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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先生,我非常明白您想要得到新式機器的迫切心情。在此我可以向您保證,只要您保持耐心,並預先向我支付三千鎊的定金的話,那麽我會盡最大努力將您所需要的機器采買並運輸過來,而且還會附贈您一批零件和工具。”豪克斯·克利福德坐在海州州府衙門的後院,信心滿滿地說道:“我是東印度公司旗下排名靠前的二級代理人,同時也在貴國的響水港進行了多年的貿易,至今仍然開辦了一家收購茶葉、生絲的商行。如果那我失約,您大可以報告貴國的司法機關,查封我的財產,我不會有任何不滿。”
三千鎊折合大約一萬兩庫平雪花紋銀,這一點馮瑜還是知曉的。一萬兩白銀,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馮瑜給得起,但揮霍不起。也就是說,如果克利福德這個英吉利商人騙了他,拿了錢再也不出現的話,他可就慘了。即便像他所說的那樣,讓響水方面查封他在岸上的資產,那樣他馮瑜的臉也丟乾淨了,對以後的仕途負面影響不小。
不過這同樣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克利福德這個英格蘭人商人馮瑜也有所了解,唯利是圖,善於鑽營。只要錢給得足夠,他甚至連絞死他自己的繩子都能賣,更別說其他的了!因此,出於對蒸汽機設備的極端渴望,馮瑜最終還是決定相信克利福德一回,讓他帶著錢返回英格蘭買設備。
是的,沒錯!馮瑜這會向克利福德求購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蒸汽機(含附屬的傳動系統)。他打算采購兩台回來,試用下,看看效果怎麽樣。如果效果好的話,那麽就立刻上報朝廷,讓吵朝廷出資建立仿造蒸汽機的工廠,開始規模化地生產這種玩意兒。
當然馮瑜也知道英國人的蒸汽機並不怎麽樣,零部件通用性不高,機器本身的可靠性也很成問題,實在不是什麽好的選擇。但問題在於,東岸人根本不可能將他們手頭那些較為不錯的蒸汽機出售到清國,因此他們基本上注定了只能找海外商人想辦法解決。而蒸汽機制造技術較為不錯的北德意志地區又沒有商人跑來中國進行貿易,那麽馮瑜其實沒有選擇,只能找克利福德想辦法,而這也是他在一系列的談判中主動舍棄了一些次要利益的關鍵因素。
蒸汽機的重要性,現在知道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清國人通過自己派人偵查以及外國商人介紹,了解到東岸人可以用蒸汽機驅動磨坊磨面、驅動鍛錘鍛鐵、驅動吊杆吊重物。當然還有最主要的,驅動船只在江河湖海上航行。尤其是這最後一點,非常令清國人羨慕,必欲得之而後快。只可惜英國人的此項技術也不成熟,至今在一些關鍵技術上仍然不是很可靠,因此無法向清國轉讓出售技術——說真的,以如今在英國說了算的國會老爺們的德行,只要你給錢給夠了,他們才不管什麽防止技術外流呢,只要有錢賺,他們是沒下限的。
馮瑜也是通過他的意大利幕僚了解到這其中的一些事情的。不過這位幕僚的信息目前看來有些落後,他已經在北京和海州住了好幾年了,不再出海的他接觸不到最新的歐洲科技情況,一切都只能按以前的印象來,幸好目前看來影響不大。
馮知州訂購的兩台蒸汽機組是用來驅動紡織機械的。為此,他還從英國人那裡引進了一部分紡織技術。不用多說,英國人賣的基本都將是本國的主流技術,不太可能藏著掖著,因為馮瑜給的錢足夠,克利福德回到英國後只需找來幾個紡織廠的資深工程師,就一切都解決了,成本很低,利潤空間很大。
而說到英國的紡織技術,這二三十年來的進步確實非常大。他們通過自己研究,以及從東岸搜羅來的碎片般的技術信息,最終整合出了自己的東西,突破長期橫亙在他們前面的技術瓶頸,國內棉布、呢絨的產量都有了大幅度的增長。而且,目前那些在這上面賺了錢的企業主們,仍然在加大投資,鑽研技術,不斷改進機械構造和生產工藝,以期獲得更大的回報。
