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戈,我似乎很久沒這麽輕松地休息過了。”東方縣郊外,路易斯·阿爾梅達對自己的好友迭戈·奧利維拉說道。
奧利維拉來自葡萄牙王國北部重鎮波爾圖,其家族在那兒生活了差不多得有兩百多年時光了,一直經營著葡萄酒生意,在當地名氣不大不小。其與路易斯·阿爾梅達在倫敦相識,慢慢成了至交好友。這次路易斯被國王佩德羅二世任命為王國駐東岸大使,迭戈接受了他的邀請,到大使館內擔任了一個職務,兩人又一起到東岸工作了——以迭戈·奧利維拉貴族後裔的身份,得到大使館內的一個閑職並不會招致什麽非議,大使先生有權決定人選。
路易斯、迭戈二人前陣子去了一趟最近在報紙上出現頻率極高的東岸新首都洛陽府。他們先是在科爾多瓦老城內逛了逛,路易斯受家族所托,打算投資這座城市的地產。他左看右看,又結合自己得來的消息,最後在洛河南岸預定了一塊地,打算動工興建成一處商鋪。
按照東岸新首都發展領導小組的要求,像阿爾梅達家族這些通過審核的外商,可以在新首都購買地皮,但他們必須在購地的同時詳細上報自己的發展計劃,即你打算用這塊地做什麽?興建什麽設施?規格是什麽樣的?資金是不是能夠到位?一切都必須按照東岸人的要求來,否則購地申請可能就會被拒絕。
阿爾梅達給這塊地申報的用途就是主營伊比利亞半島及巴西特產商品的店鋪,為此打算修建一座三層高的葡式風情樓房,一層辦公,一層做營業大廳,一層做倉庫,資金由阿爾梅達家族在青島商業清算銀行帳戶內的存款做擔保,因此很快就通過了審核,正式購得了他們看中的那塊位於南城區的土地。
隨後,兩人又渡河前往北城區,為葡萄牙王國覓得了一塊大使館建設用地。地是由東岸政府以十分低廉的價格提供的,鑒於東、葡兩國間十分優良的關系,東岸人優先將風景最優美的地段給了葡萄牙王國,這令路易斯非常欣喜,連連感謝。
在附近的洛邑區、玉泉區、神都區和明鏡區又略略考察了一番後,兩人便沒再耽擱,騎馬返回了明福港,然後坐船直抵現首都東方港。回來後,他們一直在使館內處理公務,主要是有關征討安哥拉、莫桑比克土人的事情。這事本來和他們沒關系,不過東岸人允諾平價出售他們一批軍資和藥品,同時還出售兩艘海軍淘汰下來的舊式風帆戰艦給他們(葡萄牙艦隊剛剛收復了之前被法國人奪取的聖多美島),他們得抓緊把這事落實了,免得國內商界、軍界大佬們失望。
這幾項工作推進起來並不存在困難,但準備材料走流程卻需要時間,因此他們一直忙活到了本月初才宣告結束。路易斯和迭戈都是貴族少爺出身,忙活了一陣後,就不打算乾活了,於是趁著今天天氣好,於是去到了首都郊外的一處大型集市逛逛。
今天集市上不是很熱鬧,這讓路易斯、迭戈二人略微有些失望。他們來東岸也有大半年了,渡過了幾個熱鬧的節日,現在還無比懷念。可惜這個月的東岸歷——東岸人依據當地氣候、降水編制的農歷,與中國大體上相反——上並沒有什麽節日,因此估計得等上一段時間才能讓集市再度迎來盛景了。
話說華夏東岸共和國發展至今,隨著人民群眾越來越富裕,這節日也越來越豐富了。民政部在過去數十年間經常宣布增加法定節日,從最初的國慶節、豐收節、元旦節、清明節、中秋節、除夕等等,又陸續添加了元宵節、社日節(分春社和秋社)、寒食節、上巳節、七夕節、中元節、重陽節等節日。這些節日有的其實民間早就自發地在過了,但政府一直沒添加到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中,後來陸續添加了,也是民間倒逼的結果,畢竟這些法定節日可要放假呢,政府在這點上總是很遲鈍的。
路易斯、迭戈二人親身經歷過東岸人的春社節,那叫一個熱鬧,至今仍然記憶猶新。當時他們被邀請到了首都近郊的一個村子裡,村長(與他們是生意夥伴)安置了他們後,就主持這項重大的節日去了。當是時也,村裡每個人都按照事先通知的結果,準備好了一定量的牛羊魚肉、米面糧油、果脯酒類等社日祭品,然後在村長的帶領下進行社祭儀式。
