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很快也聽說了,大自在魔宗宗主打敗了六大書院之一的院首。
感覺很有意思,不過事情跟他無關,沒太在意。
陳院首走火入魔,自廢武功,才勉強活著。
皇帝走火入魔,被太醫們壓下來了。
朝廷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一些清流紛紛指責,卻石沉大海。
不是朝廷不管,是問題在朝廷。
一畝收八鬥,不僅僅是地方官府,也是朝廷允許的。
各地可以視當地民生,自行制定加征。
在北方加征不可能達到一畝收八鬥,在南方卻是可以。
只是做歸做,卻不能比,不能挑刺。
一比就全是錯,一挑刺就全是血。
而被天魔這一鬧,邪門外道,旁門左道都出來活動了。
聖火教余孽更是明目張膽的亮出旗號,毫不遮掩的說造反。
大梥腐朽不堪,自當改朝換代。
不僅僅是說,還動手殺,除掉權貴官員,世家大族,聚攏當地的民眾,訓練士兵。
壞消息是一個一個連綿不絕,朝廷接連下旨讓各地平叛,調派各種人手去幫忙,但一時之間收效甚微。
大梥不僅僅是缺糧,缺的物資就更多了。
不過跟百姓無關,百姓有糧有鹽就行,要不了那許多東西。
而臨洝府靠海,海運送來許多東西。
權貴官員,世家大族感覺不到缺乏,依舊醉生夢死。
山崎也感覺不錯,至少招募的流民足夠開荒了。
唯一不滿的就是又加征了,他秋後得實交五成五。
……
秋後,山崎正算帳呢,更壞的消息傳來,惍人又南下了。
淮水一線被迅速突破,兵力推到了大江北岸。
百姓再次各展其能的渡江,逃到南方,山崎的窩棚裡很快擠滿了人。
山崎正開荒的不算,其余一百萬畝田地,一百萬畝山地,收糧二百多萬石。
先扣三成,七十萬石,其中一半減免,是三十五萬石。
剩下四成給田戶,是六十多萬石,近五萬戶分。
加征四成,是連開荒的田地一起算。
開荒出糧二三十萬石,總共要交近一百萬石。
總共約二百五十萬石,實交一百三十五萬石,舊田六十多萬石分給五萬田戶。
新田出產的幾萬石,根本不夠分給近三萬戶分,還得再拿出二十萬石。
所以說,不是沒有人願意開荒,是實在承擔不起消耗。
而自留的二十多萬石,對流民來說,根本不夠消耗。
混上沒有刺的海鮮炒成乾糧,讓他們帶著,送他們去麻溢。
……
朝廷焦頭爛額,兵力也不知道用在什麽地方了。
最後還是決定先平叛,北方的糧食反正收不回來了,先把後方安定好。
想法很好,結果忘了一條,就是流竄。
人都長腿了,會跑。
南方山地是天然的掩護,別說幾萬軍隊了,幾百萬軍隊撒在裡面,也不夠看。
朝廷沒辦法,只能先確保平原地區,然後在重要路徑是派重兵守著。
其他地方實在管不了了,因為又要勞力,又要兵力,人不夠用了。
不是大梥人口不夠多,是許多百姓,說是被裹挾的,其實就是主動被裹挾的,都認準了叛軍沒有賦稅徭役。
朝廷不得人心,那是真的沒有辦法。
……
朝廷折騰了一年,總算又拉起一支大軍,要北征。
結果還沒打呢,惍人先跑了。
問題來了,還打不打?
因為這顯然又是一個口袋,就等著朝廷大軍過去,然後快馬包抄後路。
除非死拚,否則無解。
因為兵力集中,固然可以防備,但無法佔領地盤。
兵鋒所至,惍人會逃跑,等你走了,惍人會再來干擾。
想防守,需要很多兵力。
剩下的就是消耗,把惍人的兵力消耗光。
但大梥的兵,沒有幾個願意跟惍人拚命的。
原因很簡單,朝廷無法保證,兵丁戰死以後,兵丁的家裡還能衣食有所保障。
就算朝廷答應,兵丁們也隻當他們放那什麽,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在這一石糧食賣到十萬兩的時代,鬼都不會相信朝廷。
……
朝廷放棄了北征,許多百姓們卻偷跑過去了。
理由很簡單,那邊沒人管,不用交稅,也沒有徭役。
宰相聽說後吐血了,隨後也辭官回家了。
因為百姓用腳說明了,大梥已經失去了民心。
除非大梥改變,否則大梥就完了。
但大梥能改變嗎?不能!
什麽都好動,哪怕權貴都能改,但有一樣改不了。
那就是銀票,沒有辦法改,只會越來越多,直到把大梥徹底淹沒掉。
看得到這個結局,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
這種無力感,讓宰相徹底失去了信心。
走之前,去拜訪了山崎,因為現在才醒悟,山崎其實早就看出來了。
新年宴的那個時候,是還有一線生機,就是北征成功。
但如今基本上沒了,因為北征不可能成功了。
這是個惡性循環,銀票讓權貴越發富裕,讓百姓擔憂生計。
當下,所有百姓都意識到銀票不可靠,也由銀票意識到朝廷不可靠。
哪怕印再多的銀票,也買不來百姓的安心。
無法讓百姓安心,就無法讓士兵去與外敵拚命。
如此自然無法成功北征,無法獲得北方的土地。
沒有土地,就抹不掉銀票的帳。
朝廷只能繼續印銀票,繼續用銀票采買,而泛濫的銀票讓物價變高。
得到銀票的權貴越發富裕,因為要多少銀票,印就是了。
百姓則苦不堪言,今天能用銀票買一石米,明天說不定就只能買半石了, www.uukanshu.net 這讓百姓怎麽可能安心!
……
山崎送走了宰相,繼續忙田戶。
而大概是沒有油水,惍人也沒有再南下,老老實實待在淮水以北。
去江北的百姓越來越多,朝廷根本阻止不了。
二三年間,普通百姓似乎都跑光了,不是去江北當流民,就是去南方山區從賊了。
山崎在臨洝府變得更加顯眼,不是因為坐擁近十萬戶一百多萬丁口。
是實交六成的稅,卻仍然堅持給這些田戶四成。
從皇帝往下,無數人只要想到這個,就非常的不舒服。
山崎是什麽人,一個漁夫出身,不學無術的商賈大戶,賣豬肉的粗鄙之人!
他們又是什麽人?世家大族,權貴官員,甚至傳承三千年,自幼飽讀聖賢書,立志要齊家治國平天下。
結果呢,他們交很少的稅,也仍然沒有讓田戶拿四成,只能說讓他們吃飽穿暖了,有銀票花。
人跟人就怕比,一比就清楚了。
從羞愧到嫉妒,再由嫉妒到忌恨。
只是蔫招壞招損招,對山崎使不出來啊。
山崎雖然是翰林,但沒有任何實權,也就沒有任何把柄。
山崎不與人交往,從不去喝酒,誰的臉都不給。
該交的稅,從來沒有少過。
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破綻,讓人拿他沒有絲毫辦法。
只能看著他,一天一天看著他。
一天一天的承受自愧不如的心情,每天心裡都如同遭受蟲蟻啃食,痛苦啊,煎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