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尼塞河畔站了三萬多人,全部落的鐵匠、牧民、農民全部出門,圍觀大齡剩女公主出嫁。
外面白天溫度零下三十多度,寒風刮臉,不影響觀眾們的熱情。
李梅胯下駿馬,沿著葉尼塞河奔馳。郎奇的白馬如閃電般後發,很快就追上了姑娘的馬,一探手,將李梅從馬上搶了過來。
觀眾們一起歡呼,慶祝自己部落的大齡公主總算是被人搶走了。
郎奇沒有特意練過騎術,不過到蒙古以來一直南征北戰,幾萬裡行程下來,磨裡程數也磨成了老司機。
他的馬又好,不用李梅特意放水,搶走李梅輕輕松松。
郎奇在馬上懷抱著搶來的公主,來至老丈人面前下馬,一揮手,親衛們獻上黠嘎斯人傳統聘禮——六十根羊腿。
這個是現成的,近衛旅在馱馬上帶的軍糧。
黠嘎斯人一夫多妻,要是聘禮多了給不起,殺十五隻羊不多不少,能體現男方的經濟實力,表示養得起這房媳婦。
貴族娶女還要更多的彩禮,郎奇已經給了,二十萬平方公裡土地加上平西城夠意思吧?
什麽?平西城是大明國土?這就對了。
郎奇應許黠嘎斯部落立國,許的當然是王國,不可能是帝國。
郎奇自己諸多頭銜中,順義王和土默特汗這兩個頭銜裡任何一個,都可以被西方人稱為國王陛下了,卡米爾就是這麽跟郎奇叫的。
李大錘這個新鮮出爐的吉爾吉斯國王,當然是大明的藩王。
他自稱漢人,不歸大明管他還不乾呢。
緯度越高,黑天越早,毫不刺眼的太陽在南方晃悠了多半天,很快就落山了。
李陵宮殿張燈結彩,部落裡有頭有臉的貴族全體到場。
現在舉行的是明式婚禮,郎奇是娶福晉,跟納小妾不一樣,要有儀式的。
那沁端著酒杯,心裡相當不是滋味。姐姐原來是大汗的福晉,被送給郎奇後就成了小妾。
但願姐姐這次生的是兒子,作為郎奇長子的母親,母憑子貴,能晉升為福晉,不過那也排到李梅後面去,只能當四福晉了。
誰讓黠嘎斯部落有六千丁,烏濟葉特部落只有一千丁呢?烏濟葉特的工匠,手藝也遠遠不如黠嘎斯鐵匠。
郎奇牽著戴著紅蓋頭的李梅,向李大錘和一排丈母娘行禮。
只有李大錘的漢人正妻和李梅的紅發生母得以跟李大錘並立受禮,其他丈母娘只能站後排。
李梅和哥哥不是一個娘生的,部落的規矩,嫡傳少主必須是純粹漢人血統。
李大錘從中原娶來的正妻相貌中人之姿,重要的是漢人身份,詩書傳家,當然家裡沒什麽錢,不然也不會為了厚厚的聘禮把女兒遠嫁西伯利亞的酋長。
娶妾娶色,李大錘其他的妻妾可就一水的美女了。這造就了李梅頂級混血美女的姿色,也給李梅遺傳了綠瞳。
一般部落內部不通婚,但黠嘎斯部落很大,黑發的和紅發的親戚遠,通婚就正常了。
紅發是隱性基因,多年以後,黠嘎斯部落的紅發成員一定會消失。
李大錘為李梅不是嫡出深感歉意,當場宣布,要打造一柄神兵利器作為陪嫁,補償郎奇,他不知道郎奇其實根本不在意這個。
聽說老丈人要親自出手打鐵,披紅掛彩的郎奇拉過行久囑咐了兩句,行久很快拿來了一塊隕鐵給李大錘看。
拿過隕鐵,在燭光下來回仔細看了幾眼反光,李大錘眼睛放光,女兒的喜酒也不接著喝了,當場拉著兒子就跑了。
眾人喝完酒,回去馬上執行攝政女王的命令,收拾東西,打包,準備搬家,跟著部落新女婿,去溫暖的南方享福去也。
外面西伯利亞的寒風刺骨,夜晚達到零下四十多度,李陵宮殿裡漢代工藝的火牆燒煤,溫暖如春。
郎奇揭開了新娘的紅蓋頭。
從被郎奇從馬上搶走那一刻,李梅忽然發現,自己終究是個弱小的女人。
此刻強勢的女攝政徹底消失,只有一個紅燭下笑盈盈的混血美女,溫柔如水。
多年後,京城廖大海評書這一段,叫“蒙古帝國兩個偉大統治者的初戰”。
據說這一戰昏天黑地,要聽細節,只能十兩銀子叫著名評書表演藝術家廖大海的堂會,這裡沒有。
第二天早上,李梅頭枕在郎奇的胳膊上,昨天剛染紅的指甲在郎奇胸口畫著圈子,長歎一聲,“我肩上總算卸下了部落的千斤擔子,以後就要在你的后宮當一個聽話的小女人了。”
郎奇雙手枕在腦後,盯著昂貴的玻璃窗外,西伯利亞湛藍純淨的天空,嘿嘿一笑,“我怎麽聽你的口氣這麽不甘心呢?