儀式完畢後,樂隊就開始演奏,村民們坐在一起,品嘗佳肴、暢飲美酒,有的年輕人甚至還會在音樂鼓點的節奏下跳起舞來。舞蹈的風格應該說是多樣的,其中混雜了很多歐陸及草原元素,較中國傳統舞蹈節奏更為鮮明,熱情更為奔放,還是挺活躍氣氛的。而在有的村子,在鄉軍人會的成員們還會聚到一起,表演軍中擒拿肉搏之術,甚至還有穿上盔甲拚刺刀的(當然是特製的木槍了),以培養民眾的尚武精神。
這樣的節日,是非常能夠凝聚民眾心氣,並培養他們自豪感和歸屬感的,因此政府對此較為支持,多年來一直努力推廣著。而參加節日的老百姓呢,也將其視為一年辛苦工作開始前或結束後的消遣,因此也玩得非常盡興。正如中國古時王駕的《社日》詩中所雲:“鵝湖山下稻粱肥,豚柵雞棲對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可見其盛況。
路易斯、迭戈也很享受這樣的節日。當然在葡萄牙,他們也有一些全民性的節日,但比起東岸這邊的,總感覺要差上一些,仔細想了想,可能還是不如人家富足的原因吧,同時節日的歷史、底蘊什麽的也差了不少——東岸人享受這些節日,並為之自豪,確實是有原因的!
這裡額外提一句。因為地理、社會、經濟乃至政治體系發生了變化的緣故,東岸的這些傳統節日與中國大陸的同樣節日還是有一些差別的,主要是在內容上面。即東岸的節日更加偏重遊藝、娛樂、享受,而中國傳統的節日則可能更加莊重一些,節日期間的禁忌事項也更多一些。
以重要節日清明為例,東岸的清明節不光是上墳掃墓,致哀先人,同時還有作樂飲宴、踏青郊遊等成分,且後者的比重可能還要更大一些,完全是將其作為一個家庭、朋友聚會性質的節日來過的。中國大陸的清明固然也有此類色彩,但經歷過傳統理學教育的他們卻不如東岸人在這方面放得開,總體有些拘謹、嚴肅——按照移民過來的某些儒家學者的話來說就是:“送葬之時,共為歡飲,通宵玩牌,達旦始歸,敗壞風氣過甚”——這是兩者之間的一個細微差別。
不過東岸人很顯然不打算改變自己的做法。他們的政府並未下文禁止,再加上民間風氣加入了一些外族奔放熱烈的元素,因此終歸與中原有些不同。再考慮到如今這個國家國勢蒸蒸日上,船隊通達四海,軍人大殺四方,民眾生活富足,整個社會有一種很強烈的自豪感以及由此衍生的對其他國家和人民的若有若無的歧視感。即便是文化、民族大體同源的中國大陸,東岸人民也有些看不起,更別說其他的了。
而東岸人的節日隨著國家影響力的增大,這些年也漸漸有了輸出的苗頭。比如在去年,葡屬巴西的聖薩爾瓦多,當地的部分葡萄牙人就和東岸僑民一起,舉辦了一場元宵燈會。 而在前年,新庫爾蘭的雅各布港,當地人也在月圓之夜燃起火把、點起燈籠,搞了一場熱鬧的舞會。據說這是由在東岸留學的官員帶回來的習俗,同時也是他們一力推行的,雖然當地教會有些不滿,但因為不是什麽根本的衝突,最後也聽之任之了。
路易斯、迭戈二人覺得這樣其實也挺有意思的。東岸人技術先進、軍力強大、體制完善,自然有值得他人學習的地方。葡萄牙人不光要學習他們認真的勁頭,同時也可以將他們充滿生活情趣的一面也學習過去,這樣或許能夠讓他們更好地了解東岸人的思維模式,進而窺視到他們強大的奧秘。
東岸政府對其也持鼓勵態度。因為他們覺得,與其用軍艦大炮強迫別人服從自己,還不如用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進行和平演變。只要那些外國人認同了東岸的文化和價值觀,那麽或許很多事情都要簡單許多。就像那些曾在東岸留學過的新庫爾蘭殖民官員,他們在東岸生活、學習多年,非常認同東岸的生活方式及文化。因此,當他們漸漸成了當地的中堅骨乾後,肯定會逐步影響到普通的下層居民,漸漸讓當地人對東岸更加向往、喜愛,這難道不比火槍大炮的征服更為有力嗎?
建立文化和精神層面的話語權,東岸人可從來都是不遺余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