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樂樂母親改嫁後，父親馬生花便把家裡能夠變賣的都賣了，然後鎖了門，帶著馬樂樂來到村街道，租了一間房子。

　　住進出租屋後，馬生花越來越遊手好閑了，經常在外面遊蕩，沒有錢了就去打幾天工，有錢了就去賭錢，馬樂樂經常一個人呆在出租屋，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

　　燕子看著馬樂樂可憐，經常把家裡做的好吃的送給馬樂樂，有時候，馬樂樂還去燕子家，燕子的爺爺奶奶是本分的莊稼人，心裡善良，雖然家裡的光景並不好，但他們同情馬樂樂這個殘疾孩子，每次見馬樂樂來，都會給馬樂樂做好吃的飯菜。

　　“燕子姐姐，進來烤烤火，你渾身都在發抖。”馬樂樂好心提醒燕子。

　　昨夜的風卷走了落在大地上的一部分雪，大風做起了搬運工，崎嶇不平的道路上有些路段變成了雪嶺，而且一部分雪嶺比燕子還要高。

　　雖然燕子所在的家距離村街道只有二路來路，可路上還是堆砌起了許多雪嶺，那些雪嶺好像是故意阻擋行人的。

　　燕子為了翻過那些雪嶺，費了很大的勁才翻過去，如此折騰，讓她的衣服、腳和手上沾滿了許多的雪，有些雪被她身上的熱量化成了水，隨後被寒冷的溫度變成了冰。

　　聽馬樂樂讓她進去烤火，渾身發冷的燕子本能地往前走了一步，可她馬上想起了王大夫老婆那個河東吼獅的話。

　　“我是孝子，我不能進你的房間的。”她停下了腳步。

　　馬樂樂搖晃著身體，好像一根狗尾草在狂風中搖曳著一樣，又像一個不倒翁一樣晃來晃去。

　　“燕子姐姐，這是出租房子，沒有那個講究的。”馬樂樂搖搖晃晃走了過來，拉住燕子發麻的手，要帶燕子往進走，“燕子姐姐，這裡是街道，不是莊戶人家，沒有那個講究，對面的小賣部經常有孝子進進出出呢。”

　　燕子想也是這個理，村部、文化廣場、村小學，連這條街道，都是公共場所，街道兩邊的房子建在公共場所，就沒有孝子不能進進出出的道理。

　　“萬一我進去了，你爸爸突然回來了，會不會打你?”燕子還是有點擔心。

　　馬樂樂歪曲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燕子姐姐，這個你放心。我爸爸雖然好賭博，但他不會為這個事打罵我的。再說，他這一去，也許過年也不會來這裡。”

　　實在太冷了，她沒有再猶豫，走了進去，屋子正中間擺放著一個火爐子，火爐子散發著暖暖的溫度。

　　屋子一腳擺放著十個袋子，袋子裡面裝著煤，袋子旁邊放著一個鐵錘和一把火鉗子。屋子另一角放著一張方桌，方桌上放著一個電飯鍋、三個碗一把筷子，一個燒水壺。

　　靠裡面牆是一個二米長的土炕，土炕一半凌亂地放著書包、半袋子面、兩個不知裡面裝著什麽東西的纖維袋子，土炕另一半鋪著一床被子放著一床被子。

　　燕子用目光粗粗掃視了一眼房間，便脫下雨鞋，坐在馬樂樂遞給她的板凳上，然後脫下冷如冰霜的棉襪子。

　　“燕子姐姐，炕熱著，你上去暖暖。”馬樂樂看見燕子冷的發抖，勸燕子去土炕上取暖。

　　“我還要去萬支書那，襪子實在濕的沒有辦法穿了，等襪子乾個，我就動身走。”燕子說著，便把昨晚家裡來了一個客人，那個客人急需就醫，王大夫不願意出診，他不得不去找萬支書的事告訴了馬樂樂。

　　馬樂樂聽後，勸道:“燕子姐姐，這雪還在下，那麽遠的路，你還是不去了吧，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能走到萬支書家嗎?”

　　燕子歎息道:“哎，沒有辦法，我也不想去，路上到處都是雪嶺，有些雪嶺太高，非常難過去，需要爬著走才能夠過去。手腳接觸雪的那一刻，鑽心的冷，挨過了那冷，手腳便麻木了。”

　　“是呀，燕子姐姐，你還是不要去了。如果你堅持要去，雪這麽大，如果你感冒了，你奶奶和家裡的羊驢誰來照顧?萬一你倒在雪地上，這大雪天路上幾乎沒有人，那可怎麽辦?”馬樂樂搖晃著身子走來走去，他想用他那腦膜炎後遺症的腦筋替燕子想想辦法。

　　“我隻去過一次萬支書家，還是兩年前我媽媽回來帶我去的，對路況我也記得不太清楚了，可萬一我不去，家裡那個客人錯過了治療時間死在了我家怎麽辦?”燕子的手腳有了溫度，變得癢癢的。

　　“是呀，如果那個人死了怎麽辦呀?”馬樂樂重複著燕子的話，他的心裡很急，他怪自己太笨。

　　“你家怎麽這麽多煤?”燕子望著十袋子煤，有點不理解，馬生理那個賭徒，絕對不會出錢買煤的。

　　“是萬支書派人送來的，還送來了方便麵。”馬樂樂說著，便動手從桌子下面的一個紙盒子裡面取出來一袋方便麵，“燕子姐姐，你吃點。”

　　燕子搖搖頭:“我不餓。”

　　“燕子姐姐，也許王阿姨能夠幫助你！”馬樂樂說，“王阿姨開著小賣部，雖然是雪天，但她那裡經常有人出出進進，也許那些出出進進的人當中有萬支書家附近的人。”

　　“你真聰明！”她不由自主誇了一句馬樂樂。她一心想著自己要去辦事，可馬樂樂卻想著借助別人的力量去完成要辦的事，馬樂樂比她聰明。

　　馬樂樂受到了燕子的誇獎， www.uukanshu.net 很高興，左手拿起放在牆角的木棍:“燕子姐姐，你烤火，我去對面給你問問。”

　　“還是我去，你那身體……”她擔心馬樂樂會被雪滑倒。

　　“我有這個……”馬樂樂揚了揚手中的木棍，“燕子姐姐，你安心烤火，我不會摔倒的。”

　　望著自己這個同學搖搖晃晃走進了雪地，她雖然有點擔心，但還是默許了，她相信他一定能安全地走到對面的小賣部，並且能夠把她要說的事說清楚。

　　屋子很溫暖，馬樂樂在出門的時候，又給火爐子填了兩塊煤，火爐子散發出來的溫度比剛才越強了。

　　她站起來，想活動一下筋骨，她的全身有一種複蘇的感覺，就像解凍的大地一樣，在慢慢地蘇醒，掩蓋在地下面的那些小草、小蟲在慢慢地舒展，伸著腳，出著拳，弄得她渾身癢癢的。

　　寒冷屬於門外，門裡的世界很暖。

　　靠窗子那邊擺放著一張舊桌子一張舊椅子，桌子上放著一個筆記本，筆記本旁邊放著一個褪色的水筆。

　　筆記本翻開的那頁，寫著一行行小字:

　　我是一個殘疾人，我很羨慕那些肢體健康的人，如果我能夠和他們一樣該多好呀！

　　媽媽，我很想念你，可我不能去找你，你已經有了新家，我不能讓你為了我而為難。

　　爸爸，如果你不去賭博，你一定是一個好爸爸。

　　燕子姐姐，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瞧得起我，也只有你願意聽我說話，你是我的同學，也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姐姐。

　　燕子讀到這裡，眼睛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