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孫鏜、朱永他們來說,烙馬是個美差。到了太仆寺的馬場,不但在官階上高出很多,還屬於皇差,下面的人不敢馬虎。好吃好喝供著,不挑不揀完成烙印,早早造帳入冊,皆大歡喜。
湯山馬房等待烙印的馬有兩種,一種是官家所養,一種是民間所養。官家的馬,有太仆寺的人,先挑過一遍,送檢的都品相尚可,容易過檢。民間的馬戶,接到烙馬的通知,要提前把馬送到指定的馬場,等候集中驗收。民間來的馬,品相不一,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檢驗。
孫鏜到達湯山馬場的時候,已是傍晚,下著大雨。
“恭迎懷寧侯!”湯山馬場的大小官員、雜役,攏共七八個人跪在雨地裡,迎接孫鏜到來。孫鏜的人有二十多號人,足足是他們的三倍。
迎接的人比想象的少很多,排場太小,孫鏜很不滿意。孫鏜騎在馬上,舉著馬鞭,問:“湯山馬房也算是上等馬場,就這麽幾個人?誰是管事兒的啊?”
一個戴著鬥笠的官員,抬起頭來,官服都被雨淋透了。“小的是太仆寺主簿黃盛,奉我們太仆寺余大人之命,特來協助懷寧侯烙馬。旁邊這位是湯山馬場監正李克,主管湯山馬場。本次烙馬,我二人任憑懷寧侯差遣。”
“主簿?主簿是幾品啊?”
“回懷寧侯,下官是從七品!”
“從七品?哈哈哈,從七品!那這個監正就是正八品嘍?”
“回懷寧侯,下官是正九品!”
懷寧侯孫鏜怎麽會想到,他這麽大的咖,又是當今皇后的舅舅,還是皇差,太仆寺僅僅給安排了一個從七品、一個正九品的小官來迎。“罷了,讓你們太仆寺寺卿來迎,也不合適!都起來吧!”
主簿黃盛起身,拉住孫鏜的馬韁,說:“懷寧侯,房間我都安排好了。鋪得都是上好的乾稻草,又軟又暖和。山裡晚上涼,還給您備了燒酒。”
其他人也都起身,紛紛牽了韁繩,先迎進屋避雨。
孫鏜的房間,就是個簡易的草房,真不是謙虛話,床上就是鋪得乾稻草。孫鏜捏了一把稻草,扔在床上,問:“監正,你們營房在哪裡?我可不想在這兒將就一夜!”
監正李克說:“侯爺,這裡就是營房。天黑下雨,是有些看不清。”
孫鏜走到草房門口,往外望,自己的手下正在和人吵架,嫌條件太差,還很多人擠在一間房。孫鏜嘴角一笑,問:“監正,你的房間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是,侯爺請隨我來。”監正取了鬥笠和蓑衣,要給孫鏜,孫鏜不要。三人深一腳淺一腳,跑到監正李克的房間。“侯爺,這間就是。”
孫鏜伸手一推,差點把門推倒。裡面的陳設和他的房子差不多,只是辦公用品更多一些,看來是辦公、住宿兩用。孫鏜還是不信,又問:“黃主簿,你住哪兒?”
黃盛說:“侯爺,您沒來之前,我住你那間。您來了,就騰給你住。我和李監正住一屋,也寬敞著。”
要是早知道湯山馬場是這樣子,孫鏜打死都不會來。這又破又爛的郊外,榨不出一滴油來!孫鏜問:“湯山馬場怎麽著也是上等馬場,到處破破爛爛的,就你們這幾個人,能為朝廷養馬?”
監正李克說:“侯爺說的是。湯山馬場因為草好、馬好,才是上等馬場。但每年的經費有限,條件是稍微差了一點。小的手下,還有百十個雜役,除了侯爺剛才看見的,還有一些,正在照看馬棚。下雨打雷,馬匹容易受驚,馬棚離不開人。”
孫鏜回到自己的房間,房子太小,空地裡站上三個人,就顯得擁擠。孫鏜打過仗,是正經行伍出身,吃過苦,但這麽糟糕的營房,還是第一次住。“酒呢,燒酒呢?”
“哦,對對對。快給侯爺備飯,侯爺一定餓了。”黃盛提醒李克。
李克說:“侯爺稍待,小的馬上送來。”
孫鏜一句話都不想說,坐在小桌子邊,生悶氣。
很快,李克端了四個小菜上來,還有一小壺酒。不等李克擺上桌,孫鏜就把小酒壺提起來,晃了晃,“監正,這有二兩,還是三兩?能打濕個嘴唇不?”
李克歉意地說:“侯爺,我們馬場有規定,不能喝酒。”
“我也不能喝?”
“不是不是,小的不是這個意思。馬場不能喝酒,所以小的就沒有備酒。知道侯爺要來,昨天才差人去買,買的也不多……也就……”
“哎呀, www.uukanshu.net囉嗦!小家子氣!這一壺夠誰喝?快,上酒!”
監正李克看了主簿黃盛一眼,黃盛點頭。李克說:“侯爺稍待,小的馬上去拿。”
李克去拿酒,孫鏜拿起筷子叨了一口小菜,馬上唾在地上,“呸!娘的,酒不給喝,菜也不行!”
“侯爺恕罪,馬場沒有廚子,都是兄弟們輪流做飯。手藝不行,還請侯爺多擔待!等天放晴了,我帶侯爺去山裡找些野味。”
孫鏜無奈,又拿起筷子吃,“這算好了,我在關外嚴防瓦剌的時候,整夜不睡覺。別說酒、菜,能喝上水就不錯了。遇上一隻兔子,好幾百人去追!”
“侯爺英武!”
孫鏜又吹了幾句,李克抱了一壇子酒進來。
“嘿,這有酒,還藏著掖著!打開,快打開。”
李克打開酒,給孫鏜倒了滿滿一碗。孫鏜端起來,一口乾。“他娘的,還是喝酒舒坦!再來!”李克又倒滿一碗,孫鏜再次一口乾。兩碗酒下肚,孫鏜就熟絡了,“兩位兄弟,都坐,一起,一起喝!”
“謝侯爺,我們都吃過了!”兩個人推辭。
“我一個人喝,沒意思。坐下,都坐!”
孫鏜再三邀請,黃盛和李克才坐下。
“倒上,都倒上!倒滿!”
“侯爺,太仆寺有規定,我們不能喝酒。”
“哎,娘們唧唧的,不喝,我喝!”孫鏜端起二人的酒碗,自己喝了。
孫鏜的手下,也是一樣,來的第一頓飯食沒有盡興,酒喝好了。酒喝好了,就忘記了住宿簡陋,夜裡很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