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陸軍官兵們在以打促和,東岸本土的國民們卻也不能傻站著啥也不乾,這戰爭時間搞不好還長著呢,大家還得吃喝、還得賺錢、還得生活,因此,除日常生活稍有些不便以外,大夥都是該幹嘛幹嘛,畢竟戰爭沒有打到本土,戰火也是在別人的土地上燃燒著,不是麽?
從下伊河縣乘火車南下的徐浩,一路上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相對悠閑的民間生活景象。下伊河縣、桃園縣、鳴鶴縣、廣陵縣、永津縣,以及剛剛成立的中伊河縣(下轄中伊河鎮、白沙鄉、卡門鄉、長山鄉四個鄉鎮,為全國第43個縣級行政單位,人口眾多,經濟也還算可以),無不是這麽一番場景:鄉間是大片大片的荒草甸子,舊大陸引進來的大薊瘋長得有人那麽高,無數動物生活在其間,將其當成了自己的樂園。而在有些荒草甸子間,點綴著一個個的村莊,村莊前後是收拾得平平整整的農田,一些農民正扛著鐵鍬在農田邊開挖淤塞的溝渠,一切都顯得非常平和與安寧。
“要不是這些縣份都陸續派出民兵前往北方作戰,我甚至懷疑這裡的百姓是否知道我們國家在和葡萄牙開戰,消息閉塞的窮鄉僻壤啊,連有線電報都還沒全部連通到每一個鄉鎮吧。”坐在平穩飛快的“拉普拉塔之星”列車上,徐浩看著窗外的農村景色,若有所思。
吭哧吭哧的火車在7月24日上午抵達了永津縣蔡家宅火車站,十多位旅客從空蕩蕩的客車廂內走了出來,趁機活動了下自己有些酸痛的關節,順便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煤灰——這趟列車還拉了8節貨車廂,除了鐵路器材外,還有數量眾多的煤炭,因此一路上眾人很是吃了一陣煤灰,誰讓客車廂是最後一節呢。
由於西南鐵路支線蔡家宅——商城段還在修建(已經修了很久了,但一直斷斷續續),因此所有人只能乘坐馬車南下前往商城港,因此徐浩和幾名雇員打算去鄉集市上雇一輛馬車,嗯,最好是新式的實行橡膠輪胎馬車。
蔡家宅鄉不是什麽大鄉鎮,雖然其人口已經達到了4600余,但多數分散在廣大的鄉間,住在鄉場這一片的不是很多,大概只有包含官員、手工業者、小商販及其家屬在內的寥寥三四百人。鄉場上只有一條街道,兩側遍布磚石砌就的房屋,其中最美觀、最宏大的建築大概就是蔡華澤的家人居住的所謂“蔡家老宅”了,另外就還有一座石砌的商場看起來還算有點樣子,南洋杉製成的貨架上到處是各色各樣的實用器具,供趕集的村民們過來挑選。
蔡家老宅對面是鄉小學,校舍是木質的,宅小而昏暗,看得出來永津縣政府財政狀況極其不佳,使得在教育上的投資不足,給人一種教育落後、境況很差的感覺。而且學校裡的在校生數量確實也少得可憐,其中半是願意上學的孩子少,半是師資力量不足,這也從側面反應了華夏東岸共和國強製推行的小學義務教育的現狀——那就是一個笑話,不但覆蓋率較低,資金、校舍、教師、教具不到位,就連民眾的意識也多有不足。普及教育,還任重道遠,不可輕忽!
