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現實,根本就不現實。
這種不現實,不僅僅只是說飛機的更換。畢竟,以現有飛機的性能,就怎麽講呢?不適合飛,但不是完全不能飛。
所謂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別說伊爾-14,就是DC-3,當年駝峰航運時,也不是沒有飛過高原。
就是強行飛越高原的代價,太過慘烈:
在中美聯運的駝峰航線上,徐機長幾人當年所在的中航公司共計損失飛機48架、犧牲飛行員168人...而當時的中航公司,總共也只有一百來架飛機。
幾乎一半的家底,都折在了高原的山峰之下。
而作為戰略物資運輸主力軍的美方,更是損失飛機1500架以上、犧牲飛行員近3000人。原本擁有六百多架運輸機的第十航空聯隊,更是有五百多架飛機墜在駝峰。
戰後《時代周刊》這樣描述這段歷史:在長達800余公裡的深山峽谷、雪峰冰川間,一路上都散落著這些飛機碎片,在天氣晴好的日子裡,這些鋁片會在陽光照射下爍爍發光,這就是著名的“鋁谷”——駝峰航線!
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在三十塊抗日航空烈士紀念碑上,一共刻有的三千三百個英烈姓名裡,兩千兩百個名字,是美國人...
戰時有戰時的規則,在生死存亡之下,就是拿人命填、用血肉去堵,都是不得已,卻必須要為之的行為。但在和平年景裡,為了爭一個“開航”的名頭,再這麽乾,那明顯就是思想有問題了。
既然風險過高,那便暫時放下,交給擁有飛行性能更好的巴方飛機,來飛這條航線。通過巴方的運行,先收集飛行情報,再努力把咱們擁有的飛機質量弄上去,這才是正常的發展路徑。
或者,在此期間,也嘗試進行一些高原飛行。只是沒必要,一上來就乾那種航程數千公裡的高難度飛行。
但,話又說回來: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可咱這報告,該怎麽寫?
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半拉汾酒,那真是讓許亞林越喝越鬱悶。
現實裡憋屈的事,傾訴吧,也因為時代的差異、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差異而不被理解。這邊還沒完呢,現在又來這麽一個寫報告的事...
憑心而論,若是要寫那種類似“中巴通航不僅是兩國交往上的一大裡程碑,更是為兩國人民帶來實實在在的利益。不僅強化了中巴友好關系,同時也是繼往開來、互助互利、共同發展的生動寫照。”之類,虛得一批的所謂思政報告。那這報告倒是容易寫得很。
反正,扯嘛,誰還不會怎滴?
甚至借鑒一點後世的,諸如“一帶一路”之類的概念,這個報告想寫得出彩些,也不難。可作為一個穿越眾,你要說許亞林的內心裡,沒有一點想要幫助祖國,提前規避一點坑,或者叫做做更多貢獻的想法,那肯定也不太現實。
考慮到自己的能力有限,許亞林之前是沒想過那麽多有的沒的。好好飛就是了,執行好每一班任務,亦是一種革命工作嘛。誰讓飛行員,一般來說,除了飛行,他們也不會別的了。
可寫報告的差事既然來了,這種隻管動嘴皮子打嘴炮的活...
許亞林自問還是有些想法的:比如,指望現在攢出C919,那不現實。但先買點波音,這種設計相對成熟的飛機,一邊用一邊研究研究,那還是可以的嘛。反正後來,該買的,也還是掏錢買了。
但很明顯,這些事,自己現在提了也沒用,反而容易多生事端。
帶著愁緒回了房,從煤爐上的鍋裡,接些熱水出來,燙燙雙腳。許亞林帶著些許的愁緒與思考,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躺在床上後,因為思考報告內容,而影響了入眠時間的緣故。翌日的清晨,許亞林並沒能如往日一般,在六點起床。
一直到時間接近早上八點,許亞林才被院子裡一陣鬧哄哄的聲音吵醒。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還不等許亞林從床上爬起。房門忽然被人推開,緊接著,一連三四名身著五九式藏青色警服的公安同志,魚貫而入。
許亞林:嗯??
一個偌大的問號,在許亞林的心頭緩緩浮現。
這特麽,怎麽個事?穿越眾的身份被發現了?還是...西安那姑娘,真摔出啥子事了,完了她家人報了警,跨轄區抓捕自己來了?
“你好,同志,我們是交道口派出所的人民警察。”
警察們倒是客氣,說話前還先衝著在床上,剛來得及披上襯衣的許亞林敬了個禮。要不是地方不對,這畫面竟然有點掃黃打非時的處置現場...
在許亞林的房門邊,更是圍了不少,沒有班上的婦女同志,以及各家小子們,正探頭探腦地瞧著屋裡的熱鬧。
“你們好,這一大早的,你們這是?”
