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王喜和朱驥接到皇上的旨意,讓他二人親自去刑部,把門達提出來,親自送出京,門達革去一切職務,發廣西偏遠衛所南丹衛從軍。其他涉案的錦衣衛人員,也都充軍,即日啟程。
朱驥跟著王喜,到刑部辦差。
王喜打頭,說:“陸部堂,錦衣衛奉旨,提罪官門達。”
陸瑜說:“王大人既有旨意在,本部自當奉旨。請!”陸瑜請王喜在前面走,自己跟在後面。王喜以為陸瑜是敬重他,其實陸瑜是要和跟在後面的朱驥說話。
陸瑜和朱驥說:“朱大人回京以來,我還沒上門討杯茶喝,就同堂審了公案,現在又親臨刑部,我陸某有失遠迎啊。”
朱驥雖然是陸瑜的前輩,但陸瑜現在比他官大、品級高,陸瑜還是刑部堂官,辦公差還直接和他這個錦衣衛二把手寒暄,是不是有失官場準則……朱驥說:“陸部堂言重了,下官剛複職不久,很多事情還要我們王大人提點,也需要陸部堂鼎力協助。”
“哎,這都好說。你我同為刑名,往後打交道的機會多了去,鼎力談不上,略盡綿薄還是可以的。”
王喜在前面聽得很不爽,就故意咳嗽了一聲。陸瑜絲毫不予理會,繼續對朱驥說:“門達,我親自給關了單間,專人看管!沒有我的命令,誰都提不走。我陪你同去。”
朱驥心想,這話你更應該給王喜說啊,他現在是一把手,我只是奉旨陪同而已。朱驥說:“來的時候,我們王大人還說您呢,說您行事縝密,果然如此!”
“門達兩次下獄,都在我刑部!要說這門達,和陳韶一樣,都是滾刀肉。不用些非常手段,還真審不出所以然來……”就這樣,陸瑜和朱驥二人絮絮叨叨、說說笑笑一路,走在前面的王喜,不像是錦衣衛一把手,像是個帶路的侍衛。
曲曲繞繞,終於來到門達的獨立牢房。陸瑜一揮手:“帶出來!”
獄卒快速打開這個沒有窗戶的牢房,走進去,把門達連推帶拉,推搡出來。
門達早都失了錦衣衛大檔頭的威風,頭髮凌亂,囚服又破又髒。雙眼因為久不見光,剛一出來,遠處照來的微弱光線就讓他睜不開眼,他也看不清來的人是誰。
這獄卒順手就一腳,“跪下!”門達也沒有叫罵,就地跪了下來,門達已經沒有任何銳氣。
陸瑜說:“二位大人,請!”
王喜和朱驥走近了一看,門達的臉沾滿汙泥,又被頭髮遮住,認不出來。王喜說:“報上姓名!”
門達小聲說:“罪官門達。”
此時此刻,朱驥、門達、王喜,三人同為錦衣衛,都先後掌衛事,但凡有一點同理心,都會心生悲憐。但王喜沒有絲毫憐憫,他認定,這一次大檔頭再無翻身機會。
“有旨意!門達革去一切職務,發廣西南丹衛充軍。欽此!”
“罪官領旨,謝皇上恩典!”
王喜說:“門達,從此刻起,你不再是官,更不是什麽罪官。既然已領了旨,就隨我們走。皇上還有恩旨,讓我和朱驥送你離京。”
門達雖然不抗爭,但腦子還算明白,以為王喜和朱驥要送他上路,跪地就磕頭,又一把抱住王喜的腿,說:“皇上啊,我不想死,饒了我吧!王喜,王大人,饒了我吧。”
王喜一腳踢開,“不識好歹的東西!皇上沒說讓你死,你想什麽狗屁玩意兒?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別嚎了,走吧!”
兩個隨行的錦衣衛,拖住門達,跟著王喜、朱驥往刑部大牢外面走。
朱驥提前準備了馬車,一出刑部,就把門達塞進馬車裡,外面的人看不見。
王喜和朱驥向陸瑜告辭,“陸部堂,多有打攪,告辭!”
“二位大人,告辭!”
王喜和朱驥騎上馬,跟在馬車後面,離開刑部。走了十來步,陸瑜又在後面喊:“朱大人,有空來喝茶啊!”弄得朱驥很尷尬,就回頭朝他拱了拱手,表示感謝。
按照皇上的安排,王喜理衛事,朱驥掌北鎮撫司,王喜的序列應該在朱驥之上。但二人在刑部的這趟公差,陸瑜的行為讓王喜很不爽!
王喜和朱驥直接把門達送到離京的第一個官驛。王喜不耐煩地說:“去,請下來。”兩個錦衣衛把門達從馬車裡請出來,外面的陽光更加刺眼,照得門達一直拿手遮。
王喜看了一眼門達,就覺得惡心,“快,帶他去洗洗,他娘的,這都醃出味兒了!”
少傾,門達被帶去洗漱了一番,換了乾淨的衣服出來,門達也慢慢恢復,能看清人了。門達剛出來,第一反應,竟然脫口而出:“朱大人,真是你!”
朱驥拱手,說:“是我。門達兄弟,久違了!”
門達歎氣說:“別叫我兄弟,我不配。”
“都是給皇上當差,自然都是自家兄弟,我也曾被發配山東從軍,沒有什麽配不配。”
“不一樣,不一樣……”門達也知道,他不會像朱驥一樣,他沒有出頭之日了!
門達沒有第一個跟王喜打招呼,www.uukanshu.net王喜就很生氣,王喜說:“朱大人,何必跟他囉嗦,讓他早點滾!你我也早點回去複命!”門達看了王喜一眼,說:“王喜,終有一天,你也會和我一樣。”
王喜舉起鞭子,掄圓了甩過去,“還跟我嘴硬,我不抽死你!”
朱驥凌空一把接住王喜的鞭子,說:“王大人,皇上旨意可沒說要打他。”王喜還憤憤不平,放下鞭子說:“要不是給朱大人面子,老子今天就用錦衣衛的規矩治治你!”
朱驥笑著對王喜說:“我來處理,您歇著吧。”王喜才離開。
朱驥取來門達的隨身憑證,還有一包換洗衣物,遞給門達,說:“這是你到廣西的憑證,有了它,你可以沿路吃住都在官驛。這是幾件換洗的衣衫,你路上禦寒。”
門達說:“朱大人,能否允我回家看看?”
朱驥說:“不用回了,我都替你看過了……千金散盡,也是福分!”
門達馬上明白,家被抄了!
“謝過朱大人,我……我門達無以為報!”門達就要給朱驥下跪,朱驥一把拉住,說:“到了廣西,立了軍功,皇上再一開恩,興許還能回來,再說報答的話不遲。”
門達的淚水立馬湧出來,面北而跪,磕了三個頭,說:“皇上,門達知錯了!他日若能回來,再為皇上鞍前馬後,再為皇上盡忠!”
王喜早都不耐煩,“啟程了!囉裡吧嗦!沒完了?”
皇上把門達弄走,文武百官才能放開手腳。沒了門達這個外敵,他們才會自相殘殺,互相彈劾,互相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