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已經重新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們過得很好呢。”
放下碗筷,香桂有些無奈地笑了。
“只有我,還不能停下來。”
“包括今天在機場的演出?”
“到底是不是呢?”
香桂的眉毛微微皺起,眼睛中帶著一絲迷茫,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什麽。
“一半一半吧。”
她雙手交疊在桌子上,手指互相纏繞,臉上困惑的表情持續了數秒鍾,然後逐漸消失,被一種更加明朗和輕松的微笑所取代。
“在看到你出現之前,我的確是在表演。但那之後,不是。”
說著,香桂的整個身體略微前傾,臉上的笑容開始加深,甚至有點扭曲。
“尤其是在那個勇敢的女孩衝出來的時候,我是真的想殺了她。”
“但你手下留情了。”
“是啊是啊,因為在最後關頭,我忽然意識到,雖然她不是我的孩子,但她依然是你的孩子,我沒有辦法隻殺她一半。所以,隻好教訓一下就算了。”
秦昊飛快地掃了一眼她的頭頂,又看了看客廳熟悉的布置,最後問道。
“你是演員的話,誰是導演?”
“那可太多了。”香桂抬起右手放到耳邊,“每一次都是不同的聲音,我還沒有聽到過重複的。”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秦昊的預料,就在他思考這到底是少女已經徹底瘋了的表現,還是真實的情報時,香桂發起了反問。
“你問了我這麽多問題,我也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吧?”
“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
香桂起身繞過餐桌,來到秦昊身後,雙手輕輕搭上冥射手的肩甲,吐氣如蘭,台詞卻十分辛辣。
“那個時候,你為什麽會選擇射手?”
【哇,好奇怪的問題,好沉重的怨氣。】
之前一直忙著乾飯沒有說話的羅希在腦海中吐槽。
秦昊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近。”
院外,老克勒正在向剛趕到的兩名同僚介紹情況。
“這間民宿,自從五十年前房東在邪神降臨事件中失蹤後就荒廢了。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院內生出白霧,終年縈繞不散。負責這片社區的賊曹曾經組織隊伍做過危險度評測,發現除了站在外面看不清內裡,進去之後就是普通的霧氣,連最常見的鬼打牆都沒碰上,也就聽之任之了。”
身著箭袖勁裝的羽鬼非常不同意某些說法:“連天心意識都能遮蔽的霧氣能是普通霧氣?以我的眼力,站在這裡都只能看到個模糊的樓房輪廓,你們怎麽看?”
儒生打扮的祁浩表示:“我沒你看得遠,但浩然正氣能幫助我看清院子裡的一些細節。看植物的布局,沒人打理不可能長那麽規矩。”
看上去似乎有巨人血統的僧侶可塞因晃了晃手中的禪杖,九個碗口大的金環碰撞,發出禪震音波,把門口的白霧推開了些。
但音波一消失,白霧迅速回填了缺口。
進退之間,白霧呈現出一種油質的流體感。
羽鬼哈了一聲,再次重複:“普通的白霧?”
老克勒對他的諷刺不以為意:“你不能指望一個管社區的賊曹有太高的靈感,而且他們上次進去的時候,院子的主人可能不在家。”
“你的意思是,從機場逃走的妖女現在就在裡面?那我們還在這裡磨什麽牙?這回她手上可沒人質了!”
羽鬼立刻躍躍欲試。
祁浩抬起折扇在他肩頭按了一下:“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等老克勒把話說完。而且,誰說那妖女沒人質了?這一整片社區,不都是她的人質?”
老克勒接口道:“我已經讓賊曹和遊徼去疏散附近居民了,這不是什麽大問題。”
羽鬼:“那大的是什麽?”
老克勒瞥了一眼從他肩頭露出的弓梢:“我到達的時候,恰好看到之前闖進總部的那名神秘高手進了院子。”
在來時的路上已經看過飛劍傳書和錄像切片的三名繡衣衛精英相互對視,這次羽鬼沒說話,換成了祁浩出頭:“你在擔心什麽?”
老克勒抱起雙臂:“我擔心他們舊情複燃。”
羽鬼笑噴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沒聽到那妖女提交件時的語氣那個咬牙切齒的勁兒嗎?”
他捏著嗓子學了一下:“我要他!”
學完之後,羽鬼忽然感覺哪裡不對,再看三位同僚,都在用憐憫的眼光看著自己,連可塞因那個和尚都不例外,頓時破防。
“你們看我幹什麽?看院子啊!沒見霧都散……散了?”
霧氣的確在變少,但不是散了,而是被吸走了。
望著朝小樓二層窗戶倒卷湧入的白霧,四名天位強者不約而同地選擇了——
按兵不動。
繡衣衛是秘密警察,不是衝鋒陷陣的猛將悍卒。 www.uukanshu.net
對手也不是殺了就會死的正常人,是邪神的使徒。
情勢尚不明朗的時候,別莽才是正確的做法。
時間倒回到三分鍾前。
在聽到秦昊理直氣壯的回答後,香桂一直低婉的語調也拔高了一瞬:“就這?”
“不然呢?”秦昊回頭看著她,“能省點力氣有什麽不好?”
香桂抿著嘴唇,盡力想要忍住那股湧上心頭的笑意,然而那銀鈴般的笑聲卻像春天的溪水,無法遏製地從唇邊泄出,快活地蕩漾在空氣中。
“能省點力氣,又何嘗不是一種智慧?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秦先生。”
她邊笑邊往後退,身姿輕盈如柳絮飛揚。
笑聲中,香桂輕輕擺了擺手。
“恕小女子失態,但這真是……罷了罷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你們在說什麽?她為什麽就放心了?】
秦昊沒理會羅希在腦海中敲出的一連串小問號,離座轉身,看著香桂那因笑而微紅的臉頰,眼中滿是憐惜。
因著頭盔的遮掩,香桂理應無法透視秦昊的眼神與表情。
然而,她卻像什麽都看到了一樣,歡笑之聲戛然而止。
素手輕翻,兩杆素纓蘸金槍如流星般閃現於手中。
“舊情已敘,賓客皆至,此刻正是獻技之時。”
香桂在“賓客”二字上微微加重語氣,仿佛是為即將上演的戲碼增添幾分莊重。
未等秦昊回應,雙槍已如絢爛的煙火般破空疾射,絢爛奪目,令人心神皆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