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碩大的城門緩緩落下時,天邊最後一抹夕陽的余暉,如同金粉灑在堅硬的青石板上,映出斑駁的光影。
街道兩旁,商鋪的燈籠逐一亮起,紅黃交錯,像是繁星落入凡間,點亮了夜的序幕。
長這麽大,第一次見識到這麽繁華的都市,丁一川幾人的臉上,寫滿了驚奇與興奮。
“哇,妹夫,你們就住這啊?這裡好漂亮啊。”丁一川“嘖嘖”的感歎道。
“不是,還沒到,我們住山上。”吳桐不以為然地說道。
而丁一川的表弟靳東為人比較直爽,直接就蹦出一句。
“啊?你們不是住城裡的?還住山上的話,那不是跟我們一樣沒什麽區別?”轉頭對自家表姐說:
“姐,看來姐夫家也不怎樣嘛。”
“要不咱們回去吧。”
“住口,別亂講話!你不喜歡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我就要跟我的桐哥哥在一起!”丁香瞪了這個弟弟一樣,又回頭對身邊的吳桐,露出甜甜地笑道:
“小孩子不懂事,桐哥兒別理他,住山上就住山上,只要你對我好就行。”
聽到這些,吳桐頗有些感動,忽然握住了丁香的雙手,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雖然是準備嫁給吳桐,但從小沒過這種場面的丁香,被吳桐在大庭廣眾之下握住雙手,此時心裡如小鹿亂撞般“撲通撲通”,倍感羞澀。
“桐哥兒,別……這人多。”
丁香嬌羞地避開他熾熱的眼光,心裡既有些害怕,又有些許期待。
感受到吳桐呼吸的炙熱,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癡癡地望著她的桐哥哥。
只見他的雙眸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閃爍著深邃而溫柔的光芒;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寵溺與愛意,仿佛要將她整個包裹在其中。
他撩動丁香的秀發,寵溺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略含羞澀的女子,將頭伸到她的耳邊,輕啟薄唇,柔聲說道:
“放心吧,咱們家是大戶人家,我在這裡對天發誓,不管將來怎樣,我都會傾盡所有,讓你成為這天下間最幸福的女人。”
他堅定又溫柔的誓言,仿佛要將丁香融化在他的深情之中。
(以上這段是免費送給各位單身汪的。你們說就我這水平,去女頻混飯吃會不會餓死?)
在不遠處聽到吳桐款款深情表白的吳世璠,面無表情,在他們二人的郎情妾意中,好像被什麽東西喂飽了一樣。
……
等吳世璠一行人到達五華山的王府門口,丁家眾人瞬間驚呆了!
紅牆深院,雕欄畫柱,高大的院門上兩邊的石獅子,更是張牙舞爪,無一樣不是在顯示著,這戶人家的威嚴與崇高的地位。
而門庭上大大的“周王府”三個字,更是嚇得丁家眾人直哆嗦。
這可是王府啊!
方少爺他們居然是王府的人。
門口值守的王府衛兵手執長矛,肅立以待,見自家的世孫殿下回府,齊刷刷下跪,聲如雷震,齊聲喊道:
“見過殿下!”
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的丁家眾人們,楞住了。
原來這不是方少爺,而是吳少爺!
是爺爺口中,吳三桂的孫子!
方家的子侄們此時嚇得腿腳發軟。
要是吳少爺對自家爺爺在山裡的那一番狂言不滿,從而遷怒他們的話,只需手一揮,他們幾人全部跑不掉。
丁香姑娘卻無半點驚慌,甚至見自家郎君,竟然是王府少爺的書童時,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激動。
她望向吳桐的眼神中,除了原本的愛意與依賴,更增添了幾分深深的崇拜。
粉撲撲的臉頰上,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愛意,仿佛隨時就要洋溢出來。
而走在前面的吳世璠,見丁家眾人忐忑不安的樣子,回過身,和幾人說道:
“我就是平西王的親孫子——吳世璠。”
“怎麽樣,還要不要跟我?”