快速扣好衣服口子,許亞林下床後直奔衣櫃。在衣櫃的底下,用來放疊好的褲子那裡,許亞林堆積了不少從航班上帶回來的大中華。
拿起一包後,許亞林一邊拆封,準備不管好事壞事,先散上一輪香煙,做好人情;一邊開口問起這些警察的來意。
“謝謝...這個我們就不用了。”
在許亞林拉開櫃門的那一瞬,衣櫃底部堆著的那十來包大中華,看得幾個警察眼神一凝。審視的目光,一直到看到香煙外包裝上的民航印戳時,這才快速收回。
明顯有些心動,但礙於紀律,仍舊拒絕了許亞林散煙的為首一人,在擺手拒絕後,倒也乾脆:“我們今早接到糧店同志的報案,說有人違規在地方糧店裡使用軍用糧票,並且還沒有出示證件。於是,在糧店裡同志們的協助下,小毛賊我們抓了,審訊中,那小子交代說,他的糧票都是從你這屋裡偷的...”
“所以我們過來,兩個目的:一是檢查,二呢,則是在檢查無誤的情況下,將被盜糧票歸還。”
懂了!
合著,懷疑自己的糧票,來路不正唄?
想想也對,軍用價購糧票,正常只會出現在現役的軍官或文職幹部手裡。而這些人,又普遍居住在部隊家屬院。這突兀地聽到一個小毛賊,說是在一間四合院的房裡偷到了軍用糧票...
這不懷疑許亞林是個“賊頭”,那都有點奇怪。
好在,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
“來,在這呢。”
一邊識趣地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軍官證遞給幾名警察同志,許亞林一邊走向床頭櫃。
考慮到這糧票一來在地方沒法用;二來,沒有軍官證,別說在軍糧供應站買糧了,一般人進去都難。是以,許亞林也不擔心這糧票放在沒人的屋裡會被偷。
額,雖然眼下被偷了,但這後果嘛...
拉開抽屜一看,裡面的糧票果然不翼而飛。
“還真被偷了啊?好家夥...這怎麽敢的啊?!”
自己都不敢拿這糧票在地方糧店裡用呢,這小賊倒是膽肥...
許亞林心裡正嘀咕著呢。
另一邊的警察們,在查驗過許亞林的證件,看到證件上部別欄裡明晃晃的“民航首都管理處”字樣後。適時地再次敬禮,並將證件歸還:“許亞林同志,情況我們清楚了。這是你的證件,還有被盜的糧票,你點一下。”
托交道口街道,與民航局所在的東華門街道相鄰的福。許亞林眼前的幾個警察,雖說沒和民航口的人打過多少交道,但想必也是聽東華門的同事們提過民航口的一些事的。
在確定證件的製式、字體格式,乃至印戳都對以後,為首的警察同志衝著其身邊一人微微點頭。而後者,則從口袋裡拿出了被盜的糧票,雙手遞還給許亞林。
一邊遞,一邊善意地提醒道:“以後這重要票證,還是隨身攜帶的好。起碼,你也得好好收拾著,哪有隨便往床頭櫃裡一丟就不管的。”
“我這不尋思著,這票一般人也用不了嘛。給你們添麻煩了!”
鄭重其事地雙手呈遞,一下子倒是給許亞林整得有點手忙腳亂。慌忙將香煙暫時揣進口袋,許亞林同樣伸出雙手接過警察們歸還過來的糧票:“實在感謝,家裡的糧食正好要吃完了,這不是你們上門,我都還不知道票被偷了。要不是你們及時送回來,我家可就得斷糧了。”
“沒事沒事,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行了,既然物歸原主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這次,幾名警察倒是沒再那麽正式地敬禮。只是簡單地擺了擺手,顯然,此時已經結束了公務往來的狀態。那麽...
“稍等一下, 幾位一大早的,跑一趟也挺辛苦。這點煙,你們拿著,這是我這個失主對咱們公安同志的感謝。”
“這...”
幾名警察的目光,頓時又被許亞林手上的香煙吸引。
這年頭,香煙根據售價,大致分為了甲乙丙三級。丙級煙,一般售價在兩毛三以下,可以不需要煙票隨便買。而兩毛三以上的乙級煙,那就不是一般人,或者叫不是一般日常生活裡,人們舍得抽的煙了。
乙級煙都這樣了,那就更別提市場售價高達七毛二一盒的大中華。這種煙,不開玩笑的說,幾名警察還真沒抽過。別說舍不舍得花七毛二去買一盒煙,就是舍得,級別不夠,你也拿不到甲級煙票嘛!
更有意思的是,這年月的大中華,正常售賣款的包裝並非後世的二十支紙盒裝。而是一個小鐵罐裡裝50支。換而言之,許亞林手上這五支一包的“民航特供版”大中華,其真實價值理論上只有7分2...
這個價錢,不僅夠不著甲級煙的標準,它甚至都夠不上乙級。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後世,你收人家一百一包的香煙,可能影響不好,難免被人說會因此有所偏頗。但人家如果只是給你散個正常二十塊錢檔次的煙,這特麽就是紀委監察員當面,也難說什麽不是。加之,事情已經處理完了,事後再接,和事前就接,性質也不一樣。
於是乎,在一番思量過後,為首的警察同志點了點頭,同時也不由得感慨道:
“老早就聽東華門那邊的同事們說民航局的待遇好,這回我算是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