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
但沒有始皇陵,自然也沒有兵馬俑。
卻有十二座非東土形製的石頭宮殿環繞山體,盤旋登頂,名喚黃金十二宮。
秦王昊元年,有信奉銀月的黑妖精一族自北俱蘆洲浮海而來,其時年方十三歲的秦王同情她們流離失所,在驪山腳下劃了一塊土地供其居住,賜名聖域,免其賦稅。
作為代價,贏昊畫了一張設計圖給黑妖精們,要求她們在驪山上建起十二宮及一座祭殿。
卻又沒有設置硬性的完工年限。
秦王昊這些舉動,不要說黑妖精了,當時的人們也都不理解,隻當他是少年心性,胡鬧罷了。
可沒想到,在十二宮落成的那天,本來空無一物的神位上,忽有十二金人現身,向前來參觀的秦王昊獻上忠誠,襄助他內定叛亂,外掃六合。
至四海歸一,秦王昊加冕稱帝後,十二金人又歸返十二宮,化作雕像,從此不再活動。
就連義軍攻陷帝都,始皇帝出棺退位,這十二金人也毫無動靜。
不過,千年來關於祂們的故事,都已經從傳說演變成了神話,民間前來上香祈福者絡繹不絕。
黑妖精也不加阻絕。
但是,來朝拜可以,常住不行。
在黑妖精一族的魔法影響下,香客們小住個三五天,就會自動離去。
因此,時至今日,聖域依然是個小山村,常住人口八百多點,一半是黑妖精,一半是半妖精,以及屈指可數的幾名朝廷派遣的人類觀察員。
觀察員這個詞和崗位,也是秦王昊的發明。
名義上是個官,但只有從九品,三年一任,且不管事,隻負責記錄,隸屬史館。
不過,因為是個沒權沒錢,既養不了望也發展不出人脈的清水崗位,所以沒什麽人願意來,到崗的觀察員超任期服務已是常態。
像上一任觀察員,已經超期在任四十九年,從青壯年熬成了白頭翁,才等到接任的新人……呃,不,是新的倒霉蛋。
“年輕人,你是為什麽被踢到這裡來的呀?看你長得這麽俊,一定是和女人有關吧?”
“總之,托你的福,我可以回鹹陽了。”
“拿著,這是我最後的存貨,送給你了,不用謝。”
一見面,黑發玄衣的青年剛作了個揖,自報家門:“見過長者,我是今天來上任的秦昊……”
話沒說完,對方已經一鍵三連把場面話播完,扔了一個酒葫蘆到他懷裡,跳上驢背就顛顛地往外跑。
“呃,工作的交接呢?”
噠噠噠~
回答他的是一連串遠去的蹄聲。
“……走掉了,這麽著急?村裡有老虎嗎?”
秦昊掂了掂手中的葫蘆,一臉失笑地扭頭望向聖域。
祥和的小山村裡遊走著美麗的黑皮大姐姐和小姐姐,就在這裡退休養老有什麽不好?
“看得到,吃不著是很痛苦的。”
“不會吧,我記得黑妖精在私生活方面挺開放的。就算是信奉銀月的這支也……嗯?”
秦昊忽然感覺不對。
誰在和我說話?
他環視一圈,離得最近的黑妖精也在五十步開外,聲音不可能這麽近。
“我在這裡。”
低頭,一個淡金色的小腦袋印入眼簾。
“你是……”
秦昊驚訝地瞪大眼睛。
不是因為看破他疑問的人是隻蘿莉,而是因為——
“白妖精?你是白妖精吧!”
“我叫沈煢煢,是個半妖精。”
扎垂髫、穿襦裙的金發半妖精蘿莉仰著小臉,用與外表不相稱的成熟語氣答道。
“回答你之前的問題。人壽百年,妖精族的壽命也不過三百,雖然生育比人類艱難,但黑妖精們自蒙始皇帝收留至今,也已經傳到第六代了。千年來香客往來不絕,聖域的半妖精數量逐漸增多,受人類文化的影響也日益顯現。”
“所以……”
“所以從第三代起,黑妖精們就活得越來越節製了。”
說到這裡,秦昊也注意到了,身前的半妖精蘿莉說得是一口普通話,倍兒正宗。
而且,她有意無意地避開了自己為什麽擁有一半白妖精血統的問題未作回答。
雖然很好奇,但秦昊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
“觀察員的住所在哪裡?”
“請跟我來。”
沈煢煢還是隻蘿莉,步伐自然不大,想走快也快不起來。
秦昊也不著急,慢悠悠地吊在她身後,絕大部分注意力用來觀察環境。
和已經全面進入電氣時代的鹹陽相比,聖域無疑是落後的。
時近黃昏,他沒有看到電燈,但是路燈柱上已經有不滅明焰升騰而起。
行駛在路上的交通工具,也明顯是巧工魔藝的產物,帶著濃厚的異域色彩。
與之相比,黑妖精和半妖精們的穿著,則無限接近他穿越前所熟悉的新中式或者說創新式漢服設計,只有紋樣細節和首飾造型上還能看到一些奇幻元素。
這種反差,讓他既高興,又遺憾。
“您在高興什麽?又在遺憾什麽?”
“嗯?”秦昊看向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來,回過頭的沈煢煢,“你這是他心通還是讀心術?”
“都不是,只是您的表情太好猜了。”
“是這樣嗎?”秦昊摸了摸臉,“認識的人經常說我喜怒不形於色,看著挺哈人的啊!”
“……”
沈煢煢小臉沒什麽表情,但眼神明擺著不信。
“好吧,可能是那個時候我胡子留太長擋住了表情。”
秦昊嘀咕一聲,清清嗓子回答道。
“我高興是因為看到黑妖精已經真正融入這個國度。遺憾的是,沒機會一親芳澤了。”
沈煢煢歪了歪小腦袋:“如果您不介意年齡差的話,等碧羅蒂老師回來我可以介紹你和她相親。”
“直接跳過認識和交往向著婚姻的墳墓一路狂奔嗎?”秦昊扶額,“你老師這是單身了幾百年才讓你這麽操心啊?嗯, www.uukanshu.net 碧羅蒂?”
秦昊放下手,又打量了遍眼前的白皮半妖精:“是那個六十年前帶頭起義,六十年後又給新一代義軍當軍師的碧羅蒂嗎?”
“正是。”
“謝免,我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和反賊相親像什麽話。”
“可是大秦都沒了,始皇帝也退位了。”沈煢煢奇道,“現在已經是大漢人民共和國,你不是新朝任命的觀察員嗎?”
“很遺憾,並不是。”秦昊拿出了蓋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朱砂大字的敕牒,“我是大秦帝國封授的聖域觀察員。雖然可能是最後一任,但大漢共和國剛成立,比聖域這邊要緊的事兒多著呢。我估計短時間內,新政府抽不出人來接替我。”
沈煢煢皺著眉頭把敕牒看了又看,小大人一樣歎了口氣:“我只是個沒有編制的服務員,無權認可或否決這份任命。只能將您的情況上報給教長,讓她來和您接洽了。在教長下山之前,您可以先在門房休息。”
“我不累。”秦昊搖搖頭,抬眼望向驪山,“教長在山上是嗎?我可以去拜訪她。”
“馬上就天黑了。”沈煢煢不讚同,“山路可不好走,照明也少,您還是在下面等著吧。”
“你一個女娃兒都走得,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麽走不得的。”
“我為什麽要摸黑登山?”
沈煢煢說著,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雖然看上去很魔法,但明顯是步話機的東西。
秦昊一拍腦門,自己真是板板躺太久,腦子都躺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