鄉小學旁邊是道觀兼城隍廟,看其建設式樣也頗有些別出心裁的古老設計,融合了東西方兩種建築特點。道觀裡的道士一般來說,在鄉間都是很受敬重的,他們梳著高高的發髻,穿著藏青色的道袍,經常去各家各戶(包括鄉下)串門,且所到之處備受崇敬,淳樸的農人總是試圖把一切上好的珍饈拿來招待他們。在此時,這個家庭內的一切好像都是道士的,
因為他秉承了天尊的意旨。道觀道士的光臨,對每一家農戶來說都是節日般的大喜事,主人以自己的客人為榮,往往過了很久還能記住這件幸事,並講給自己的熟人聽。美味的食品——一般是烤牛肉或肥羊頭——在請其他客人吃之前,必先敬奉道士,而道士這是也會拿出小刀,珍而重之地割下兩小塊,一塊敬獻給天尊,一塊放在身旁自己享用。
看得出來,這是一種祭祀,大家也早就對此習以為常。而在這個儀式過後,道士們往往就會以一個十分驚人的食欲和速度,將面前的各類食物吃下肚:牛羊肉、鱈魚(這在內陸地區不便宜)、雞湯、蛋、蔬菜甚至還有一些瓜果和酒類,胃口實在驚人。而陪同的客人們也對此習以為常,因為他們也像是餓山上放下來的一樣,對著面前的食物狼吞虎咽、大吃大嚼,好不快活,這或許就是東岸農村真實的飲食風俗吧。
當然了,雖然道教的神職人員常被人統稱為道士,但其實還是分了很多頭銜和職級的。最高一等的是真人,目前只有宗教事務處葉、王、於、趙四大真人得領這個職銜,地位尊崇無比,出入往往隨從甚多,排場浩大;位於第二等的是道長,即各鄉鎮道觀的觀主、主持,地位也相當之高,一般也很少下鄉路面,平日裡除與宗教事務處和道教總會保持聯絡外,也就偶爾出席一些政府活動,主持一些公益事業——比如城隍廟請靈、醫技推廣等等;第二等下面的就是道士和道童,道士是傳教的中堅,走街串巷最多的就是他們,而道童則相當於學徒,乾的也是髒活累活,但因為所有神職人員(除早期的四大真人外)都是從道童做起的,這也沒什麽話可說。
有一部分道士是不錯的醫生,走街串巷的他們往往彌補了鄉村醫療力量的不足,在事實閃承擔了很多地方政府和衛生系統的職能。他們醫治病人時有上級傳下的一整套方法——很多時候這被衛生部的無神論醫生們譏諷為“裝神弄鬼”,因為他們把一個簡單的治療過程搞得很有神秘感,以讓病人對天尊更加敬愛——同時這些人隨身也帶有大量的藥品和醫療器械,準備為所到之處有請求的人治病,一般只收取合理的診費,以貼補花銷。
徐浩等人此時在街上閑逛時,就遇到了一戶人家邀請道士做客。這是一戶商人家庭,主人經營葡萄酒生意,家底似乎還算殷實,此時他家院子裡已經搭起了一個大鍋,鍋裡煮著噴香的羊肉,旁邊還放著兩張矮幾,幾上有糖糕、茶水、奶、乾果,供客人隨時取用。一位長袖飄飄的中年道士嘴裡念念有詞——徐浩的一位波蘭裔隨從猜測意思相當於“上帝饒恕我們吧”——用一份縫裹在綢布內的道教典籍輕觸主人家的額頭,以施加祝福,而主人則非常感激地回應著什麽。
徐浩作為穿二代,對這些神神道道的玩意從小就不信,而且他也一直很鄙視這些道士們,覺得他們完全不用辛辛苦苦地工作,只需整日裡裝神弄鬼,即可酒足飯飽,而且地位還非常之高,簡直讓人無語。更別提每座道觀每年除有中央財政撥下來的部分款項外,還能得到一定數量的捐贈,養活一些道士和道童,並提供他們傳教的費用,大概是綽綽有余了,因此這也造成了國內很多人削尖了腦袋想當道士的現狀——但這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宗教學校長年累月的學習、訓練,道童階段艱苦的磨礪,以及很多時候需要深入險境、為國拓荒的高風險行為,都大部分人倒在了半途。當然相對應的,從這條千軍萬馬的獨木橋中走出來的人,一般也是人中龍鳳,往往可以委以大任,這便是華夏東岸共和國如今的宗教現狀。