可以說,新紡織技術的突破極大加強了英國資產階級的力量和影響力。國內用工需求增加,對外出口興盛,海量的白銀被吸收進了英格蘭國內,甚至還趁著東岸與某些國家關系不睦的良機,吞食了一些原本東岸紡織品的市場,確實非常厲害了。
東岸人紡織技術這些年當然也沒停下腳步,而且國家依然沒有放棄這個產業,繼續從國家層面撥款,資助幾大國營紡織企業搞技術和工藝的改進。而且執委會還一致同意成立了紡織部,這是全國僅有的兩個單一商品的部級主管機構(另一個是煤炭部),可見其重視程度。
另外,在這次從西班牙人手裡獲得拉普拉塔之後,執委會還授意政務院在查科平原上規劃大面積的棉花種植區,提高本地的棉花產量,就近興建紡織業主導的城市,改變原來棉紡織工業兩頭在外的產業困局,減少物流運輸方面的成本。
在毛紡織方面,他們的努力要更早,羊毛運輸專線鐵路就是這種努力的具現化成果。雖然因為資金不足以及政治派系傾軋等因素的影響,羊毛運輸專線鐵路命運多舛。但在有心人不懈的推動下,兩條起點不一樣但終點一樣的運輸南錐地區羊毛資源的鐵路依然堅定地修建了起來,並可以預見在未來一定會為東岸的經濟發揮重要的作用。
紡織工業,確實是國之命脈,必須不斷精益求精,發展壯大!如今,看來清國也是明白了這個道理。馮瑜買蒸汽機和紡織技術,難道索額圖就不知道嗎?康熙就不知道嗎?如今滿清財政都那麽吃緊了,依然願意在這方面花費資金,可見其重視程度!
無獨有偶。就在馮瑜與豪克斯·克利福德商討引進蒸汽機及紡織技術的時候,在南邊大順國的貿易重鎮巴陵縣,大買辦張紹宗正站在裕大昌紗廠面前評頭論足,狀極歡快。而在他旁邊,是裕大昌布行東家,開風氣之先創辦商學院的商人黃伯超。
張、黃二人,合作也已經很多年了,彼此都十分信任。作為定海紡織廠的大買辦,張紹宗常年在黃伯超這裡采購棉花、土布。棉紗是寧波的紡織廠需要的中間品,耐磨耐穿的土布在勞動人民群體中非常受歡迎,尤其是那樣體力勞動者,根本不願意買寧波當地機器產的布,而是買價廉物美的大順或清國土布。張紹宗作為買辦,沒做成一筆生意都能領到5%的傭金,資金增幅非常迅速,以至於他都可以一擲千金,與黃伯超合辦裕大昌紗廠,開始機器紡紗了。
但與清國不同的是,裕大昌紗廠的機器較為傳統,頂多是參照了一點寧波定海紡織廠的設計做了些改進罷了,就這還是張紹宗這個定海紡織廠掛名采購經理提供的。但出於技術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改進都無法實施,因為定海紡織廠現在已經采用全蒸汽動力了,機械傳動部分的機器也是從本土進口的,就順國的工業水平,怕是還無法仿製。或者即便可以仿製,其精度和耐用性也不行,還不如放棄。
所以說,裕大昌紗廠的技術水平並不高,未來可能還沒有馮瑜正在籌建的海州紡織局的技術水平高。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你順國沒有出海口呢?英國、荷蘭、法國的商人確實想來和你做生意,但東岸人霸佔了崇明沙,在上面架起了大炮,天天小炮艇巡邏著,人家想來也不敢啊!說穿了,這事的根子還是在東岸人身上,他們將長江視為禁臠,不準其他人進來貿易,獨享超額壟斷利潤。
順國現在要想引進技術,來源除了東岸一家之外,還真沒什麽別的渠道了。所以,當初人家拚了命地想在廣西、廣東那一片撈個出海口,也是有原因的。沒有出海口,那就永遠受製於人,永遠是被東岸勢力包圍著的可憐蟲。外國的先進武器、先進戰法、先進技術、先進思想無法引進,發展前途自然大大受限。在這一點上,他們甚至還不如死敵滿清政權,想想還真是挺讓人懊惱的。
張紹宗最近也在想辦法。他在裕大昌裡投資了不少錢,大概佔了三成股份的樣子,因此這事由不得他不上心。他想到的突破口是,利用自己在寧波和定海紡織廠相對不錯的影響力,說服他們出口一些較為先進的紡紗設備給裕大昌。哪怕是庫頁島生產的木、鐵混合的落後設備也沒關系,他們都需要!