“跟,我保你們一輩子榮華富貴。”
“若是不想跟……吳桐,去拿些銀兩來,讓他們買些吃食,明日回去帶給丁老。”
丁家子侄此時倒是沒有猶豫,紛紛言道:
“跟!”
“少爺!我們聽你的。”
“對,少爺要我們幹什麽就幹什麽。”
幾人亢奮異常、紛紛表態,他們也不傻,像這麽有錢有權的靠山,不是想要就有的。
然而,吳世璠的一句話,卻將幾人原本亢奮的心情瞬間從高山之巔直墜冰窖之底,冷冽刺骨,令人無法自持。
“那我要是叫你們殺人呢?”
幾人面面相覷,頓時無語。
過了一會,丁一川似乎做出了某些艱難的決定後,代表眾人回道:
“我們沒殺過人,但少爺說要殺誰,我們就殺誰!”
“對,聽少爺的!”
“少爺說殺誰,就殺誰!”
見幾人七嘴八舌的回答,吳世璠笑了笑,吩咐吳桐道:
“去帳上,提100兩出來,一人十兩,剩下的,明日你帶丁香姑娘和丁蘭姑娘到城裡買些衣服首飾。”
“謝謝少爺!”聽到少爺賞賜,吳桐高興地應道。
接著吳世璠又回頭,對幾個男丁點道:
“你們姐夫陪你們姐姐,你們幾個,早些休息,明日陪我出門。”
聽聞有賞錢,幾人難掩心中的興奮,齊聲應道:
“是!”
在交代好吳桐安置眾人後,吳世璠就去府裡向張王后請安。
一天都不見人了,總得跟家中長輩有個交代。
一頓訓是少不了的。
……
在挨完訓後,回到自己的書房吳世璠,在燈火下,仔細地打量著今天從山裡帶來的幾個甘薯。
隨後吩咐下人,把伺候自己的內侍喊來。
“大伴,你現在就帶人,把府裡的藏書都翻出來。”
“府志、縣志、農書、兵書、話本什麽書給我翻,書本裡頭凡是有寫到‘甘薯’二字的,甚至是只要有個‘薯’字的,通通給我找出來。”
“我明早起床就要,你今晚辛苦一下。”
“如果找不到,明天一早就去昆明府翻;昆明府翻不到,到留守府那裡,一定要給我找到。”
見自家小主人如此看重,內侍不敢耽擱,準備連夜帶人查翻出來。
等從吳世璠書房出來後,這個伺候吳家十余年的青年內侍心中,對小主人隱隱升出一絲敬畏和驚顫。
其實從小主人進城,他就已經知道了,不僅是城門這件小事,連蚊香寺及事後發生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
在隊伍面對困難時,吳世璠懂得驅使、授權下人去解決問題,在整個過程中實現人性測試,以及故意保持上位者的神秘;
在下人無法解決時,予以點撥,但不親自參與,一方面是鍛煉下人,另一方面也是留有解決問題的後路;
在解決問題過程中,遇到需要采取一些灰色手段時,吳世璠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明他知道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懂得尊重潛規則;
在回府後,交代下人去處理閑雜事務,自己則是第一時間去張王后處問安請罪,說明他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現在更是安排自己帶人去查翻書籍,找出吳世璠要的資料,並且定下完成時間的壓力傳導。
乃至考慮到,在現有條件下,如若真找不到資料,需要如何實現目標的後備方案。
而蚊香寺的做法,更是精妙。
所有官府層面對蚊香寺采取的手段,全都是在“合理合法”的范圍內,遵守“規矩”的玩法。
這種種做法,無一不是一個合格的上位者,所必須具有的基本手段。
吳世璠的種種轉變,和之前那個不願麻煩人、以道德標尚自己的儒雅世孫,相差太大了。
但是,青年內侍卻是很欣慰。
這才是未來的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