我的后宮可不養閑人,都是各有自己主管的一塊。
就是薩日娜和那八個舞女,將來也是要主導蒙古帝國面向世界的文宣口,向世界傳達蒙古人能歌善舞的友善態度。
當然,要是不接受我們的友善的話,我就要派陳思齊出手了。”
李梅佯裝煩惱,“那完了,我連舞都不會跳,在你的后宮裡連跳舞的小妾也競爭不過了。
等你將我手下的六千鐵匠吃乾抹淨,是不是就要把我趕出去了啊?”
“天地良心,我絕對是看上你的人,不是為了那六千鐵匠。”
咳咳,至少不全是。
“竹姬為我操勞太久了,朧子都有孕了,也該讓竹姬休息一年了。
我下一步的戰略要解決東亞怪物房,也需要有人為我統治扶桑。
你跟我回去,馬上就得接手竹姬的業務,將我的家業管理起來。
我常年征戰,主要的精力得放在率領手下向外擴張,搶地盤,搶人口,大管家這個職務非你莫屬。”
李梅斜眼看了眼慵懶的郎君,“切,一個管家有什麽好當的?天天伺候兩個大國長公主麽?”
“我以天下為家,你需要管理的家業包括並不限於:
蒙古帝國目前大約十六萬控弦猛士的後勤,接近九十萬牧民的大約三千萬隻羊,兩百萬匹馬,一百多萬頭牛。
跟明國、西域各商會每年四百萬兩白銀以上的貿易。
將來還要加上郎氏商會每年在扶桑國內和對南洋、明國、李朝的一百萬白銀以上的貿易額。
平西城的修建、規劃中伊麗城、塔城的修建。
我在召城和規劃中的平西城軍工基地的花費和產出。
目前我控制的一千多萬平方公裡土地上,無數牧場、綠洲、平原、礦藏的開發。
當然,貝加爾湖以北,西伯利亞東半部目前可以先不管,你實際需要管理的有居民的土地也就三百多萬平方公裡。
大到往漠南、關西省的漢人殖民花費,小到我在京城十王府的別墅管理、明國京畿的幾個莊園的經營,都要一一心裡有數。
我在明國管著關西省三萬府兵,十幾萬回鶻奴隸。
郎系官員佔了明國官僚系統的六分之一,都要一直保持聯絡。
目前最緊急的,是統計我西征的繳獲,並運到需要的地方。
大約包括一百噸左右黃金,四百噸左右白銀。
成山的珠寶、古董、奢侈品都要估價並擇機出手,換成需要的資源和糧食、軍火。
直轄沒有分出去給府兵的莊園、土地也要處理。
當然所有這些,現在都有專人負責,也有專人監督,妍徽也會在關西省用心。
可那些專人,包括妍徽,管的都是自己的一片。你作為我的大管家,可是要掌總的。
我的全部地盤要一盤棋,各地各種投資、收益你得知道,能調動多少資源得清楚,並按我給的戰略,在必要的時候,調動到需要的地方。
我現在苦惱的,就是地盤太大,很快還要加上烏斯藏和青海,各個地盤間距離過遠,難以遙控,你能做到什麽程度算什麽程度吧。”
郎奇絮絮叨叨,以為李梅聽了這些,一定會傻眼。
誰知李梅蹭地就坐了起來,慌忙又拉起毯子把自己遮上,眼睛裡放光,“我的郎君這麽能打?還不趕緊繼續給我搶地盤去!
伱就是把全世界都打下來,我也管得了。”
有信心就好,要不然我為什麽要求親增加一個福晉啊,很累的知道嗎?
“好好好,咱們得趕緊起床去拜謁李陵先祖,在墓前上香,然後搬家,事情多著呢。”
“不行!不能放你走!”
