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十月。
遊蕩於淮泗一帶的曹仁軍。
在豫州、兗州、徐州交界處大肆活動,殺貪官,絕淫祀,罷經學,複諸子。
四方賊眾紛紛來投。
轉瞬間,已成一方巨寇。
破壞祭祀,複諸子百家,乃動搖經學根本。
官員豪紳,紛紛上書州郡,請求州府派兵清剿。
兗州牧劉岱,豫州牧黃琬,徐州刺史陶謙,盡起郡縣兵馬,合兵十萬,圍剿曹仁。
官軍分路進剿,沿途燒殺。
凡可疑者,寧枉勿縱。
曹仁幾乎陷入絕境。
這一日,曹操飛馬前往高都。
來到郡府,先見崔祺。
崔祺請曹操入密室詳談。
“宜之,某沒有想到,世家豪族的反撲居然如此厲害,他們聚集兵馬十萬,曹仁眼看就不行了,該如何應對?”
看曹操火急火燎的樣子,崔祺趕緊給他倒了一杯茶。
正所謂忙中出錯,一切還要靜下心來,才能想到辦法。
“孟德兄,先不著急。”
“我怎能不急?你可知這些官軍有多殘暴?”
“他們所到之處,凡是參與以改兼賑的百姓,全部殺盡,老弱婦孺也不曾放過。”
“看那屍積如山,血流漂櫓,著實淒慘!”
崔祺歎息道:“你走的這條路,本就凶險,我看不如讓曹仁散去人馬,隱匿山間,再圖後計。”
崔祺感覺,和世家大族對抗,超越這個時代,即便是曹操,也很難走下去。
“不!”
曹操正色道:“我堅信現在走的是一條正道,錯的是劉岱、黃琬、陶謙!”
“孟德兄想如何做?”
“毫無頭緒!”
曹操此時須發散亂,好似一夜之間老了幾歲,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意氣風發之感。
崔祺想了想:“我看曹仁再堅持一個月,必有轉機。”
曹操聞言,眼神定在崔祺身上。
“真的,宜之沒有騙我?”
“沒有。”
崔祺知道,烏桓快打來了,到時中原一片混亂,各州郡也就沒能力管曹仁了。
“好,我再回淮泗,親自指揮作戰,一定讓百姓免遭屠戮。”
崔祺有些不敢相信,一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屠夫,居然要救助百姓。
百姓困苦,救人要緊。
這是崔祺的信條。
崔祺看著曹操悲苦的面容,還在猶豫,要不要把心中的兵法傳授給曹操。
畢竟曹操如果按照歷史走向黑化,將是崔祺最大的敵人。
崔祺歎了一口氣。
往事遇千年,魏武揮鞭。
來自兩千年後的絕世兵法,或許能幫助曹操。
“孟德兄,我教你一句兵法,你好好參悟,必然能打退官軍。”
“一句?”
曹操的眼神裡滿是狐疑,但又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宜之請講。”
“這句兵法是……”
話到嘴邊,崔祺又停住了。
曹操拱手:“宜之,請教我!”
攥了攥拳頭,崔祺深吸一口氣。
“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人有生力量。”
“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人有生力量。”
曹操沉聲複述了一遍。
“此兵法,真乃古今集大成也!”
曹操問道:“宜之,你年紀輕輕,怎會領悟如此高深的兵法?”
崔祺趕緊揮手:“這不是我領悟的,是老師教的。”
“敢問尊師?”
“不可說。”
曹操點了點頭。
“宜之不說,我便不問了,經你點撥,我已了然。”
“曹仁戰法強橫,喜歡兵來將擋,這種戰法顯然對付不了人數眾多的官軍。”
“宜之所言,乃是正論。”
……
兗州,山陽郡,湖路縣。
冬季,蘆葦乾枯,滿是枯黃之色。
這裡是南四湖水域,位於三州交匯之處,人煙稀少。
蘆葦晃動。
幾個士兵拿著捕網,提著一兜小魚小蝦,來到密林中的營地。
營地十分簡陋,各種物品隨意擺放。
這夥兒兵馬剛剛經歷大戰,戰敗後,藏匿於湖畔密林之中。
中軍帳中,一個年輕的將領擦著長刀,陽光透過營帳,灑在長刀上,刀面上映出一雙星眸。
士兵將用石板烤熟的魚蝦裝了盤,送到曹仁面前。
“將軍,吃些飯食吧。”
連日來,被官軍追趕,曹仁輜重全丟,只能吃些魚蝦度日。
“部曲還剩多少?”
“大多聯絡不上,身邊還有一百來人。”
“一百!”
曹仁劍眉一凝,眼神裡滿是怒意。
“自從實行變法以來,短短半個月,擴軍三萬,如今只剩下一百,我不服!”
