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妖王趕上師徒三人時,烏巢禪師還在頓悟。
山風妖王見這遍地碎石,草木摧殘,驚訝地道:“師父,難道這附近有什麽惡妖?”
又見一修道之人,立在亂石叢中,閉目不語,似是在頓悟,更加驚訝地挑起眉頭:“這是何人?”
孫悟空從一旁的樹上跳了下來,拎著金箍棒,繞著那山風妖王轉了幾圈,狐疑地道:“你這黑熊,真是一通好睡。那煮好的毒妖丹,本就是你自己的毒,原該至多幾個時辰就能恢復,怎地還睡了這麽久?”
山風妖王輕咳一聲:“許是,師父煮過的妖丹,效用更強吧。”
龍三太子在一旁笑道:“是夠久的,要不是師父在此等那烏巢禪師頓悟,你怕是追不上我們了。”
“師兄說的是。”山風妖王淡淡地笑了笑,看向溪邊的小師父。
女娃娃正坐在溪水邊的大石上,逗那兩個坐騎。手中的禪杖從水裡一攪一挑,就從水裡挑出一條魚來,隨手往遠處一甩,那馬兒和雕兒就各展神通,飛撲過去搶食吃。
那兩隻,一個用跳的,一個用飛的,半空中時不時地你踹我一腳,我扇你一翅,倒是搶得熱鬧,各有輸贏。
女娃娃唇邊帶著一絲輕松的淡笑,淡淡地朝這裡瞥了一眼。
山風妖王猛地垂下眼睛,心臟跳得沉重,像是墜著大石,墜得發疼。
察覺那孫悟空還在圍著自己轉悠,山風妖王沉聲道:“大師兄還在看什麽?”
孫悟空皺著眉,這時湊近他,嗅了一嗅。
“你這黑熊,去哪裡打混了?怎地身上一股怪味?”
山風妖王先是一愣,驀地想起在林間不能動彈的時候,那無聲無息靠近自己的神秘人,心中一沉,問道:
“什麽怪味?”
龍三太子也湊了過來,扇了扇風,道:“大師兄說什麽怪味,依我看,是這黑熊該洗澡了吧。”
孫悟空皺著眉道:“不是那體味,倒像是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女娃娃這時收了禪杖,招了招手:“來來來,我聞聞。”
山風妖王看向女娃娃,想起昨晚的怪夢,心中一亂,半晌後方沉了沉氣,走了過來,在師父身前跪倒。
他身材高大,跪在大石前,剛好與女娃娃齊平。
女娃娃探身在他的頸間嗅了嗅。
山風妖王臉色驀地黑裡透紅。
“師父……”
“小猴子,什麽樣的怪味?”
“徒弟也說不好,總覺得不像是此間該有的氣味。”
龍三太子奇道:“大師兄的鼻子真靈,我可聞不出什麽,師父聞出什麽了?”
女娃娃揉了揉鼻子,搖了搖頭:“為師如今這身體忒不中用。”說罷歪頭打量了那山風妖王幾眼:“你在那林間,可遇到了什麽東西?”
山風妖王注意到女娃娃說的是東西,而不是人。
他垂著目光道:“我昏睡良久,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之後一直趕路,不曾遇到什麽人。”
女娃娃微微蹙起眉頭,正自沉思。
卻在這時,那入定良久的烏巢禪師,突然發出一聲長歎,睜開了眼睛。
龍三太子笑道:“可算醒來了,看來還是個有靈性的。我見過那愚鈍之人,頓悟個一年兩年都是有的。”
烏巢禪師四下看了看,眨了眨眼,沉思良久,似乎才明白自己身處何地,歎了一聲,拂去肩上的落葉,看向溪邊幾人:“聖僧?”
女娃娃微笑,
道:“醒了?” 烏巢禪師朝女娃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女娃娃面帶微笑,微微點頭。
這時,烏巢禪師從手中凝出一顆鳥蛋來,道:“聖僧,這枚蛋中蘊含著我頓悟的奧義。願贈予聖僧,以此為燈,照見心路,祝聖僧早日找到自己的道。”
龍三太子在一旁看那鳥蛋,見其不過鴿蛋大小,奇道:“蛋?這是什麽蛋?難道是那大雕之蛋,怎麽這般微小?”
