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約會總是不歡而散，這正是讓商行舟苦惱的地方。

　　好在他的睡眠質量一如既往的好，每天醒來，看一縷陽光灑落床頭，整個人都有一種死裡逃生，不對，重獲新生的感覺。

　　吃過早餐，推開門正準備去跑步，眼角的余光卻瞥到門口蹲著一個披頭散發，衣著散亂的年輕人。

　　“周……周雄?”

　　“嗯?”

　　周雄反應很慢，他抬起頭，雙目無神，半天都沒有認出眼前的男人是誰。

　　“我是你的鄰居，商行舟，前幾天見過的。”

　　作為一個在裡世界有口皆碑的熱心鄰居，商行舟看著周雄眼下深邃的黑眼圈，頗為擔心。

　　“你怎麽了?”

　　“我……我好像得了神經病。”周雄的語氣不太確定，眼神飄忽。

　　他上網查過，哪有神經病會覺得自己得了神經病的。

　　“不像啊，我看你只是沒睡好。”

　　“可是……”周雄有些猶豫。

　　“發生了什麽事情盡管告訴我，大家都是鄰居，如果需要幫助，警察那邊我也認識人。”

　　真是神通廣大啊周雄心想，他接著說道:“眾所周知，我是個很優秀的畫家。”

　　“嗯。”

　　“我每次白天把畫畫好，心裡也很滿意，可是總是在我沒有記憶的情況下又把畫毀掉，等到第二天一覺醒來，畫板上就會出現一幅完全不同的畫，而且跟我之前的思路完全不一樣！”

　　“聽起來確實很嚴重。”商行舟露出沉思的模樣，他注意到周雄的眼中滿是驚恐。

　　“是吧，我好害怕，我還沒跟秀美結婚，如果年紀輕輕就瘋了！”

　　“冷靜！”商行舟壓住他的雙肩，“從你的描述來看，更像是夢遊症，建議你去一下醫院。”

　　“夢遊症?”

　　周遊滿臉疑惑，這三個字聽到耳朵裡確實比精神分裂更能讓他接受。

　　“能讓我看一下你的畫嗎?”

　　“當然可以。”

　　商行舟跟著周雄進了屋，其實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夢遊症，而是湯晴鬼樓對現世的入侵。

　　屋裡四處都散亂著顏料，為了防止弄髒地板，腳下鋪了一層防水的油布，但依然很難找到什麽下腳的地方。

　　兩人來到畫前站著，周雄又從旁邊卷著的畫軸裡抽出一幅已經被刀毀掉的畫。

　　“你看，我這夢遊時畫的什麽啊，完全就是在浪費顏料，而清醒時的完美創作又會被莫名其妙的毀掉，這樣下去，我的畫畫之路會斷掉的！”

　　周雄義憤填膺，一旁站著的商行舟卻頗為錯愕。

　　老實說，他對藝術的鑒賞能力和紅酒有的一拚。

　　可眼前的這兩幅畫，先講周雄清醒時所畫的那幅現在已經被毀掉的畫，總體來說細節清晰，格局規整，色調陰暗。

　　如果沒看現在畫板上擺著的那幅，商行舟也會覺得是一幅畫的不錯的畫。

　　只是畫板上如今的這幅畫。

　　第一眼看去，便是一種撲面而來的史詩感，再細看下去，那種無與倫比的細節，屍體腐爛的過程，細心化妝之後的掩飾，包裹在屍體外圍那些金黃色的稻草，脖子上紅色圍巾隨風漂浮的涼爽……

　　驚悚之中又給人超乎想象的視覺享受。

　　真是藝術！

　　“這幅畫，怎麽說呢，有點怪。”

　　“是吧，我就說我完了，每天睡之前就把最完美的創作毀掉，睡著的時候又夢遊去浪費秀美省錢給我買的顏料，啊——”

　　周雄不斷地抓著自己的頭髮，在狹窄的房間裡走來走去，大片的頭皮屑雪花一般落在地上。

　　商行舟清楚，周雄沒什麽好擔心的，即便是以他淺薄的藝術鑒賞能力，也絕對能判斷出這一幅畫的優秀。

　　只是有一個問題?

　　“周雄，畫家能畫出自己完全沒見過的東西嗎?”

　　“你是在質疑一個畫家的想象力嗎?”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商行舟雙眼仔細盯著畫作的最中央，那個風中挺立的稻草人，就在稻草人的最中央，隱隱顯露出一具裝飾精美的屍體。

　　如果一個人沒見過真正的腐屍，沒給屍體化過妝，能畫出眼前的這一幕嗎?

　　“或許我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太想做出成績了。”周雄坐在了床上，雙手捂住臉。

　　或許你需要先洗個頭。

　　商行舟心想，把他扶了起來:“你需要的是心理輔導，我帶你去一趟醫院。”

　　“可我沒有錢。”

　　“我先借給你。”

　　“可我也未必還得起。”

　　“……”

　　商行舟歎了一口氣，拉起周雄往外走，心裡盤算著學校那邊下次發工資是什麽日子。

　　剛到樓下，就看到有幾家人正在搬家。

　　“新搬來的鄰居?”周雄疑惑。

　　“應該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什麽新搬來的，搬走，這鬼地方，真的半天都住不下去了！”穿貂的阿姨指揮著搬家公司的人往貨車上裝東西，一邊開口罵，“小心點，我新買的雙開門冰箱，別給我磕壞嘍。”

　　“阿姨，出什麽事了啊。”

　　“阿——姨——?我有這麽老嗎！我今年才不到五十歲！”

　　“姐！姐姐！”

　　阿姨不耐煩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商行舟，搖了搖頭，像是在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唉，她開口道:“這破樓啊，鬧鬼，我是住不下去了！”

　　“鬧鬼?”一旁站著的周雄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想起了這幾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

　　“阿姨，能說的具體一點嗎?”

　　商行舟神情凝重了不少， 要說周雄一個，還能以巧合敷衍過去，可如果是整個四號樓大面積的出現這種情況，那就糟糕了。

　　“本來這幾天就是的，大晚上，不是有人亂敲門，就是電視機沒信號，我剛開始還以為是有人惡作劇，特意裝了監控攝像頭。”

　　“監控，有拍到什麽沒有?”一旁膽小的周雄急忙問。

　　“拍不到我就不搬走了！我跟你們講，能趕緊搬走就趕緊搬走，這地方再呆下去，遲早要出人命的。”

　　“阿姨，到底拍到了什麽啊?”

　　“今天早晨起來，我看著家裡大門上被貼滿了黃色的符紙，心想是哪個缺德玩意乾的，幸好裝了監控，一定抓你個現行。”

　　阿姨四處瞅了瞅，特意壓低了聲音，“可是沒想到，我查監控的時候，卻發現監控裡半夜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黑影，瘋狂的往我家門上貼符紙，還在地上點了香爐。

　　差點沒把我給嚇死過去，這還不止，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個黑影，兩個鬼一起往我家門上貼，你說我整天燒香拜佛的得罪誰了啊這是！家裡出來這種髒東西！”

　　“這麽離譜?”周雄滿臉的不相信。

　　見他不信，阿姨立刻掏出手機給他看昨晚的監控。

　　一旁的商行舟臉色古怪，試探著問道:“阿姨，你們家，是不是住二樓啊。”

　　“是啊，怎麽了?”

　　“沒，沒怎麽。”

　　商行舟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監控裡的兩個黑影，不會就是符女和自己吧。

　　鬼樓對於現世的影響已經這麽嚴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