了生育的計劃,其實我身為人妻,實不該再見先生,但我怕背負先生給與太重的負擔,而無法輕松自在的面對接下來的生活。
所以,我想請先生放下心裡的那份執著。
我永遠的先生啊…你答應過我,你會好好的…
我已經不是純真之身,再也配不上先生的清雅風逸,我懇請先生不要為難自己,我希望世間美好與先生相伴。
請先生把長發留起來吧...如同第一次說相戀時的樣子。
先生美如玉瓷的雙手不能只打羽毛球,更要用來拉小提琴,那一定是風度翩翩,仿若天人...
我願先生,花好月圓,千秋萬歲...
也祝我,早生貴子,合家幸福...
勿擾,勿念,心安!
就此別過,先生萬分保重!
3月16日(笑臉)
蘇可把一個信封裡的厚厚信紙抽出來放在書包裡,又把剛寫好的信紙折疊好,放進信封裡,在封面上寫上:童維
她把信遞給一個離自己最近的男生,拜托他在童維打完下場球的時候交給他。
那男生認識童維,就是不太相熟,他以為是追求愛意的害羞女孩,就樂淘淘的接下來。
蘇可用手機偷偷拍了幾張童維的照片,剛走出門口,又依依不舍的折回來,凝望著他的矯健優美的身姿,泛著淚光的眼睛裡露出溫情脈脈的笑意,然後腳步匆匆的離開了這所美麗的校園。
一場球結束,童維來到放衣服的座位上喝水,那男生從看台上走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童維吧...”
童維也是見過男生的,沒有太多的驚詫,禮貌的點點頭:“嗯...我是...”
男生把信遞給他:“剛才有個女生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童維滿頭大汗的喘著粗氣,也沒有心思多想,放下手中的水杯接過信,向男生微微躬身:“哦...那...謝謝你了...”
男生轉身時還嗤笑一聲:“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倒追你啊...呵呵...”
童維再次禮貌的道謝,男生識趣的走開了。他並沒有在意信的事情,隨手壓在衣服下面,又去打了一場。
當他和夥伴們擦汗穿衣服的時候,長發男發現了信,一臉興奮的起哄大嚷:“嗨...又有人給和尚送情書了哈...”
剛把套頭衫穿上的林子一把搶過來,喜眉笑眼的點著頭:“嗯...嗯...嘿嘿...看這個字,應該長得不錯...”
向盛光也湊過身來,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認真的看著上面的字,連連讚歎:“喲...字不錯哎...清秀中帶著剛勁...來...和尚...念念...”
童維擦了汗,剛放下手中的毛巾想要去拿衣服,在男生們的推搡下,不情不願的接過信。
當他的眼睛落在信封上時,不由得緊縮一下瞳孔,繼而神色越發凝重起來。
似曾相識的字體,令他瞬間呼吸急促,胸口壓迫的如一座大山,緊蹙的眉頭快要擰斷,轟轟隆隆的耳鳴震的他頭暈目眩。
他強迫自己鎮定再鎮定,在七嘴八舌的戲謔聲中,手忙腳亂的抽出信紙,而視線剛掃過一片文字,他就呼吸困難的冷汗直流,渾身打顫,眼神裡充滿了不敢置信和震驚。
信紙上的字體在他腦海裡浮現過千遍萬遍,早已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尖,藏進他的眼底,含在他的唇齒。
一句承載了整個青春年華的“先生”,瞬間爆發出壓抑多年的心酸與不甘,而接下來的文字,更讓他痛苦絕望到崩潰窒息。
他臉色煞白肌肉抽搐,額角上的青筋凸起,整個人猶如電擊一般僵硬麻木的在立原地,無聲的眼淚像瀑布一樣奔湧而出,心跳停止了,思維凝固成冰,堅硬得無法流動。
林子推了他一下,才把他從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裡拉出來,當他抬起滿是淚水的臉龐時,林子嚇得驚叫起來:“我去...和尚,怎麽哭了...”
長發男和向盛光急忙圍過來問這問那,回過神來的童維顧不上回答他們的問話,哆哆嗦嗦的捧著信紙,眼睛裡卻是渾濁一片。
急切而粗重的喘息,狠狠撕扯著緊繃如弦的神經,令他不受控制的哽咽抽泣,半癡半呆的捂住顫抖不止的嘴巴,想要看清楚每一個字。
他來不及思考什麽,不顧形象的胡亂抹擦臉上的淚水,焦急萬分的尋找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
同伴們見狀都緊張不已的追問什麽事,林子扯開童維手中的信紙,念出第一節話:“六年多未見,先生更是豐神俊朗,英姿勃發,我真為先生高興。今天能觀賞到先生精妙優美的球技,讓我很是欣喜...”
話音一落,三個男生面面相覷間,猛然意識到了什麽,都著急忙慌的散開在球場裡,問詢熟悉的同學,仔細觀察每一位女生。
童維紅著眼眶找了一圈球場,幾個女生的身形明顯與蘇可不同,他突然想到什麽,又急匆匆看了一眼落款,壓著一顆橫衝直撞的心臟,戰戰兢兢的收好信紙,邁開虛軟的腳步快速跑了出去,沿著正大門的方向,邊跑邊尋望蘇可的身影。
他身穿短衣短褲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心急如焚的查看每一個與蘇可身形相似的女生,就算招來異樣的眼光和斥責,他也毫不在意。
為了觀察一個身邊有男生的女孩,童維急急慌慌的退著走,差點撞到別人身上,他甚至忘記說對不起,就迫不及待的尋找下一個。
可是,當他滿頭大汗的跑出校門,始終沒有看到他日思夜盼的人兒。
他在校門外不停地轉圈徘徊,在乾冷潮濕的寒風裡不停的呢喃懊悔,心裡的痛苦與焦灼快要把他彎曲的身體壓垮撕碎。汩汩而出的眼淚怎麽止都止不住,淒涼的冷風吹在糊滿淚水的臉上,像刀割一樣,痛的刺骨。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冷氣,不停地吞咽嗆咳,顫抖著通紅的雙手打開手機蓋,哆哆嗦嗦的翻找通訊錄上的名字。
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孩,此刻卻像一個佝僂孱弱的老人,深深的曲著背彎著腰,緊緊的壓迫著他劇烈跳動的胸膛,沉重如山的無力感快要把他埋進土裡。
他的喉嚨又刺又癢,仿佛要裂開了一樣,捂著嘴巴使勁的咳嗽幾聲,才從胸膛裡發出沙啞的嘶鳴:“林子...你知道那個...那個男生...就是...有次打球...他磕破鼻子的...你記得...還記得嗎...”
林子擰著眉頭努力思索,在一旁同學的提醒下突然想起來:“哦...記得...記得...他...他叫啥...我不知道他叫啥...三...你知道不...唉...你那次不在...和尚...你別著急...你冷靜一下...你先回來...回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童維掛了電話又在校外轉了好久,直到林子打來電話說找到那個男生了,他才一路飛奔來到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