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吳世璠嫻熟地從牆外草叢中扶起梯子時,他或許還不知道,在不遠處有一隊氣喘噓噓的護衛,剛剛還在這裡吐槽他為什麽這麽早回來。
在他手腳並用的從梯子上翻過王府的高牆後,就立即大大咧咧地呼喚道:
“來人!來人!”
聽到世孫在府內大聲呼喊,一名內侍聞訊小跑趕來,低頭問道:
“奴婢在,殿下有何吩咐。”
“更衣!替我更衣,我要出去。”
“啊?!”
小內侍聞言,一臉懵逼。
你不是剛回來了麽?怎麽又要出去?
吳世璠見小內侍直直發怔,呲牙一笑:
“去,把我的衛隊集合起來,跟他們說,我要去出去。”
“對了,全部不許披甲,不許騎馬。”
“還有,去叫大伴過來。”
“就跟他說,我要以周王世孫的名義外出,把我的鑾儀、車馬全部打起來。”
“按世孫的標準,所有隨侍人員,全部跟我出發。”
此時,吳安聞訊匆匆跑來,聽到吳世璠這樣安排,大為詫異,不禁問道:
“少爺,您……這是要做甚?”
“有什麽事情您說,奴婢立即去辦。”
吳世璠哈哈一笑地回道:
“我不是說的很明白了,帶人,出門。”
“快點快點。”
吳世璠催促道:
“趕得及的話,今天還能趕兩家。”
吳安也不知道自家少爺要做什麽,只能聽命行事,按王孫出門的標準,集結侍從隨扈。
不多時,王孫的鑾儀護衛,連同內侍浩浩蕩蕩二百多人,鳴鑼敲鼓,十二抬大轎抬著吳世璠就要出王府。
“少爺,要去哪?”
“走,到內府署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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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藩的內府,職同清廷的內務府+宗人府,名義上主管王府裡的大小事務、以及管理吳氏宗族事務的總機構。
掌管吳氏一族的宗族名冊,記錄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婚假等事務。
包括向宗主陳述宗室的訴求、推薦族中優秀子弟及記錄宗室罪責過失等。
內府設將軍(總管)。
由於延陵吳氏一族,世代征戰,族中子弟盡皆從軍。
因此,內府將軍其實就是吳氏族軍的領兵大將。
吳國柱就是內府將軍。
吳國柱資質平平,幾無領兵作戰能力,他這個內府將軍做得最多的,就是向宗主建議推薦族內人才,例如吳氏的後起之秀,吳世吉。
但也正因為他能力平平,吳三桂才放心讓他做到內府將軍、這個名義上統領族軍的重要位置上。
在平西藩內,也幾乎沒有存在感。
歷史上唯一一次出現,就是昆明內亂當夜,與線域、吳世吉、林天擎等文武將領一同向吳世璠逼宮。
比起自己已被封為親軍前將軍、松滋總統將軍的弟弟吳國貴那樣能力出眾,能領兵獨擋一面。
吳國柱勝在其為人憨厚樸實,深受吳氏子侄敬重。
一句話總結:老好人一個。
對於這個上輩子逼宮的“宗伯”,吳世璠恨不起來。
畢竟,當時都彈盡糧絕了,再守下去也無意義。
為了活下去內亂,這也是人的求生本性使然。
甚至在吳世璠心目中,這些將軍肯陪他死守這麽久,算對得起他了。
每每想到這裡,更是無半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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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國柱此時正在屬衙的魚塘邊垂釣。
一手托著茶壺,一手握著釣竿,看著池塘泛起的陣陣漣漪,好不愜意。
忽下人匆匆來報,說是世孫車駕即將來訪內府署衙,要拜見內府將軍。
吳國柱驚詫之余,趕緊放下手中釣竿,整理衣冠後,親自率領麾下佐貳、幕僚於立於署衙門前,大開中門迎接世孫。
只見浩浩蕩蕩的車駕鳴鑼敲鼓,一頂十二抬大轎上,身穿華服的吳世璠從轎子上緩緩走出。
吳國柱見對方下轎,率先下跪行禮,身邊佐貳、幕僚嘩啦啦跪倒一地:
“臣內府將軍吳國柱叩見世孫。”
“宗伯!”
吳世璠幾步快走,一把扶住吳國柱的手臂,哈哈一笑。
“宗伯無需多禮,這可折煞侄兒了。”
隨後又語言埋怨道:“宗伯乃世璠長輩,豈有長輩迎接小侄的道理?”
吳國柱順勢隨吳世璠的攙扶,站立起身笑道:
“禮不可廢,殿下裡面請。”
“宗伯請。”
吳世璠禮貌謝過,在吳國柱的邀請下,伯侄二人,互牽雙手,一同走入署衙大門。
邊走還邊向吳世璠介紹內府的各個官署,已經目前的架構,人員,以及各級官員主要負責的事務范圍。
吳世璠連連點頭,來到內堂之中,二人分賓主落座,互相寒暄。
吳國柱知道吳世璠此番前來,定然有事。
也不主動提起,只是閑話內府職責,聊些族內往事。
吳世璠見吳國柱不主動提及,心中暗罵“老家夥藏得挺深啊”,隨後借著吳國柱的話語讚歎:
“宗伯不愧是我吳家之定海針,內府事務打理得條條有理,王爺爺把內府交給宗伯,真是明智之舉。”
“哈哈哈……殿下過獎了。王爺托付,老臣不敢怠慢。”
“老臣年紀大了,又沒啥本事,沒法隨王爺北伐,只能為王爺料理些族中雜事,好讓王爺征伐四方,無後顧之憂。”
“誒,宗伯可不老!宗伯現在的這個年紀,可是正值當年啊。”
“以宗伯的身手,尋常後生,都沒法近宗伯的身。”吳世璠見吳國柱已經慢慢上鉤,也不著急,繼續放線拉扯:
“我聽阿爺說,宗伯弓馬尤為嫻熟,當年在遼東與後金二名白甲兵捉對,以一對二,亦毫無懼色。”
“最後二名白甲兵力竭,被宗伯陣斬?”
說起當年輝煌之事,吳國柱一臉得意,雙目閃爍著難以掩蓋的自豪,淡淡地說:
“不是兩個,是三個。”
“一個被我一刀砍了,一個被我抓起地上的狼牙錘砸到腦袋砸死了,還有一個嚇破膽,被我生擒。”
“哇!宗伯威武!”
聽到吳世璠的崇拜讚歎,吳國柱也沒想太多,畢竟眼前的吳世璠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剛剛十一歲的少年,哪有什麽心機。
一時之間,順著吳世璠的奉承,多說了幾句。
在族中後生面前談起了過往輝煌,心中不免得意。
但自己畢竟是長輩,要保持莊重威嚴,不可過於輕浮。
於是舉起茶碗,準備抿上一口茶水,以顯示自己的從容與沉穩。
可吳世璠隨後的一句話,讓他直接破防。
“侄兒立即隨宗伯前往松滋前線,驅逐滿虜,複我華夏!”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