烏巢禪師笑道:“讓小友見笑了,我悟性有限,也只能悟到這些罷了。”
孫悟空比小龍見多識廣,這時道:“無論多寡,禪師能將自己頓悟之奧義分享於他人,亦是一件可敬可佩之事。”
烏巢禪師上下打量了孫悟空一番,含笑道:“雖說我在那浮屠境中待得過久,不曾聽聞過你的名號。但你能成為聖僧的徒弟,也是有大福的,日後前途定無可限量。”
抬眼又看見那站在三人之後的山風妖王,忽地皺眉,掐指算了算,卻突地吐了一口血來。
“禪師?”
三人大驚。
烏巢禪師擺了擺手,歎道:“無事,不過是在下自不量力罷了。”說罷轉身就走,竟不欲再多說一言。
那大雕清鳴一聲,載起烏巢禪師,消失在雲端。
此番驟變,孫悟空和龍三太子面面相覷,然後齊齊看向山風妖王。
山風妖王一臉無辜:“我可什麽都沒乾。”
孫悟空冷笑道:“也不知你這黑熊精到底是什麽造化,連烏巢禪師都不能窺視你的天機,難不成還是個能成神成佛的?”
龍三太子在一旁笑道:“那真該恭喜山風師弟,將來真要登了神位,別忘了提攜小弟。”
山風妖王面上卻無喜色,反而愈加陰沉起來。
這時三個徒弟想起小師父一直沒說話,連忙看去。
卻見女娃娃正端詳著手中的那顆小小的鳥蛋。
龍三太子問道:“師父,你在想什麽?”
女娃娃摸著下巴,思慮:“我在想,這蛋應該怎麽吃,是煮著吃呢,還是烤著吃。”
龍三太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師父,烏巢禪師說,此蛋內藏奧義,師父不考慮先將它孵化出來嗎?”
女娃娃卻搖頭道:“傻小龍,此蛋若對我有用,那便是奧義;若於我無用,不過是個鳥蛋罷了。”
說完,女娃娃將那蛋收入袖中。師徒幾人趁著天色還早,又抓緊時間上了路。
路上,山風妖王又離隊去尋了幾次妖怪,也沒找到有妖丹的妖怪。
女娃娃摸著袖中快要見底的口糧,長籲短歎。
“師父,要不俺和黑熊分頭去找,讓小龍在此保護師父。”孫悟空見不得小師父不開心,“俺的筋鬥雲快,說不定能讓俺遇到一兩隻不長眼的妖怪呢。”
龍三太子鄭重地道:“師父放心,小龍在此保護師父。”
那小豬也跳了下來,兩隻爪子按在女娃娃的腳上,萌萌地瞪著黑豆眼。
俺老豬也能保護師父!
女娃娃淡淡地甩了甩腳,小豬劃出一道弧線。
“那有妖丹的妖精就在前面,不過卻不好對付。”
孫悟空不服道:“師父,俺老孫雖然不是天下無敵,但打一兩個有妖丹的妖怪,想來還是不在話下的。”
女娃娃卻搖頭道:“小猴子,這世間之事,並不是只靠武藝就能解決的。有時候妖怪並不可怕,怕就怕它是個有來歷的。”
正說間,忽聽前方傳來喧囂之聲。
師徒幾人詫異地站住。
孫悟空跳上雲頭前去查看。
山風妖王和龍三太子警惕地戒備。
不多會兒,那孫悟空一臉古怪地從雲頭上跳了下來。
“師父,俺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師父想先聽哪個?”
女娃娃挑眉:“先說好的。”
“師父的妖丹有著落了。”
“那壞消息呢?”
“妖精太多,怕是棘手。”
龍三太子見孫悟空真的皺起眉頭,心中驚奇。這孫猴子天不怕地不怕,還從沒見他遇到妖精皺過眉頭呢。
便笑道:“大師兄不是常說,你手中的金箍棒,那妖精是擦著便死,碰到便亡嗎?管他多少妖精,大師兄這棒子掄起來,也都能給打成渣渣了。”
孫悟空卻沒心情和龍三太子鬥嘴:“師父,俺和山風師弟在此阻一阻那妖精,小龍和師父,先順著這山道往回走走。”
“你這是讓我逃?”女娃娃的眉挑得更高了,孫悟空未戰先言逃,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裡什麽時候出了這麽厲害的妖怪?”女娃娃興奮地道,跳起來站在馬背上,向山上望去,然而卻只能看見層層密林,聽得喧鬧之聲,卻不知那聲音來自何處。
孫悟空一見那小師父的樣子,就知道她是不會乖乖地聽他的安排了。
隻得歎氣道:“師父,厲害倒未必厲害,關鍵就是太多了。師父可曾聽過螞蟻咬死象,細水穿山岩?那妖精單個對付,倒也不在話下,可這麽大一群,俺老孫倒是不怕,就只怕護不住師父。”
小龍見孫悟空是真的愁眉苦臉,也緊張起來:“大師兄,到底有多少?”
