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瑛啊，你太衝動了。”

　　“我想活下去啊！未來的你給我取這個名字，不也是想贏嗎?”

　　“……”

　　香桂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多說無用，最後發出一聲歎息。

　　坐在桶裡泡藥浴的藍發少女拿手指在眼角比劃了個耷拉的動作。

　　“好了，你現在都還沒懷上我呢，就別擺出一副老母親的嘴臉了。不好看，真不好看，讓那個男人看到了肯定不會喜歡的。”

　　“不會吧。”

　　香桂連忙背過身去，對著梳妝鏡一照。

　　的確，愁眉苦臉的樣子自己看了都覺不喜。

　　她趕緊輕輕拍了拍臉蛋，又揉了兩下，重新掛上淺淺的笑容。

　　“現在呢?”

　　“有點好看了。”

　　“還有哪裡不好看?”

　　“不真誠，一看就是面具。”香瑛直言不諱，“你真正發自內心笑起來的時候，好看到惡心。”

　　“……這聽上去不像是誇獎。”香桂鼓了鼓臉。

　　“是誇獎喔。”香瑛露出回憶的眼神，“未來沒事兒做的時候，你經常看著我的臉，看著看著就笑起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臉上有髒東西，後來才發現是你自己在發春。”

　　“什麽叫發春啊！”香桂又羞又氣地叫了起來。

　　“就是你那種眼神啊！”香瑛堅持道，“眼裡閃爍著一種讓人臉紅的光芒，就像一隻偷腥的貓兒！”

　　“你再說！”香桂臉像火燒一樣紅了起來，舉手威嚇，“什麽叫偷腥的貓兒?你嘴裡就不能有點好詞?那叫含情脈脈！”

　　香瑛嗖的一下，把腦袋藏到了水面下。

　　香桂當然不是真要打她，做個樣子而已。

　　但等那股羞勁兒一過去，她感覺有些不對，自己未來生的這個女兒，怎麽談吐如此粗俗?難道她沒好好上學的嗎?

　　“香瑛，你應該上高中了吧?”

　　浴桶裡冒出一串氣泡，香桂沒好氣地拍了下桶身:“上來好好說話。”

　　香瑛先探出兩隻眼睛，然後慢慢把嘴巴也露了出來:“高中是什麽?”

　　香桂瞪大了眼睛，差點尖叫起來:“你連高中是什麽都不知道?那初中呢?小學呢?你不會連小學都沒上過吧?”

　　發現失言的香瑛兩眼咕嚕嚕亂轉，又想潛回桶底，被香桂一伸手揪住了耳朵。

　　“別想逃，你跟我把話說清楚，為什麽沒有上學?未來的我怎麽可以這麽失職！”

　　香瑛咧了咧嘴，無奈地說出了真相:“媽喲，未來哪還有什麽學校?大家夥兒飯都吃不上，只能吃人了。”

　　香桂手一松，人倒退兩步，駭然道:“你……吃人了?”

　　“我倒是沒有。”香瑛揉著耳朵，“畢竟我媽是天位強者嘛，未來的世界再亂也活得下去。我跟著你也沒吃什麽苦，但我見過菜市上有賣人……”

　　“夠了！”香桂用力捂住耳朵，慢慢坐下去，“對不起，讓我緩一緩。”

　　香瑛驚訝地看著她軟弱的模樣，小聲嘀咕了一句:“時間真是把殺豬刀。”

　　香桂沒有聽到她的感慨，她的腦子亂哄哄的，扶著頭緩了好一會兒，才能重新起身走到桶邊。

　　她溫柔地摸了摸香瑛的頭，輕聲說道:“你受苦了。”

　　“呃，我不是說了嗎?我也沒吃過什麽苦……”

　　“那是因為你還沒嘗過什麽是甜。”香桂不容置疑地打斷了她，“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看看人要怎麽才算真正的活著。現在嘛……”

　　香桂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香瑛齊平，眼神變得很專注:“我想聽聽，你和未來的我都是怎麽過日子的?”

　　那既熱切又悲憫的眼神，讓後者一瞬間把年輕的她與未來母親的形象重疊起來，乖巧地應了一聲:“好的。”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

　　等香瑛終於講到讓香桂滿意的時候，浴桶裡的藥湯已經變得冰涼，後者也早就幫前者擦乾身體，換上睡衣，一起移師臥榻了。

　　“……所以，你在未來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

　　“沒見過，我只聽你說過他叫秦昊，是個了不起的大英雄，人類之所以還能在大地上活著，是因為他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奮戰。”

　　重複了一遍未來母親的台詞後，香瑛忍不住吐槽。

　　“講真，這種話很像在哄小孩耶！大人們都沒幾個信的，你卻一直跟我念叨。從小念到大，把我都念成了別人口中的小騙子。”

　　“所以，你其實不信?”

　　“一開始信，後來不信，但現在……”

　　香瑛摸了摸還在隱約作痛的骨頭，心有余悸地補上下半句。

　　“我相信那個男人的確有你說得那麽厲害，但還是不相信他一直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和不能被人看到的敵人打架。”

　　“……”香桂覺得自己這個未來女兒的詞匯量真是匱乏，“那應該是‘無法觀測的世界’和‘不可直視的邪神’吧。”

　　“啊哈哈，對對對。”

　　——我們的世界怎麽會在未來變成那個樣子?

　　她想到這個女兒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的自我介紹和任務說明。

　　“香瑛，我記得你剛過來的時候說過，是未來的我在感覺到世界線開始收束時，用盡最後的力量把你送回到現在，還說只有除掉一個叫敖暉潔的女人，才能拯救未來的我?”

　　“是啊，你突然往我耳朵裡灌了好多沒聽過的詞兒，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都記住。”

　　說著，香瑛打個呵欠，困意上湧。

　　“等一下，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答完就可以睡了。”

　　“你說……”

　　“未來的我以前有沒有和你提過這個人?有沒有說過她是怎麽死的?”

　　“這是……兩個問題吧?”

　　“你一起回答就隻算一個啦。”

　　“沒有，都……沒有。”

　　香瑛腦袋一歪， www.uukanshu.net 沉沉睡去。

　　她睡了，香桂卻徹底睡不著了。

　　疑點實在太多。

　　從邏輯上講，未來的自己肯定知道現在的自己經歷了些什麽。

　　如果說未來的自己和秦昊生了香瑛，是香瑛穿越到現在除掉了敖暉潔導致的結果。

　　那未來世界淪為人相食的廢土與秦昊神隱，會不會也和敖暉潔這個人沒了有關系?

　　是不是因為這層關系，未來的自己才從來不和女兒提這個人，直到無路可退了才被迫做個交待。

　　——這麽一想，未來的自己好自私啊！

　　“噝~”

　　香桂抽了一口涼氣，不敢相信自己會變成那麽惡心醜陋的一個人。

　　——不行不行，不能這麽想，這是自己把自己逼進死胡同。

　　——畢竟香瑛的刺殺已經失敗，將來除非秦昊放水，或者敖暉潔自己不想活了。否則她怎麽也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

　　——等下！

　　香桂突然從自己的思考中發現了一個奇點。

　　——香瑛所在的未來沒有敖暉潔，但那個龍女真的是被穿越回來的香瑛除掉的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敖暉潔是被第三方所害或者自殺?

　　——不對不對，如果敖暉潔的死和香瑛沒有關系，那未來的我又何必叮囑女兒除掉她?

　　一向自詡聰慧的香桂，忽然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在夜的寂靜中，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與此同時，遠在聖域的秦昊，正凝視著神位上若隱若現的獅子金人，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