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彼時的神洲,江湖龍蛇起陸,天下諸侯混戰。
那時,正值弱冠之年的秦王昊,召集了十二金人,立志要還萬民一個太平世道。
傳聞,秦王在出征之際,曾豪言道……”
戲台上,說書人翻弄巧舌,把《始皇帝演義》講得天花亂墜。
戲台下,黑發玄衣的青年端起熱茶,輕輕一吹,再淺啜一口,露出滿意的微笑。
“你可讓我找得好苦啊,陛下。”
突然,一股香風裹著一道倩影在他對面落座。
兜帽下,充滿魄力的紅瞳射出十足的怨念,牢牢鎖定青年的面孔。
“我現在只是一介平頭百姓,叫我秦昊。或者,秦先生也可以。”
“哼,我在朝中累死累活,您卻在這裡聽書品茶。”來人輕輕一拍桌子,嗔道,“這和說好的可不一樣!”
“是你自己太賣力了。”秦昊放下茶杯,話語中帶上了笑意,“我讓你出個五六分力演一演就好,結果你非要拿出十分甚至十二分的力氣。比六十一年前自己帶頭造反還要拚命。你表現得這麽好,結果被那條小龍纏死了不放手,又怎麽能怪我呢?碧羅蒂總理閣下。”
黑妖精氣哼哼地磨了磨牙,卻無言以對。
她總不能說,自己一個百八十歲的大前輩,被個才剛成年的小姑娘的革命精神鼓舞得熱血上頭下不了台吧。
雖然她知道對面的男人知道,但要說出來還是感覺好丟人。
“你、你要負責!”
道理沒法講,她隻好動用女性可以不講理的特權了。
雖然不知道對這個男人有沒有用就是了。
因為,要說不講理,他才是那個天字第一號不講理的人。
從秦王昊到始皇帝,從橫壓舊世到威積千年。
能成就這等不朽偉業的男人,豈是女子的小小嬌嗔能打動的?
除非他自己有想法。
秦昊有嗎?
有點。
因此,他抬起眼皮,從茶杯後瞅了一眼碧羅蒂:“把你懷裡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我看看。有意思的話,也不是不行。”
碧羅蒂心頭一松:“果然瞞不過您的法眼。”
說著,她掏出了一張敕牒,也就是通常說的任命狀遞了過去。
秦昊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眉毛輕挑:“有點意思,但怎麽是大秦的任命狀?”
碧羅蒂翻了個俏麗的白眼:“方便啊!要是走新朝的正式委任流程,環節多不說,也太容易引人注目了。拿舊朝的大印來用,就方便很多了。反正,現在那地兒也沒人有空去管,大家都想維持現狀,不正適合您這樣的退休老幹部發揮余熱嗎?”
“你說服我了。”秦昊把敕牒收進懷裡,“那我就幫你去看一段時間的家。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現在隻想享受慢生活,她們要是太鬧的話,我就走。”
“您想走,誰攔得住?”碧羅蒂嗤笑一聲,又正色道,“您真的就打算這樣退下來?要知道,黑龍一族傾覆後,四海結界已經有了破綻,外面的……”
“打住,你再羅嗦,敕牒我也還你。”
見秦昊意志堅定,碧羅蒂也不敢再繼續試探。
“那,您慢著享受,我先……”
“且慢,走之前幫我把帳結了。”
黑妖精愕然。
秦昊拈起一粒話梅送進嘴裡,慢悠悠地說:“我知道你知道我身上沒錢了才乘機尋摸過來趕鴨子上架,還不自覺點?”
碧羅蒂無語地挑了挑大拇指,走向櫃台。
結完帳走出茶館,黑妖精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男人,黑色的身影混在人群當中,似乎不那麽起眼,但只要注意到了,就有種撥雲見泰山的感覺。
驚豔其雄偉,安心於穩固。
忍不住就想多看兩眼。
咦,人呢?
秦昊回到自己租的民宿。
這是一座位於鹹陽渭城區的單門獨院的小樓,說是三層,其實只有兩層半。
底層用來做民宿,二樓是房東家,閣樓用來堆雜物。
秦昊進院之後,從花盆裡撿出一大塊煤渣握在掌心,一邊揉搓,一邊登上二樓。
敲門三下,稍候片刻,一名身穿立領襖裙的少女打開了門,未語先笑。
“有事嗎,秦先生?”
“香桂小姐,我來結帳。”
“結、結帳?”
名喚香桂的少女結巴了一下,扭頭往屋內看了一眼,大概是在看日歷。
“今天不是交房租的日子啊?”
“所以,不是交租,而是結帳啊。”
秦昊糾正道。
“有人給了我一份工作,但在外地。所以,房子我不租了。”
香桂呆住了,半天沒說話,眼圈卻漸漸紅了起來。
“可以不去嗎?”
半晌後,少女發出蚊蚋般的聲音,然後又迅速大聲改口。
“恭喜您了,那一定是很好很不錯的工作吧?”
“嗯,算是給政府打工。”
“那是臨時的還是有編制的?”
“臨時工。”
“那,會乾多久?”
秦昊笑了起來,香桂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問得太多也太深入,臉一紅,倒是把紅眼圈給壓了下去。
“對方很想我當長工,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乾多久。隨緣吧。”
不想多說的秦昊,把一顆花生大小的晶亮石頭遞了過去。
“這是……鑽石?這麽大的鑽石!”
“雖然我覺得是騙人的玩藝兒,但現在還很值錢,應該夠支付欠下的租金了。”
“太夠了,我都沒錢找給您!”
“那就不用……”
“不行,對了!”
香桂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抓過鑽石。
“多出來的就算您預付的租金,房間我給您留著。這樣您什麽時候回鹹陽,就有個穩定落腳的地方, www.uukanshu.net 也省得去住酒店了,找起來麻煩不說,那些地方,大多不乾淨。”
秦昊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行,就按你說的辦。”
少女立刻開心起來:“那說定了。”
“說定了。”秦昊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今天中午有什麽好菜嗎?”
“今天我買到了新鮮的金華兩頭烏,準備拿來做東坡肉,搭配酒釀饅頭,替換掉原定的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我也想要。”
“這……時間可能不夠。”
“我來幫你好了。”
“好呀,很久沒和秦先生你一起做飯了。明明您的手藝一點也不比五星級大廚差。”
“畢竟我是個懶人。”
“我不覺得啊,秦先生你打我那個渣爹的時候,出手可快了。”
“就是因為我懶,所以出手才快呀。早點打完早收工嘛。”
“這麽說好像也有道理。”
瑣碎的對話時斷時續,溫馨的日常感,仿佛一首和諧的樂章,在誘人的食物香氣中彌漫開來。
遠處,不知哪家擰開了收音機,隨風送來一段評書,正是《始皇帝演義》中的秦王昊發起大一統之戰前的豪言:
“此世群雄割據,外道邪魔紛起,魚肉黎庶,荼毒蒼生。
孤願蕩滌六合,令天下歸一。
成,則築長城以鎮山河,鎖四海而護浮世。
敗,亦身化英魂,佑我華夏,衛我神洲!
孤以贏昊之名在此立誓!
此誓,日月為證,天地共鑒,仙魔鬼神共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