孫悟空還沒來得及回答,女娃娃已經看到那山頭的密林,晃得和地震一般,仿佛無數巨獸,鋪天蓋地地奔騰下來。
整個山頭狂風四起,地上的小一點的石頭,不停地震顫跳動。
龍三太子見此情景,也慌了,祭出長槍。
“師父,你躲在我後面!”
女娃娃站在馬鞍之上,眼睛發亮,黑發在風中狂舞,摸出禪杖,仰天大笑:“徒弟們,跟著為師,衝啊!”
說著,那女娃娃竟然腳尖一踢馬耳,直迎著那衝下的洪流,衝了上去。
三位徒弟一見,齊齊無奈。
“師父,你是凡人!”
隻得各自騰雲,搶先進了戰場。
一時,只見那密林之中,樹木橫飛,山石崩裂,各種嘶吼,此起彼伏。
女娃娃這時,卻腳尖點了點馬背,那白馬原地打了個圈,停了下來。
女娃娃輕輕松松地在馬背上坐下,順了順青絲,又從袖中摸出一根肉條叼在口中,喃喃地道:
“差點忘了我是有徒弟的人了。”
一個妖王再加上戰力頂級的孫悟空,以及一個武藝不差的小龍。
那山頭的密林不多時就被夷平了。
戰場在女娃娃的眼前展現出來。
只見遍地都是猛獸的屍體,那些應該都是些沒妖丹的小妖,另有十幾個妖精首領圍著那三個徒弟打鬥,仗著人多,竟也打得有來有回。
後面還有數不清的小妖衝殺上來。
女娃娃一邊咬著肉條,一邊喃喃自語:“奇怪,這地界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多妖怪。”
正琢磨間,忽聽一聲虎嘯自她身後傳來。
女娃娃扭頭一看,只見一頭斑斕猛虎,不知從哪裡跳了出來,朝著女娃娃怒吼。
此時因著滿山都是妖精廝殺吼叫之聲,這突然跳出來的老虎並沒有引起那三個徒弟的注意。
女娃娃見了老虎,並不慌張,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禪杖:“喂,你是誰家的小貓,報上名來!”
那老虎見女娃娃不將自己放在眼裡,自然發怒,吼了一聲就撲了上來。
白馬哞了一聲,一抬蹄子,將那老虎踹了個筋鬥。
女娃娃笑道:“好馬兒,踢得漂亮。”
那老虎見那馬兒不是凡馬,就地一打滾,化出妖形,穿著革甲,手拿兵器,喝問道:“馬上的小娃娃, 可是唐僧?”
“正是你家爺爺,你是哪個?”
“我乃黃風嶺黃風洞大王座下,虎先鋒!”
“原來是個虎妖,來來來,我大徒弟有了個虎皮裙,二徒弟還缺個被子蓋,正好就用了你的皮吧。”女娃娃嘴上說著,卻不起身。
那虎先鋒見狀,心中惱怒:“竟敢小看本先鋒,本想將你囫圇抓去洞中,獻給大王,你既然不知死活,本先鋒就將你剁碎了裝盆呈上,也是一樣。”
女娃娃嗤地一笑。
那虎先鋒一個虎撲,自上而下,大刀砍下,女娃娃一拍馬脖頸,輕松躲過。
輕笑道:“也是你運氣好,我今日不想消耗氣力,就讓我這馬兒陪你玩上一玩。要是依我往日脾氣,剛才就該一刀劃下去,給你徹徹底底地剝了個皮,破了肚,也省了洗剝的麻煩。”
那虎先鋒聽這唐僧言語歹毒,更加怒不可遏,攻勢更緊了起來。
幾個回合之後,女娃娃漸沒了耐性,便在那虎先鋒再次撲來時,抽出了匕首。
真就如她所說,一刀剝皮,一刀破肚。
那虎先鋒跌落在地時,已然是個虎排了。
女娃娃跳下馬來,在那肚腹處攪了攪,找到妖丹,收入袖中。
三位徒弟也各顯神通,一個現出妖身,平了那山頭,一個法天相地,一頓亂踩。另一個化龍噴火,來個徹底了結。
三位徒弟氣喘籲籲地回到師父身邊。
“師父,可曾傷著?”
“說什麽呢,小龍,今晚的虎肉加點果子烤了,我要吃甜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