一般夫妻一談家裡的錢,就會冷靜地變成左手握右手的親人,唯獨李梅不一樣。
聽到郎君居然讓自己管理這麽一大片家業,激動得臉都紅了,呼吸也變得急促。
自己嫁得太賺了,不但給部落找到了出路,有這麽個能往家劃拉的郎君,自己的才能有機會極限發揮了。
李梅坐在那裡,綠色的貓眼迷離,俯視著慵懶的郎奇,毯子掉了毫無察覺,眼睛放出異樣的光芒。
…………
今日郎奇不早朝。
新婚夫婦中午才起床,有著一半白種人血統的成熟女性李梅精神煥發,倒是老司機郎奇走路發飄。
大家都等著兩位起床呢,這不馬上要全體搬家了,全部落一起去拜謁李陵墓,向先祖告別。
李陵墓是王爵規格,十分宏大,墓前石獸一對,石柱一對,石碑一對。
(1947年,李陵墓在葉尼塞河畔阿巴坎郊區集體農莊出土。)
墓前還擺了李大錘歷代先祖的牌位,讓郎奇十分吃驚,歷經一千六百多年,黠嘎斯部落居然沒有斷絕嫡傳血脈,這太不容易了。
擺貢品,上香,眾人磕頭。
郎奇悄悄拉了拉李梅,“我說,牌位上的先祖名字都那麽古怪,怎麽就我嶽父叫李大錘這麽有個性的名字呢?”
“李大錘不是我父親的名字,是族長的名字。等將來我哥哥繼承了族長位置,也叫李大錘。”
懂了,這是古人的習慣,就跟歷代的天師道老大都叫張天師是一個道理。
有的民科考古學家,十年九不遇翻翻史書,看到相隔三四百年的修道門派裡首領一直叫一個名字,就“驚喜獨家發現”了我華夏修真文明發達,長生不老有術……不是正史千萬不能信。
大多數老百姓都喜歡信話本,不相信史書。
三國演義太有名就不提了,大多數人不知道歷史上沒有楊宗保和穆桂英,楊文廣是楊延昭的兒子不是孫子。
楊繼業是被契丹人活捉後絕食而死,不是碰李陵碑。
李陵碑明明在這西伯利亞葉尼塞河畔,絕不在山西,楊老令公一頭能碰出去四千裡麽?
“我也有個黠嘎斯名字,叫失缽屈莉朵米婭杜爾……”
“打住,我記不住,還是李梅好聽。”
黠嘎斯部落不是純粹的遊牧部落。
打鐵為主,兼營畜牧、農業、漁業,郎奇在昨天的接風宴上,還吃到了鑿冰從葉尼塞河裡捕的丁桂魚。
這樣的部落要搬家,跟蒙古部落勒勒車一拉就走不一樣,壇壇罐罐特別多。
郎奇跟李梅在葉尼塞河畔度了三天蜜月,總算都收拾完了。
李陵宮殿被搬空,六千壯丁一起乾活,用河沙把宮殿埋成了小丘。
大家一走,沒人維護,宮殿很快會坍塌,埋起來就安全了。
以後世界大同,黠嘎斯後人可以回來把宮殿挖出來,當成聖地朝拜。
大家都認為這是沒影的事,說不定千八百年後呢,就是留個念想。
臨走前,李大錘把郎奇拉了過去,一臉興奮。
少族長已經基本學全了祖傳的本事,正在鐵砧上,叮叮當當打一把劍,做最後的調整。
李大錘接過暗紅的劍,一把插入油裡,刺啦一聲完成了淬火,又插進了酸水裡。
等劍拔出,劍脊黯淡,劍鋒雪亮,上面有著絲狀的花紋。
行久接過寶劍,朝旁邊摞好的哥薩克土匪屍體一劍劈下。
不知道為什麽,行久這個純種倭人對這些老毛子心底有種特殊的厭惡,非要拿他們的屍體測試劍的鋒利度。
他們此前不可能去過倭國,沒得罪過我啊。
一劍下去,七個冰凍的土匪變成了十四段。
行久眼睛放光,讚歎,“最上大業物啊!”
李大錘仰天大笑,“這把松紋镔鐵劍是我一生最得意的作品,傳說中的沈盧、魚腸劍也不過如此,這把劍歸你了,賢婿你起個名字吧。”
郎奇手書“倚天”兩字,李大錘小心地用模具複刻,用強酸水在劍上鏤刻,劍成。
配上助手工匠們早已準備好的劍鞘,郎奇配上了倚天劍,在曹賊的路上越走越遠。
天啟六年正月初十,黠嘎斯部落三萬多人,在近衛旅護衛下,正式向南出發。
冰雪覆蓋著葉尼塞河,西伯利亞地獄般的寒風吹過,發出嗚嗚的瘮人嚎叫,葉尼塞河在為失去了幾千年的鄰居悲鳴。
西伯利亞冰原天高地闊,大隊在荒野裡緩慢前行。
郎奇拔出倚天劍,望著萬裡河山,豪情勃發。
“安得倚天抽寶劍,將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寰球同此涼熱。”
身邊的李梅聽出了郎奇話裡,宰製世界的豪情,望向郎奇的綠色貓眼中充滿了迷醉。
…………
頓河入亞速海口,亞速小城外。
經過四十天的奔波,土默特百戶陳思齊率十名郎奇親衛,護衛著克魯羅一路向西,走到了這裡。
這裡不是他們旅程的終點,但他們遇到了麻煩。
二十名衣衫破爛的哥薩克馬匪,手持恰克希軍刀,攔住了這個十二人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