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把他們煉化成“魂”，永不知疲倦和疼痛、永不死亡的魂魄，讓他們活下去。

　　她沒有想過他們的意見，她就是單方面的要他們以這種方式活下去。

　　這種方法邪惡至極，但她不在意。

　　想來，最開始看到他們、並將他們帶回來、稱其為「死靈軍隊」的那一刻開始，便是一切錯誤的開端。

　　她將五人的屍體並排擺好，左手升起彼岸花，眼中頓時一片猩紅。其實在沒有覺醒彼岸花之前，她便知道煉化死靈的方法，很巧，也是在偶然撿到的書中看到的，然後她把那一頁撕了下來，徹底銷毀，將書重新放到了人族的藏書閣中。

　　或許她天生就是邪惡的人，永遠和這兩個字分不開關系。

　　她又劃出一道傷口，混著濃鬱生命能量的鮮血淋到五個人身體上，她左手彼岸花懸浮在五人上空，她對著它念著複雜的咒語。

　　毀滅之力似乎被她的儀式觸動，停止了晃動。

　　“我雖然不知道神淵族人是什麽人，但根據路桀·冥淵的說法，之所以非是神淵族人不可，是因為他們有死而複生的力量。”她結束儀式，帛曳起身，一身白裙潔白如初，而賁薨、亞伯和番尼也相繼蘇醒，化成新的人形，立在那裡。

　　“深淵族應該在找你，你休息兩天就去吧。”她看向昔拉。昔拉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消失。

　　死靈的生死只有煉化死靈的“主人”才能決定，除此之外，他們就猶如十三冥神一樣不死不滅、不斷轉化成新的人形。他們既已是靈魂，便能夠自由穿梭各種地方、收歸到主人的“儲存罐”中，隨身跟在主人身邊，可以向正常人一樣修煉、生活，只是沒有氣息。

　　“我小時候一直有個想法:十三冥神其實都是死人，只是毀滅之力將他們煉化成‘死靈’，保證他們不死不滅。但後來實際接觸過他們之後，我又確定了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和死靈是不一樣的東西。這便勾起了我的好奇——毀滅之力究竟是什麽力量?竟能如此強大?”

　　她手中把玩著那朵彼岸花，讓它更好地變成一個髮夾的樣式。“所以，毀滅之力能讓人得到永生，也就意味著，毀滅之力選中的人和神淵族人，沒什麽區別。”

　　“我有好好觀察過，紫君末身上的氣息，和我接觸過的十三冥神的氣息並不同，也就意味著，他還沒有正式接觸過毀滅之力對吧?他如今八歲，八歲才覺醒冥器，恐怕也是……”

　　她說到這兒，停頓了一會兒。不對，紫君末的經歷上寫的是“出生覺醒五歲十級”，也就是說，他在此前，就已經覺醒過冥器，是紫海封靈劍。

　　可是在封印之地這麽多天，她從沒見過紫海封靈劍。

　　他既然已經覺醒了，為什麽能在八歲再次覺醒冥器?還是說，這本來就是他的借口?

　　不對，覺醒冥器的力量他確實已經傳給了她，那為什麽……

　　她這段時間究竟在想什麽?！連這麽明顯的漏洞都沒有看出來嗎?！

　　“你，想要毀滅之力是吧。”那球體發出難聽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它說的並不是大陸語言，但她聽懂了。

　　“我不要毀滅之力，我要自體冥力。”她用神淵語言回答道。

　　“只要你接受毀滅之力，我自然給你自體冥力。毀滅之力要比自體冥力厲害許多，有了它，你不要自體冥力也能強大。”它的聲音既沙啞又尖銳，說不上來的煩心。

　　“我說了……”凝雪瑾收起不耐煩的語氣，想了想。“毀滅之力能讓我變得強大嗎?”