殺貪官,絕淫祀,罷經學,複諸子。
曹仁不知道曹操傳授給他的策略具體該算什麽,用古代人的說法,應該叫變法。
“不服又怎樣,伱只知道死打硬拚,能和官軍抗衡嗎?”
門簾被掀開,一人戴著鬥篷進來,曹仁急忙起身拱手。
“軍師。”
曹操隱藏身份,暗中指揮曹仁,被曹仁稱作軍師。
曹操來到主位坐下,曹仁收起劍,坐在一旁。
“子孝,你辛苦了。”
“刀口舔血而已,我都習慣了。”
“好。”
“軍師用飯了嗎?軍中無糧,只能吃些魚蝦,你要不要吃一些?”
“不著急。”
曹操揮了揮手。
“現在戰況如何?”
曹仁歎息道:“各處兵馬都聯絡不上了,現在我手邊還有一百人。”
曹操吩咐道:“將這一百人撒出去,把兵馬全部召集回來,能召集多少召集多少。”
“那咱們的領地?”
“還領地?要是人都沒有了,拿什麽佔據領地?”
“仁明白了。”
曹仁走出營帳,吩咐所有士兵,喬裝百姓散出去,將各處領地的兵馬召集回來。
三天時間,曹仁重新聚集了兩千兵馬。
這兩千兵馬雖然不多,但相比之前的土匪賊寇,更加善戰。
而且能在這種危急時刻接受命令,忠誠度也可以保障。
曹操傳達戰法。
三州之中,豫州牧黃琬兵馬最弱,便要從他這裡下手。
是日,大軍圍城。
士兵展開旌旗,架起雲梯,蟻附攻城。
湖路縣雖然低處偏遠,但並非小城。
為了應對盜匪,建有深溝高壘。
眼看進攻不順。
曹仁扛起來雲梯,領兵衝去。
架好雲梯。
曹仁口銜長刀,攀上城牆。
士兵見曹仁不懼艱險,爭先恐後而上,不一會兒便佔據城頭。
眼看城內援兵殺來。
曹仁大吼一聲:“撤!”
援兵剛剛站上城頭,傳信兵來報,西門那邊,賊兵又攻上來了。
一日內,湖路縣兵,疲於奔命。
當夜。
湖路縣令派出九路信使,分三個方向,衝出城門。
一路往昌邑尋劉岱,一路往相縣尋黃琬,一路往郯縣尋陶謙。
曹操設暗探於半路,伏殺東西兩路信使,隻留一路信使,往相縣去了。
滅賊軍乃是三州共識。
黃琬接到書信,命令兵馬北上,救援湖路。
先鋒騎兵來到沛縣,沿泗水北上,沿途劫掠百姓,補給軍需。
曹操探查到騎兵動向。
於半道設伏。
夜間,黃琬軍沿河扎營。
曹仁軍手持稻草,衝入營中,逢營便燒,黃琬軍大亂,奔入泗水中溺亡者,不計其數。
曹仁軍繳獲戰馬千余,泗水之上,旗鼓漂浮,綿延數裡。
殺完戰俘,曹仁啃著剛剛繳獲的面餅,來到曹操面前。
“兄長,打敗了援軍,咱們繼續打湖路吧。”
曹操依舊在鬥篷之下,隱藏身份。
“不可,立即集結兵馬,帶上七日乾糧,將多余物資散給百姓,輕裝疾行。”
曹仁一愣,緊接著拱手道:“遵命。”
曹仁比曹操小十幾歲,自幼崇拜這個兄長,言聽計從。
聽了崔祺闡述的兵法,曹操感覺所謂的領地和物資,都是累贅。
只要保持兵馬的戰力和行動力,這些東西唾手可得,沒必要執著。
“留一千兵馬繼續打湖路。”
“其他人騎上戰馬,去打豐縣。”
“放出斥候,一旦黃琬援軍靠近湖路,讓所留兵馬往豐縣和我們會合。”
曹仁點頭,按照曹操的謀略分配兵馬。
一日後,曹仁軍騎馬來到豐縣。
士兵鼓躁攻城。
豐縣於是緊急往相縣求援。
黃琬怕豐縣有失,繼續派兵救援。
曹操在豐縣以南,再次設伏,擊敗這路兵馬。
敗軍潰逃,抄掠南邊的杼秋縣。
曹仁軍追上,徑直攻入縣城,盡取府庫錢糧,補充軍資後,多余錢財散於百姓。
一路散財施恩,曹仁軍再聚數萬之眾。
此時,豫州軍主力追來,卻早已疲憊不堪。
曹仁軍調轉兵鋒,擊潰追擊而來的豫州軍主力,轉而包圍相縣。
得知曹仁軍來襲。
黃琬急調周邊郡縣兵馬來援。
曹仁軍不急破相縣,只是對準援軍,來一路殺一路。
相縣。
州府屬官匆匆來往,文書不斷。
黃琬坐在大堂,臉色難看至極。
“使君,蕭縣縣兵行至郭家坡,遭遇數倍賊軍圍攻,全軍覆沒。”
“臨雎縣兵被賊軍堵在十裡長亭,已經三日了。”
“碭縣縣兵,被賊軍包圍,倒戈投賊了。”
“夠了!”