張紹宗給出的理由是裕大昌是紗廠,生產出來的紗錠可以出售給定海紡織廠,且大家之前也一直是這麽做的。裕大昌紗廠的產量和效率提高了,那麽定海紡織廠的產量也能隨之提高。以如今的市場形勢,這是可以賺更多的錢的,那麽又何樂而不為呢?
張紹宗不確定東岸人會不會接受他的這個說法,但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呢?他在當地還有不少朋友,使點錢讓他們幫忙說和一下,應該也是有可能的吧?裕大昌紗廠,實在是太需要現金的紡織技術與設備了,不然就仍然是一個鄉下作坊的水平,大號的作坊!
而如果張紹宗成功說服東岸人,引進一整套的紡紗設備與技術——哪怕是落後一兩代的也沒關系,在中國足夠先進了——那麽裕大昌紗廠便可以一飛衝天,成為大順乃至整個天下最成功的現代化機器紡紗廠。當然了,這是因為張紹宗不知道滿清的海州知州馮瑜也在與英國人洽談引進全套紡織設備,而且還是蒸汽動力的,比大順的高級多了,不然的話他怕是不會這麽樂觀。
不過從這裡我們也可以看出,中國大陸上兩個最強大的國家清國和順國,幾乎不約而同地開始了大規模的針對傳統產業的大規模現代化改造。製茶業、航運業、紡織業、食品加工業、建築材料業等等,是這些資本第一輪投資的重點對象。雙方之間的區別是,清國方面政府顯得更為重視,並擠出了一定的資源,投入到了這些新產業之中,而順國官方卻對此不管不顧,幾乎沒投入任何資金,這或許和他們的財政狀況遠較清國更為糟糕有關。
張紹宗最近一年內多次往返寧波和湖廣,因此通過東岸人的渠道也隱隱約約知道一點清國那邊的狀況。尤其是前些年聲勢浩大的茶葉商戰,一度讓東岸人也有些吃驚,雖然最後因為種種原因失敗了,但卻也給清國留下了一點現代化工業製茶的基礎。畢竟,那些焙茶廠的廠房、設備和工人們都在,茶葉公所換了一波老爺們之後,總還是要把這些東西繼續運轉起來的,因此還是有一些好處的。
不過張紹宗受東岸人影響,對清國這種操作工業化的模式不是很看好。清國的那些企業在起步階段能得到朝廷的資金固然好,而且朝廷可能還會通過外交途徑幫忙解決技術引進的難題, 但其弊端也是很明顯的,那就是外行指揮內行,瞎胡搞,最後指不定就把廠子搞黃了。
而且,企業的很多權力被把持在官員手裡,私人股東們出於種種原因,不敢過分得罪,最後往往導致廠子裡被塞了一堆不學無術之輩,偏偏這些人很多時候還把持著實權部門,結果便是貪汙腐敗盛行,企業生產效率低下。
順國這邊的企業,基本上都是私人投資建成的。官府沒錢,也不會搞廠子,因此只能放手,任商人們自己去折騰,反正只要能讓他們收到稅費就行。撐死了有一些軍頭們看著廠子生意不錯,想進來分一杯羹,但好的一點是他們只要錢,並不實際參與廠子的日常運營與決策,這就給了像黃伯超、張紹宗這類專業人士以極大的自由度,讓他們不用被外行掣肘,可以專心於企業的經營,將廠子做大、做強。
清、順兩國的不同模式基本上是各有利弊,誰能做得更好,還得看各自實際中的操作誰更出色了。但不容忽視的一點是,無論是哪種模式,高效也好,低效也罷,其實都是在扎扎實實提高兩國的工業技術水平,提高他們的財富生產能力。只要他們不怕失敗,長期堅持下去的話,是肯定會出效果的,這一點毫無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