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了,接著是元宵佳節;元宵過後,春風吹拂,草木發芽,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阡陌田野,農人耕種;山坳林間,獵戶狩獵……
陳家集的日常氛圍逐漸變得繁忙而充實。
前一陣子的“怪影”之說,因為並未鬧出實質的禍事,而不了了之,隻當是下山覓食的野獸,冬去春來,就再沒有出現,虛驚一場而已。
“老三,你二姐家出事了。”
這一日,陳留山趕著驢車急匆匆地來到草廬。
陳留白問:“出了甚事?”
“現在還不清楚,可能是季義在販布路上出了問題。”
李季義,就是陳留白的二姐夫。
在潘縣,李家是家境不錯的富商,做的布料生意。
陳留山又道:“我準備趕去潘縣一趟,看究竟如何,能不能幫上點忙。”
“我也去看看二姐。”
陳留白道。
兩兄弟略作收拾,很快就趕車出發。
江州作為府城,管轄下有三個縣城,其中茂縣與潘縣比鄰,相距不遠。而陳家集的地理位置,恰好卡在兩縣之間,不管去哪一個縣城,路程都差不多的。
當初陳留白回家,走的是茂縣那一條路,並沒有經過潘縣。
二姐陳巧成家較早,十八歲嫁到了李家。
也就是在那一年,陳留白送嫁到潘縣,然後在街上遇到了神秘道人,並在不久後留書出走,跟隨道人上了山。
冥冥中,一飲一啄,似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在牽引著。
一路無話,將近黃昏時分,驢車趕到了潘縣。
和茂縣差不多,這也是個城牆低矮的小縣城,不過進出城並沒有收費一說。
潘縣的縣令姓朱,年近六十,算是個老縣令了,其為人中庸,不願理事,有句口頭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無事最好,無事退堂。”
世事荒唐,有時候官吏不作為,不管事,反而是一種好事,起碼不用那麽折騰不是?
進城之後,觀望街市面貌,也就那樣吧。
陳留白忽然想到妖魔坐堂的茂縣,不知善後工作是怎麽做的,大概就是派個新官上任,然後說妖魔乃無稽之談,諸如此類。
以前來過,故而識路。
一陣之後,驢車趕到了李府門外,見大門緊閉,陳留山上前叫門。
“你是誰?”
老門子上下打量。
陳留山忙道:“我叫陳留山,是從陳家集來的,是你家少奶奶的哥哥。”
老門子“哦”了聲:“你且稍候,我去通報一聲。”
等了一會,大門打開了,二姐陳巧帶個丫鬟迎出來,看到陳留白,喜出望外。
姐弟難得重逢,自有一番唏噓。
門外不是說話的地方,陳巧帶著他們入內,來到一座偏院中坐下,用茶。
她瞧著陳留白,感歎道:“老三,你看起來幾乎毫無變化,一點沒老過,就是個子高了一大截。”
陳留白微笑道:“二姐,我本就還是個年輕人呀。”
“是的,我家老三模樣俊,怎會有老相?”
陳巧口中誇獎道。
陳留山道:“二妹,我接到你的口信,說有事不能回娘家,知道出了事,所以和老三趕來看看。”
陳巧雙眼泛紅,有淚光閃爍:“是季義,他大年初三去送一批急貨,不料途經鼇來島時,被島上的強人連人帶貨全扣住了,索要贖金五千兩。”
“五千兩?”
陳留山大吃一驚,這可是天文數字,哪怕李家殷實,也不可能拿得出這麽多現銀。
陳巧哽咽道:“對方以一月為期,逾期的話就會撕票。現在家裡亂成一團,愁死我了。”
“李老爺不是交際廣闊,識得不少人嗎?”
“嗯,公公已經出面,請了數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來,準備前往鼇來島談判,希望能把人救回來。”
陳留山安慰道:“二妹放心,季義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
陳巧強作歡顏:“對了,伱們趕了一天的路,定然是餓了,我叫人準備晚飯。”
正說著,親家公李寬來到。
他年約五旬,身材高大,頭髮不見花白,眼袋很深。
李寬不但是個商人,還是個練武之人,年輕時闖蕩江湖,有個名頭,喚作“穿雲掌”。不過後來成家立業,就金盆洗手,轉行做了布商,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近年來,隨著年事漸高,他逐步把生意交到兒子李季義手上,不料就出了這趟變故。
“留白,你果然回來了。”
李寬一走進來,目光就放在陳留白身上。
陳留白拱手做禮:“見過李伯伯。”
“不必多禮,是了,晚上家裡設宴,你來得正好,請來赴宴。”
“行。”
李寬也不多說,很快轉身離去,到了外面, 暗暗一歎。
當年同意兒子娶陳巧,其實大半的原因都在陳留白身上,主要看好對方的前程,會考取功名,高中為官。
到那時候,作為親家,李家自然能沾光。
誰料到沒隔多久,陳留白就離家出走,杳無音信了。
出了這樣的事,李寬也是鬱悶不已,但木已成舟,而且陳巧嫁過來後,賢良淑德,與李季義感情甚好,如膠似漆的,隔年就生了個大胖兒子。
慢慢的,李寬也就認可這個兒媳婦了。
現在猛地聽說陳留白回來了,正來到家裡,李寬感到好奇,於是過來說話,順便請其晚上赴宴,等同於陪酒的意思,充充場面。
再怎麽說,陳留白也是個秀才,有一定身份地位的。
他去赴宴,陳留山則留在偏院,陳巧另外安排膳食招待。
對於晚宴的事,陳巧頗為關心,特意把陳留白叫到邊上,囑咐道:“老三,今晚的賓客都是武林人士,可能會粗言粗語,你可不要在意。”
陳留白笑道:“我這些年闖蕩江湖,還學了武功,其實也是個武林中人了。”
“你學了武功?”
陳巧感到很驚詫,實在很難把文質彬彬的弟弟與江湖上那些打打殺殺的漢子聯系到一塊。
不過近距離接觸之下,發現陳留白除了樣子沒什麽變化之外,別的地方,諸如氣質態勢等,都出現了很大的不同,有一種看不透的陌生感。
那麽多年不見,倒也是正常的感受。
這時候,有仆人來傳話,說晚宴即將開始,請陳留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