　　“自然！”球體興奮地舞動起來。

　　凝雪瑾看著那一團奇怪的形狀，後背一陣涼意升起。這個東西太強大，不是她能抓住的。

　　不能接受毀滅之力，否則她真就成了它的傀儡。

　　“為什麽讓我接受毀滅之力?紫君末不是你的繼承人嗎?”她把這個問題拋了回去，她自然知道它為什麽找上她，只是她想拖延些時間，想想怎麽對付它。

　　“他是我凝結出來的人形不錯，但是他覺醒毀滅之力的力量有一半給了你，所以現在，你也可以算作是毀滅之力繼承者。而且我在你身上，聞到了他的氣息——你天生就帶有接受毀滅之力的能力。”

　　“他的氣息?誰的氣息?”她問道。

　　“嘻嘻——嘻嘻嘻嘻——你不知道嗎嘻嘻——”它突然笑起來，笑聲令人毛骨悚然。“就是他的氣息呀，這一屆的深淵之主。”

　　她猜到了原因。

　　“同一時間內，毀滅之力人形還未消散，可以有第二個毀滅之力的繼承人嗎?”她挑眉。

　　“嘻嘻，當然可以，我想有幾個，就有幾個。”它突然放大，滾動到她身前，她全身一僵，那陰冷的氣息再次席卷入她的體內。“多麽美好的身體啊，神靈降世、是一定能成神的身體——啊！！！”

　　它突然大叫一聲滾回原地，凝雪瑾立刻捂著耳朵後退。

　　“創……你怎麽會有……啊啊啊啊啊啊啊！！！！！”它喊叫起來。

　　創……什麽?她沒有聽清它的話，但她通過他的反應感覺到，她體內似乎有讓他害怕的東西。

　　這或許是她製約它的機會。

　　“呀！！！！”它發瘋般化作一道光團進入她體內，她嘔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一把劍掉在了她身邊。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它看到那把劍後衝了出來，大笑著。

　　這是……紫海封靈劍?！！哪裡來的?她的嗎?她……

　　所以她體內的……冥力……是……這把劍帶來的嗎?

　　可是……這是什麽時候覺醒的呢?她之前為什麽一直沒有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是雙冥器擁有者嗎?！

　　“你！來繼承毀滅之力！”毀滅之力在她面前，她抬頭看它。

　　“繼承毀滅之力是遲早的事情，不急。”凝雪瑾想了想，既然紫君末並沒有修煉毀滅之力，也就意味著毀滅之力不能隨意侵入，她若是拒絕，或許他也沒辦法。

　　“嗯?你不想要毀滅之力?”那聲音陰沉下來。

　　“繼承毀滅之力，需要宿主有足夠的接受意識吧?如果我不願、又時刻保持警惕狀態的話，你應該也沒辦法把力量轉移到我身上。”她盯著它。

　　它遲疑了。

　　“我並非不接受毀滅之力，只是毀滅之力力量強大，以我現在的身體，未必能完全承載。你之所以趁我睡著滲透你的力量，也是考慮到這個原因吧?”

　　毀滅之力看看她，“你要什麽?”

　　“不要什麽，先告訴我自體冥力修煉的辦法。等我成功之後，擁有一定的冥力基礎，也好更好地吸收你的力量對不對?”看來它記性不太好，忘了剛剛被她體內力量擊飛出去的事了。

　　“嘻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跑……”

　　“封印之地是你的地盤，我再強大，又怎能跑過你的力量?”她說:“我既然要借助你的力量報仇，我就要乖乖聽話，對不對?而且我的力量是你給的，你如果發現不對，可以隨時撤走。”

　　她觀察著毀滅之力的反應，它停止了搖擺，似乎在思考她的話。

　　“嘻嘻……”它又笑了出來，“也是，你要先能活下來呀嘻嘻嘻嘻……”

　　凝雪瑾吸了口氣，做好了覺悟。

　　“如果你死了，我可不負責嘻嘻嘻嘻嘻嘻嘻……”它說道。

　　“開始吧。”自體冥力修煉方式的第一條:爆體而亡，即在不斷的死亡——復活——死亡——復活中感受生與死的極致痛苦，才能激發體內的潛力。她需要輪回的能力，恰好是對應了這一點。