黃琬將帶鞘的長劍拍在案頭,四寸胡須飛起。
“騎都尉的兵馬跑哪兒去了,讓他北上破敵,怎麽這些賊兵全往南邊來了?”
“騎都尉主力,興許已經沒了。”
一個屬官顫顫巍巍道:“使君,現在形勢不妙,相縣城危在旦夕,我看,我們不如突圍吧。”
黃琬歎了一口氣:“不知往何處突圍?”
此時,又一個屬官上前。
“使君,不可突圍!”
黃琬一看,這人是自己的心腹,也是荊州江夏人。
“我們是荊州人,來此地為官,本就被豪強壓製,如果放棄州治相縣,更會威望大損,府君今日棄了相縣,恐怕明日就要棄了這州牧。”
黃琬稍稍定了定神。
“依你之見……”
“吾聞這股賊軍,賊首乃是原太尉曹嵩之從子曹仁,不如聯絡曹嵩,讓他勸說曹仁歸降,封其官職,命其鎮守一方。”
“有曹仁在,外可抵禦侵擾,內可壓製豪族,此為化賊為兵,以外製內之計,望府君三思。”
黃琬聽到這話,又是一驚。
“該到何處找曹嵩?”
“曹嵩現在在譙縣,如府君允諾,在下願往勸說。”
……
相縣,曹仁軍營。
帥案之上擺著地圖。
曹仁正領著首領們商議軍情。
忽然有個士兵來報。
“將軍,營外來了個老頭,說是黃琬的使者,讓你歸降。”
曹仁看了看周圍的首領,這些人和官軍都有血仇。
“你去把使者砍了,首級送到相縣,讓黃琬老兒給我投降!”
眾首領齊聲道:“將軍威武!”
“得令。”
曹嵩正在門口等待,本想等曹仁來了,給他一個驚喜,誰知等來一隊刀斧手。
“將軍有令,斬了使者!”
刀斧手一起過去拿曹嵩,曹嵩大叫了起來。
“曹仁!你個小兔崽子!給我出來!”
“敢罵我們將軍,把他的嘴給我堵了。”
刀斧手上前,扯下領巾,堵住曹嵩的嘴,一陣五花大綁,押上行刑台。
曹嵩被摘了帽子,按在沾血的木樁上,嗚嗚直叫。
此時,一個披著鬥篷之人,牽馬經過。
士兵紛紛行禮。
都知道這人是曹仁的軍師,但沒人見過其面貌,具體身份,乃是軍中絕密。 www.uukanshu.net
牽馬那人看見行刑台上的曹嵩,頓時覺得有些眼熟。
“父親!”
曹操急忙吩咐刀斧手停止行刑。
……
“子孝,誰讓你殺使者的?”
衝進曹仁中軍帳,曹操怒道。
曹仁拱手:“軍師,有何不妥?”
曹操沉聲道:“你去看看,外邊的使者是誰?”
曹仁聞言,感覺事情不小,急忙領著一眾首領去見使者。
來到行刑台前,曹仁瞠目結舌。
“伯父!”
“快快松綁!”
刀斧手解開繩索,曹嵩跳下行刑台,對著曹仁就是一腳。
被曹仁閃開,曹嵩又奪了一把刀,追著曹仁砍了過去。
“伯父,息怒!”
“你個兔崽子,整天沒個正形,當匪寇就罷了,還要當最大的一股,你要翻天啊!”
曹仁跑了一陣,曹嵩實在追不上了,扶著欄杆直喘粗氣。
“叔父,不革除經學,殺光貪官,大漢永無寧日,你又何必執著呢?”
“我……你……馬……”
殺貪官?老子就是最大的一個!
曹嵩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了:“行了,我開門見山,黃琬同意,把豐縣給你,讓你做豐令,你可在轄區內革除淫祀,舉薦官員,複諸子百家,你收兵去上任吧。”
“誰稀罕一個小小縣令?”
“怎了?你要做州牧啊?也不看看你那德行。”
“我手握五萬雄兵,當個郡守不過分吧?”
“我……你……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