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上頭有人好辦事,王銳不負衛鉉和韓軌等人之所望,他不僅從太原郡府成功領來此軍應有的百匹戰馬,還額外獲得鐵甲三十套。
韓軌在此期間,也從梗陽城領回箭矢,以及拿去修補的皮甲和布甲、橫刀、槊、步弓等物。
得到這批物資,衛鉉把戰馬交給劉榮為主的第一旅,而鐵甲則是如約交給王銳。
拿到戰馬,劉榮激動不己,老老實實、高高興興的把戰馬領走。
“呵呵,劉都伯就是欠收拾,幢主多打他幾頓,他肯定更老實。”龐陵嘿嘿笑道。
龐陵是太原龐家子弟,其兄龐蒼鷹為當代家主,他之所以當這小都伯,一是年少需歷練;二是兄長龐蒼鷹意識到當今天下的“平靜”只是暫時,於是令他進入軍營,這龐家多多結識底層英豪。
由於他身形瘦弱、膽小怯懦,向來被匈奴人劉榮鄙視,不過龐陵作為本地豪族子弟,心中照樣瞧不起胡人出身的劉榮。
劉榮尊重崇拜強者、蔑視弱小,昨天他按捺不住,竟然向衛鉉發起了挑戰。結果無論是騎射步射也好,還是騎戰步戰、拳腳功夫也罷,全被衛鉉以絕對優勢打敗。
衛鉉在個人武藝方面沒有外人來當參照物,心中並不怎麽看好“野路子”出身的師兄弟。而他本人這些天一直被石忠、劉朝、徐義輕松虐打;甚至連七師兄薑衍這個“弱者”也打得他鼻青臉腫,這便導致他徹底失去了信心。
直到樣樣都輕松碾壓號稱全軍第一高手的劉榮,衛鉉恍然大悟:原來不是自己太菜,而是師兄們全部是怪胎,過於厲害;一旦自己下到低端檔,自然就成了降維打擊的存在。
簡而言之,劉榮在此軍之中就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而自己,是更強一些的猴子。
瞥了龐陵一眼,衛鉉淡淡的說道:“同僚之間,相互切磋是正常之事,豈能無緣無故打人?”
“胡人野性未脫,他們的宗旨是強者為尊,幢主多打幾頓,他們越是心服口服。”龐陵笑著說道:“劉榮的弟弟劉貴是大都督心腹親信,你若多打他幾頓,劉貴必然知曉,甚至還會向大都督提及。當大都督提拔官員之時,自是想到印象深刻的幢主。嘿嘿……到時候,還望幢主照護末將一二。”
“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即可,未來,想恁多做甚?”衛鉉明白此人心思多,而他這番話主要是旁敲側擊,希望弄清自己與爾朱氏的關系。
龐陵嬉皮笑臉的說道:“幢主有所不知,那些世家大族瞧不上中低級職務,便是大都督白給,他們也會嫌棄而不要,可是沒有沒有門路的人,卻是眼熱得緊。”
衛鉉不置可否,反問道:“你們龐家不也是世家大族?”
論起升官,衛鉉當然也想。畢竟每升一級,獲得的資源就多一些,自身的價值也越高。當一個人無限靠近權力金字塔尖端之時,身家性命也將穩妥一些;若是爬不上去,永遠都是炮灰命。
可他這鳥樣,想爬上去是何其之難?
“我龐家在太原哪有資格稱世家大族啊!人家王氏、溫氏才是。”龐陵的笑容僵在臉上,面露苦澀之色,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過了片刻,轉而問道:“幢主河東人,可是河東衛家人?”
“嗯!”衛鉉點頭道:“叔定公(衛玠)乃是我先祖。”
龐陵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衛鉉,很是羨慕的說道:“原來幢主是叔定公後裔,難怪這麽好看。”
衛鉉摸了摸下巴,歎息道:“我也覺得這張臉實在太過招搖了,與我信奉的藏鋒於鞘、內斂之風迥然不同。說句實在話,我其實早就想將之毀之,以免他人自慚形穢。”
龐陵被整得差點氣結,心想道:搞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和爾朱娘子是好友,你還內斂?騙誰呢?
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態,龐陵又好心提醒道:“幢主,河東衛氏這面旗幟,遠非你這張招搖臉能及。若能善加使用,少說也能省去十年功。”
衛鉉心下一動,問道:“可是九品中正?”
“不錯!”龐陵道:“昔日孝文帝重視重用漢人,以九品中正為基,將漢家高第分作九等,基中最為關鍵的評定標準有三:首先是你家族史能否追溯到先秦;其次是你祖上是不是在秦朝當官、有沒有爵位;第三是秦漢時期的官位和爵位高低。太原王氏和范陽盧氏、清河崔氏、滎陽鄭氏三者俱全,且樣樣高人一等,一躍成為天下第一等高門。”
龐陵雖然對竊居高位的高門第有著強烈的抵觸情緒,但是這種情緒並不是仇恨,而是由羨慕、妒忌以及“為何不是自己”等等情緒集中而成。他接著說道:“我龐家底蘊不足,除了有點臭錢以外,三大標準俱都沒有。就門第而言,只是第八等。家中子弟若能靠門第、門蔭外放為官,至多是下縣縣令。可你們衛家不同,若能將之續上,得到朝廷認可,少說也是第六等名門,個中好處不言而喻。”
“衛家就我一人了,爭這門第有何用處?”衛鉉兩世為人,反而看得比較開。 www.uukanshu.net 這種門第觀念在今生前世都是一個卵樣,區別的是大魏王朝以法律形式劃定了門閥等級、規定了用人之道。而前世好像為了避免大眾反感,刻意將之模糊化;但是每當出現“美差肥差”之時,它們何嘗不是優先考慮“門閥子弟”和功勳階層?
一聽此話,龐陵的興致就更大了。他興致衝衝的說道:“人少的話,幢主可賜姓於部曲,讓他們也成衛家人。等你將門第續上,幢主升官的速度也七、八、九等門第子弟快,到時候,你可以衛家為名,將機會賜予他們。幢主他日升官發財,可別忘我一拉。”
衛鉉樂了:“你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追名逐利,人之常情;只要不像石崇那般無人性,為非作歹,那便沒錯。”龐陵笑了笑,振振有辭的說道:“我龐家有的是錢,花都沒地方花,根本用不著去貪,倘若我成一地刺史、太守,不僅沒必要去貪百姓那點小錢,搞不好還貼錢造福地方,以便晉升。”
“且說吧!”龐陵這等話,衛鉉不但沒有反感,反而覺得此人實在、坦誠。而對方所透露出來的消息,也謹記在心。畢竟家聲郡望給一個人帶來了太多的便利,若是可以爭取的話,只有傻子才會放棄。
“幢主,爾朱娘子來啦。”劉朝策馬奔來,大聲說道。
此軍以穩定為上,衛鉉未免他人反感,並沒有安插自己人。可他好歹此軍幢主,所以作為私人部曲首領之一的劉朝,卻也能夠在軍營中來去自如。
衛鉉起身道:“隨我迎之”
龐陵目光一轉,說道:“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