　　被折磨致死、然後再復活。只不過是痛苦了點，結束之後她就能獲得自體冥力，重新變得強大，然後逃出封印之地，回到老師身邊。

　　如果失敗，她便死在這封印之地就好。

　　毀滅之力散發出紫黑色氣體，將她手腳綁起來，吊在空中。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它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折磨人帶來的快感了，既然有自願送上門來的活物，它當然要好好折磨她！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一道氣體刺穿了她的鎖骨，劇烈的疼痛傳來，她悶哼了一聲。

　　好疼——

　　又是一道氣體刺穿了她的小腿。

　　好疼——

　　一道氣體刺穿了她的腳面

　　一道氣體刺穿了她的前胸

　　一道氣體刺穿了她的左眼

　　一道氣體刺穿了她的右手

　　……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氣體刺穿了她的額頭

　　第一萬道氣體刺穿了她的心臟

　　她強打起精神，感受著一萬個被刺穿的地方帶給她的疼痛。

　　然後，一萬道氣體同時衝向她，交叉著將她本就滿是血洞的身體再次刺穿，鮮血不斷地向外湧出，她睜大了眼睛，沒了氣息。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難聽的笑聲傳入凝雪瑾的耳朵，她睜開眼，視線模糊。

　　鑽心的疼痛衝上了她的大腦，她一下子就清醒過來。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她成功了！成功了！！！

　　“嘻嘻嘻嘻嘻嘻！！！”毀滅之力飄動著，紫黑色氣體纏上她。“你的生命能量真充足嘻嘻嘻嘻嘻嘻！！！！”

　　當然，如果沒有用之不竭的生命能量，她怎麽敢接下這種試煉。

　　毀滅之力似乎膨脹了一圈。

　　她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

　　“兩個月。”毀滅之力看著她，語氣中有著欣喜。“兩個月嘻嘻嘻嘻！你隻用了兩個月就復活了！是最快的速度了嘻嘻嘻嘻！恭喜你呀嘻嘻嘻嘻嘻嘻！！！”

　　兩個月復活嗎……封印之地的兩個月，也就是外界的六天左右。

　　“結……束……了……嗎……”她的嗓子被刺穿，還在恢復期，只能發出微弱的音節。

　　“結束?咦?你想的真簡單嘻嘻嘻嘻！”球體晃動起來，“這只是第一階段嘻嘻嘻嘻，你的體內不還是沒有冥力嗎嘻嘻嘻嘻，等你什麽時候有冥力，什麽時候結束嘻嘻嘻嘻！！！！”

　　……凝雪瑾閉上眼。

　　“繼續！！！”這兩個字，用了她全身的力量。

　　“那我來咯嘻嘻嘻嘻嘻！！！！”這次毀滅之力沒有一道一道折磨她，而是凝聚出萬道劍狀氣體，刺向她的心臟。

　　呵……萬箭穿心，她也感受到了這種只有小說中才會出現的酷刑。

　　很好……繼續！！！越痛苦，就離她成功的道路越近！！！！

　　“呃……”她掉在地上，氣體穿身而過，更劇烈的疼痛傳遍她的感官。

　　“有人來了，你快點起來！別被看到！不然我會被鎮壓的！快點！”它扭動著身體踢著她，她費力地爬起，終於在人到來之前躲到了毀滅之力身後。

　　“阿瑾?阿瑾！”熟悉的聲音傳來，她抬眼，模糊中看到了老師的身影。

　　顏姬蹲下身，看著滿地的新鮮血液，立刻打開羽翼。阿瑾一定在這裡！這是她的血！

　　是誰?是誰傷害了她！

　　老師……她眼中滴下鮮血，那是她的眼淚。

　　老師……阿瑾好疼……阿瑾好疼……

　　“落殤?你在哪兒！是誰?出來！出來！”顏姬掃遍了周圍的地方，並沒有發現人的身影。

　　於是她走向毀滅之力。

　　“是你吧，你是不是，把她藏起來了！”顏姬身後墮落天使眼睛中冒出紅光，劈向毀滅之力。她拿起鎮壓在這裡的弑神劍，從毀滅之力中間一劍劈開。

　　然而什麽都沒有。毀滅之力被劈開後又結合在一起，逐漸變小。

　　老師……她感受到心臟處傳來的疼痛，她……要出去嗎?

