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揉揉眉心道:“本身禦賜二百畝,加上買的送的,總計三百多畝。
除卻有五十二畝地力耗費太過改種大豆外和白菜外,現有三百零八畝種棉花。
而且前兩年還弄來些流民做隱戶,分散在田地周圍住著草房子,目前看著只是不死罷了。”
“是兩年前濟州那邊來的流民麽?”沈小葉不由伸過頭問了一句,卻惹來大舅舅不讚成的目光,她隻好縮回出細細計算幾百畝棉花可以織出多少布。
陸觀搖頭:“說是北邊打仗流入京城這邊的,隻所以把他們安排在田地邊角住著,是因為裡面有兩三個達達人。
幸而她們只是嫁入關內的女人,否則我這邊又是個說不清楚。”
“今年棉花收獲後打算怎麽處理?”沈長歲沒讓他繼續前個話題。
陸觀沉吟片刻,道:“直接賣了最省事,我現在在國子監上學,沒空打理這邊。
主要是我沒有人手,所以打算先將強買來的土地歸還,又鼓動大哥把別人送的地退還。
無奈的是,送禮的德潤布行卷入事非之中,如今找不到主家。
我大哥今早隻好先去找人,把買來的地過戶還了原來的田主。”
實際上,他在拱衛司被帶去辯認的幾個人,應該就是布行的主人。
“德潤。”沈長歲和沈小葉對視一眼,這家布行真的不止找了一個靠山。
沈小葉試著說:“還是織布賣更合算,附近的村民都已經買過織機,找他們織也是兩利的事。”
“如今的棉花雖然畝產只有幾十斤,但三百畝地就是一萬多斤,大約可以織出四千匹布。
隻賣皮棉的話,你會少得二百多兩銀子。”沈長歲快速計算出來,他如果有這麽多棉花,絕對自己加工。
沈小葉更是覺得賣皮棉可惜,“要不,你把地租給我們?”
“我的二百畝可以,但另外一百畝不行,來之前我已經拿到自己的地契,不準備和大哥大嫂攪和到一塊兒。”陸觀也是抓住這次被查到的機會拿回地,省得以後再糾纏。
他又道:“而且,隱戶上報以後地裡的活就得出工錢找人做,棉田連續種植減產是畢然的,你還得算算是否劃算。
如果到最後隻多掙幾兩或十幾兩,還不如把棉花賣給德潤布行這些專門的商人。”
沈長壽這時突然道:“靈河縣城不就有家德潤布行,鏢局年前還給他們押過一次鏢到西北關中。
鏢師們說那邊的布零賣可不便宜,普通青布八錢一匹。”
“這麽貴?”陸觀自從在小廝玄參口中得知市面上的物價,也順便搞清楚了現在的金銀銅兌換比。
一般來說一兩金子可兌五兩銀,一兩銀子有十錢,大概可兌一千個銅子兒,它們之間的兌換其實是浮動的。
只不過自從民間的白銀流通量加大之後,目前基本維持以上的比例。
“據說那邊風沙大棉花少,自然賣價就高。
不過你的布打算多少錢一匹,我們家上等細布看尺寸收的,四丈長二尺五寸寬的上品一錢八分一匹。
而三丈二尺長一尺八寸寬的上品則是一錢四分一匹。
高於這個價格的話,就沒必要看。”大舅舅沈長壽首先申明這一點,他看弟弟和對方很熟識的樣子,提醒他不能高價收。
陸觀這裡保證:“莊子裡的布全是莊頭選的上等品,你們可以挨個檢查。”
他說到做到,進了莊院之後帶大家直奔後罩房,開門就是一排細綿布映面。
沈小葉沒有客氣,隨機抽出一匹撫摸,布料緊實平整,“我們展開看看。”
兩個舅舅自是一左一右打開,她就拿著自治的軟尺開始量,“四丈。”
“以前賣出去多少錢一匹?”沈小葉大約看了看,有好幾百匹。
正在抽出另一匹的陸觀動作微滯,被沈長歲捕捉到,“定然德潤布行給的價格高出市價了。”
“嗯,全是細布,每一匹按二錢結算,且不論品質,但這個算法明顯不合理。
也因為這個高價,莊頭欺上瞞下給府裡少報數量後,又和德潤的一個掌櫃勾結,壓價收購再高價賣給布行後他們分潤一筆。
去年強買田地幾十畝地,就是因為我大堂嫂查帳,莊頭為抹平帳目買的。”陸觀決定以實相告。
他道:“這些布按照你們的價格收就成。”
“小葉先點數。”沈長壽可不管他從前的價格。
四個人很快點完一遍,一共有四百五十匹。
沈小葉道:“八十一兩,我們剩下的的銀錢肯定不夠買下全部。”
“可以先拉走,下次見面結帳。”陸觀不怕收不回來。
可沈長壽不願,“歲哥兒帶著小葉驗完布,我回去拿銀子。”
“大哥準備騎馬騾回去?”沈長歲也同意。
陸觀道:“不如騎我的馬, 它耐力很好也不認生。”
“也好。”沈長壽不是拘泥的人,一下收的幾百匹上等布的機會不多,早點拉家裡他安心。
不久之後,三人目送他騎馬離開。
沈小葉說:“其實,我可以拿緞子跟你換布。”
陸觀不懂什麽緞,正滿面迷茫時,沈長歲提議:“找個空曠的地方說話。”
於是三人從後門出來,沈小葉還在路過草料房時,看到幾個被看押的女子並小孩。
他們頭髮亂糟糟的,扯著嗓子喊少爺饒命,說什麽照看莊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陸觀看也不看一眼。
沈小葉也只是表示一秒的同情,快步離開,一年摳走幾百兩的苦勞,這差事真苦假苦大家心裡都知道。
莊子後邊是菜園,他們三人走向了黃瓜地,小玄貓比他們跑的更快,它是瞄見個蝴蝶追著玩兒。
沈小葉摘下根嫩黃瓜,“舅舅,我覺得可以把棉田租下來的。”
“外婆不會同意。”沈長歲道:“但是我們可以按市價預訂棉花,陸觀你覺得如何?”
陸觀:“可以呀,收棉花時你們來就好,我還能為你們提供車輛的。
不過也就今年一年,明年棉田必須全部改種別的作物,否則我這二百畝地就廢了。
我發現,自己骨子裡也是熱愛土地的。”
“我也想有這麽個莊子。陸觀,真羨慕你。”沈小葉用帶著的水洗好黃瓜,很沒形象的蹲在地頭吃著。
陸觀苦笑:“你不知道我多提心吊膽,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被人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