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者講述永歷朝當年的二王內訌(嚴格來說是三王),吳世璠感到十分地扼腕痛惜。
當聽到僅僅在十五個月後,清兵就攻入昆明,昆明從此淪為腥膻,更是痛心疾首。
這讓吳世璠不由得聯想到,當時昆明百姓在清兵地推搡下,一個個漢家郎在剃頭攤前,人擠人排著隊。
又如牛馬那般牽入圍欄,將一縷縷青絲髡成頹頂,隻留下一條老鼠尾巴甩來甩去。
身為半個昆明人的吳世璠感同身受,頓感憤慨:
“是哪個混蛋那麽拚命,給韃子做前驅的,害得我們昆明人受到如此羞辱!”
老者聽聞少年所說,也是同仇敵愾,咬牙切齒道:
“就是那個心甘情願給韃子做狗的平西王!”
吳世璠:“……”
整個場面瞬時尷尬起來。
老漢沒注意到,每次說到“平西王”的時候,“方少爺”的小臉總會不自覺地抽搐。
而此時老漢依然還忿忿不平地聲討“平西王”的不是。
見自家小主人又被打臉,吳桐趕緊出來救場:
“老人家,這平西王來到昆明,好像也沒濫殺無辜平民吧,怎麽你們兩戶人家得跑進山裡啊。”
聽到自己“孫女婿”問話了,老漢頓時眉開目笑,眼睛裡充滿了溫柔和親昵。
“桐哥兒,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隨俺家女娃叫俺爺爺。”
“桐哥兒你放心咧,俺們雖然躲在山裡,可沒餓著俺們家娃娃,大米都留給娃娃吃呢!
俺家的女娃娃可俊著咧,屁股又大,胸脯也大,好生養咧,保證給你生男娃!”
老漢見自家“孫女婿”說話了,也不嫌害臊,趁機把自家孫女的優點都給介紹出來。
“這屋裡沒婆姨,放心。
大家都是男人,俺知道,咱們男人都喜歡那種長得白,臉圓圓,身段好的女人……你們可知大同婆姨?
俺跟你們說啊,那些姑娘,很潤~
俺年輕時候啊……”
(好啦,挖個坑,以後有機會再跟你們吹歷史上與“揚州瘦馬”齊名的“大同婆姨”)
在青天白日之下,光明正大地談論女子的“屁股、胸脯、生養”,吳桐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哪裡見識過!
聽老漢這樣說,吳桐小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趕緊伸出雙手,連連搖擺,著急得說不出話來。
老漢見狀,笑著的臉突然沉下來,不高興了。
“桐哥兒你這是啥子意思?莫非還得讓你上手摸摸不成?”
說著老漢有些生氣了:
“那可不成!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雖說是有些年紀了,但還沒過門,可不興你亂摸的!”
吳桐聽老漢這麽一說,心裡更焦急了,一時之間沒處發泄,對著腳下的地板,“咚咚咚”連連用力地跺了幾下腳。
吳桐越是著急越說不出來話,眼睛向自家少爺投去求救的眼神。
吳世璠見老漢越說越過分,一臉老成地為吳桐解圍道:
“老人家,我這家人,還是個雛,你說的那些,人家害臊嘛。”
老漢聽吳世璠這樣解釋,頓時釋然道:
“原來如此啊,是老漢想岔了,對不住啦桐哥兒,哈哈哈……”
邊笑好像又想起什麽,看著一副“過來人”模樣的吳世璠,疑問到:
“方少爺,你怎麽那麽老道,莫非…不是雛?”
吳世璠差點被老漢跳躍性的思維絆倒!
這老頭,越說越過份了,怎麽整天想這些。
吳世璠見老漢越扯越遠,趕緊接著吳桐的話題講:
“老人家,剛剛咱們說到,平西王入滇沒亂殺人啊,那您為何要跑進山裡躲啊。”
老頭還有些意猶未盡,畢竟難得有別的男人到寨子裡來,還能聊得那麽來。
平時自己身為長輩,總不能跟自家子侄孫兒談論這些吧。
但在“孫女婿”和“方少爺”的強烈要求下,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
……
一開始,吳三桂等人攻打南明並不賣命。
因為南明中央有秦可望這樣的狠人坐鎮,前方又有李定國、白文選這樣的猛將頂著,明軍(大西軍)又是深得人心。
再加上老吳等漢將又是“實誠人”——沒好處的事情絕對不乾。
就這樣,明清雙方一直耗著。
在討伐“南朝”的過程中,大清雖有進展,但大體就是雙方在拉鋸:今天你佔我一縣,明天我佔你一府。
就像在玩回合製遊戲。
直到晉王李定國“兩蹶名王”,天下震動。
清廷甚至產生了退出南方、劃江而治的想法。
南明這麽猛,連大清的兩個王都戰死了,那底下各路滿、漢將領自然沒什麽心思挑起事端,主動進攻了。
大家紛紛躺平,拿著比平時多數倍的糧餉,心安理得地摸起魚來。
基本秉承著“只要你不打我,我絕對不打你”的宗旨。
期間,只有洪承疇督師一人忙上忙下、耗費心血地為大清盡忠職守,“經略五省、籌措糧餉”。
老洪自謂“晝夜冰兢,不敢傾刻自逸。”
再後來,南明秦晉二王內訌。
“大明秦王”投靠清廷,變成了“大清義王”。
孫可望的投清,影響極為惡劣,除給清廷帶來大量情報外,還一路招攬大西軍舊部。
等南明的話事人變成李定國後,吳三桂看出,南明是真不行了。
再加上還得到了順治皇帝口頭上“永鎮雲貴”的承諾。
種種因素疊加,讓吳三桂拚了老命都要把南明搞掉。
等吳三桂入滇後,雖然沒得到清廷的正式冊封,就已經把雲南視為自家禁臠,他人不得染指。
在人事上,插手清廷中央的選官任命權。選拔、安插親信官員,控制雲南各州府。
隨後在康熙二年時,吳三桂還上疏奏請“將雲貴二省總督巡撫敕書撰入‘聽王節製’”四字。
也就說,所有任命在雲、貴二省的大小官員,如果沒有吳三桂點頭,都做不了。
在軍事上,對進出雲、貴的要道部署重兵。
通過搶佔大渡河、雪山關等軍事要塞,在事實上把雲、貴控制在自己手上。
在經濟上。
除了一邊忙著追殺永歷皇帝,一邊也讓自家部下,在清廷官員到來之前,搶佔鹽井、金銅礦山,鑄造“西錢”,壟斷利稅;
並且派出部屬,佔領沐家勳田及衛所軍的屯田,從實際上控制雲南的糧草。
後在康熙六年,趁鼇拜一黨圈地之機,以兵丁口糧不足為由,上疏“將雲南府所轄州縣的衛所公田劃歸平西藩下”;
次年又上疏‘以沐氏莊田七百頃並入圈數’。
相當於在律法上,將圈佔土地合法化。
老吳的意思就是:“老鼇你能佔地,那我也要佔。”
而老漢,就是在整個圈地過程中,為逃避圈地而躲入深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