　　可是她還沒有變強……出去了，又能為老師做些什麽呢?不過是讓她傷心罷了。

　　老師，等我，等我獲得自體冥力，等我變強，我一定、一定出去找你……

　　凝雪瑾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消失，閉上了眼睛。

　　“你變得……好小啊……”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被吊在了空中。周圍紫黑色氣體如同鋼絲般，切割著她的皮膚。

　　“都是你的好老師……竟然再次鎮壓我！！！！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

　　“……”她張開嘴，沒能喊出聲來，舌頭便被極細的氣體鋼絲切斷。

　　她再次死亡。

　　接著，在數不清日子的黑暗世界中，她不斷被紫黑色氣體組成的球狀物砸死、在毀滅之力的空間封鎖中窒息而死、被無數的蟲狀物吸血而死、被蛇狀物絞殺而死……被砸死被砍死被撞死被咬死……這世間所有的死法，她都品嘗了個遍。

　　終於，她的身體被放下來，倒在地上。

　　紅光一閃，她睜開眼，身上又是完好如初，一點疤痕都沒有。

　　第二十年——這是她在封印之地的第二十年，這二十年中，她不斷死亡、重生、死亡、重生，受遍了無數種死法後——

　　——她終於掌握了自體冥力與輪回之力，她現在已經能做到瞬間復活，冥力也不知不覺間增長到了三十級。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你還活著！！！！！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成功了成功了！！！！！”毀滅之力激動地大叫。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團黑色氣體，坐在地上閉眼修煉起來。

　　“別過來。”她看向它，“我現在根基還不穩，你得等我自體冥力穩定之後才能接入毀滅之力。”

　　毀滅之力想了想，退了回去。沒關系，這些年來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給她輸入了許多毀滅之力的能量， www.uukanshu.net 體內的毀滅之力要比紫君末還多，她跑是跑不了的！

　　凝雪瑾吐出一口氣，結束了修煉，看向小小一團的毀滅之力。這期間老師和紫離淵也進來過許多次，每一次都會削弱它的能量，它又不斷地浪費能量折磨她、給她灌輸能量，現在是它最虛弱的時候。

　　她起身，取下頭上的彼岸花頭飾。

　　毀滅之力見她結束，侵入到她體內，結果被一道金光擋住，反彈了回去。

　　就是現在！！

　　“！！！”它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紫海封靈劍劈成兩半。凝雪瑾吐出一口鮮血，連忙後退。

　　“敢耍我！！！”它大怒，追向她。

　　一道光芒在她身後升起，毀滅之力發出一聲巨響後就再沒了動靜。她轉頭看過去，那根聖輝之杖發出金色光芒，和她吐出的血中的綠色光芒組成了一道直線，擋住了毀滅之力。

　　她立刻向著紫君末當年離開的方向走去。她注意到了，無論是紫君末離開還是紫離淵進來，走的都是這條路——和中央生命之樹下封印之地入口截然不同的道路。

　　似乎走了一天多一點的路程，她終於看到了帶著機關的洞口。

　　她似乎知道了這裡是哪裡。

　　冥武場上不斷有歡聲笑語傳來，她靠在牆上，等待著說話的聲音逐漸消失。然後擠出鮮血，塗在一塊並不起眼的石頭上，那石頭上隱隱約約有著線條的痕跡——是紫海的輪廓。

　　聖女雕像悄無聲息地移動，刺眼的白光傳來，她不禁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