“比起這些在鄉間頗受尊崇的神職人員,我更願意看到鄉中心小學的入學人數逐年增加,希望看到更多民眾在嘗到子女受教育的好處後,能夠更加積極地將孩子送進學校,而不是留在家裡乾農活,畢竟‘睜眼瞎’是很難進入社會中上層的,這一點毫無疑問。”徐浩依舊沒忘記對道教協會裝神弄鬼的吐槽,只聽他喃喃自語道:“只有教育事業在這片荒野草原上結出碩果,才能令人感到些許喜悅。教育就好比陽光,把粗野、無知、卑鄙、狡詐以及各種不文明行為、黑暗勾當,統統加以驅走,使之銷聲匿跡,社會風氣得到極大淨化……” [$妙][筆$i][-閣]
“先吃飯去吧。”站了半天后,徐浩最後又看了眼那個正在主人殷勤招待下喝水的道士,轉身朝自己手下的幾個雇員們喊道,然後他們便走進了一家飯館——同時也是這條街上唯一一家飯館,沒有任何牌子,只有店門旁邊掛著的一個羊頭。
飯館最拿手的食物是主人製作的臘腸和狗肉,徐浩給每人都點了一份,讓他們嘗嘗,回去後把意見寫下來。作為在首都經營著小有名氣的“蓬萊菜館”的業界達人,徐浩不放過每一個收集美食素材的機會。
吃完午飯後,徐浩等人到集市上雇了一輛大型馬車,然後便啟程離開了蔡家宅鄉,南下順著一條砂土路(同時也是二等國道)朝商城港行去。此時正是冬季(7月下旬),野外空氣清爽得很,氣溫也不是特別地冷,給人一種還算舒適的感覺。
二等國道的兩旁栽種了大量的行道樹,多半是櫟樹。東岸人自從在東方港登陸沒多久後就開始廣泛栽種櫟樹,目前已逐步推廣到全國,蓋因這是一種比較優良的造船、家具及工業木材,使用范圍相當廣。早先種植在東方縣、羅洽縣、梅林縣等地的櫟樹基本已經長成,其中很多已勉強可用,不過目前並沒有任何人去砍伐它們。新華夏島、剛果河、巴西、自由邦甚至河間北部,都能為東岸共和國提供數量眾多、質地各異的木材,沒必要在國內殺雞取卵砍伐櫟樹,還是就讓這些樹繼續生長吧,也許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後,它們會成為東岸各地一道美麗的風景也說不定。
蔡家宅到商城港的二等國道保養得還算不錯,尤其是在大量載重貨車來來回回行走的情況下仍能不至崩壞,確實是永津、商城兩縣交通局花了大心思維護了,值得稱讚。 國道上除了這些馬車外,還有許多趕著騾馬的農人,徐浩知道,這些人應該是將牲畜運到商城港出海陸軍部的采購經理在那兒常年收購騾馬,因為他們預計在巴西北部的熱帶地區作戰和轉運物資,騾馬會大量倒斃,因此會預先購買一些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這也得虧東岸大草原地勢平坦,氣候得天獨厚,農戶們大量飼養大牲畜,馬匹也是其中之一,因此全國的馬匹保有量非常高,足夠前線消耗。當然如果不夠也沒關系,拉普拉塔河對面的西班牙人那裡也多的是,花錢買就好了,小事一樁而已!
徐浩等人第二天下午,才堪堪抵達了拉普拉塔河沿岸著名城市、對拉貿易窗口、天主教氛圍濃厚的商城鎮。從街道的規模、氣派,建築的式樣,人們的穿著、談吐,徐浩可以很輕易地發現,這是一座遠勝內陸蔡家宅這類窮鄉僻壤的城鎮。這應該是得益於對拉貿易的開展——雖然拉普拉塔與東岸的貿易額有限,但勝在由商城港一家壟斷——商城縣從中獲取了不菲的利潤,因此城市發展也更為出色,君不見這座城市連上下水設施都已經處於即將完工的狀態了麽?這在東岸共和國也是一種領先的標志,即便談不上和青島、平安、東方等一線城市相比,至少也是和鎮海、鐵嶺、西湖、梅林等二線城市並駕齊驅的存在。
徐浩已經和人約好了,將在這裡乘坐船隻沿拉普拉塔河—巴拉那河水系上溯,進而抵達其最終目的地——位於北方新佔領土上的伊瓜蘇港,一個已經被內定為今後要著重發展的區域中心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