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黑暗的棺材中,春嬌萬念俱灰,靜待死亡之時,她突聽棺外響起一聲凌厲的大喝:“孽障!”
唐棣心為之一震,這聲音午夜夢回,似曾相識,他回頭想去瞧個究竟,卻只聽到廟外那道聲音,未見其人:“你父女二人,生前受人所害,何苦再去殘害其他無辜性命?”
“淨土宗的臭法師,你苦苦追了我們父女一整年,與其想要超度我們往生極樂,有這功夫,你還不如去超度超度你門中那些惡人,叫他們早升極樂,免得禍害人間。”
唐棣雖不回頭,但一聽便知,這生硬乾澀的嗓音,應該是出自那道士之口了。
被道士稱之淨土宗的法師之人,又道:“我並不想管閑事,但今日之事,貧僧卻是不管不行。”
“嘿......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和尚!……不過說的好聽!……”
“不過,今日你想管也管不了。”
赤衣道人嘿嘿乾笑道:“嘿嘿嘿……我找了一年,終於被我找到,此女乃是純陰之體,正好適合我的女兒,再加上日前那顆人元丹……嘿嘿……只要再一刻鍾,我的女兒便能重新做人……”
“門外那對夫妻是你們殺的?”
唐棣驚詫的看向倒地不起的趕屍道人。
趕屍道人桀桀大笑,“都怪那對夫妻太過貪心,親子都要殺害,貧道不過是送他們一家三口下去團聚罷了。”
話落,他的目光悠的對上門外緩步而來的臭和尚,“而今夜就是你這和尚的死期!”
話落,赤衣道人一揮手中的陰幡,唐棣只見門口站成一排的八個抬棺金剛,忽然飛身而出,朝門外的和尚撲去,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在廟外不斷響起。
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天雷。
“轟隆”巨響。
一道閃電擊中門前的千年老槐樹,應聲劈成兩半。
……
《易經》有雲。
萬物出乎震。
震為雷,故曰驚蟄。
正月二十五。
蟄蟲聞驚雷而出土,萬物複生之始。
……
頃刻間,隆隆雷聲中,大雨再度傾盆而下,籠罩這片荒郊野林之上,天地一片昏暗。風雨呼嘯而過,吹得門前被擊中的老槐樹更加沙沙作響,仿佛在為這場激烈的戰鬥助威。
和尚站在雨中,頭戴鬥笠,一身黑袍,手持一根金色九環錫杖,杖身上閃爍著神秘的光芒。他的口中念念有詞,手中錫杖也陣陣搖晃,發出清脆的錫錫聲,混合著神秘而古老的梵語,在風雨中不斷回蕩,與廟外的雷電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震撼人心的和弦。
“錫錫……錫錫……”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
唐棣凝眉細聽:“這是《往生咒》?”
赤衣道人自然也知道淨土宗《往生咒》的厲害,他當即一抹嘴角的鮮血,也同時默默念咒,操控門外的八個赤衣金剛與之對戰。
隨著和尚的施法,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混合著“寂滅法印”從他手中的禪杖中射出,如可以伸縮自如的金刺般刺向八大金剛。
金剛們仿佛活死人般,無痛無覺,絲毫無所畏懼的衝上前來,包圍住當中的黑袍和尚,他們手中沒有武器,就直接揮舞著堅硬的拳頭,向那根發光的禪杖頂端撞去。
在這風雨交加的樹林中。
雙方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唐棣呆呆看著一切,只見雨水濺濕了他們的衣衫,但他們的眼神中卻充滿了堅定和決絕。天下佛道兩家為尊,可是雙方每一次出手都帶著無盡的決絕,仿佛彼此是生死之仇敵,欲要趕盡殺絕。
唐棣知道這是赤衣道人在以自己的精血操控這八個傀儡屍體與那法師對戰,在為白英吸取春嬌精氣拖延時間,於是他沒有時間再多觀戰,當即再度回頭看向地上的棺材。
焦急的拍打著地上紋絲不動的棺材,連續喊了幾聲,可裡面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春嬌?……春嬌?……”
“你還好嗎?”
只見赤衣道人分神朝他“嘿嘿”發笑,譏諷道:“你個小小書生,別廢心思了……此棺材乃精鋼打造,無堅不摧,只能從內開啟!”
唐棣看著封死的棺材,電光火石間,腦海裡不斷回憶著剛才和這父女二人所有的交談,他們既然是活人,就不可能不需要呼吸,既然需要呼吸,那兩個大活人在棺材裡就要……
好!
想到這裡,唐棣眼一橫,目光掃向供桌上的兩隻紅蠟燭,立即快速爬起,拔下一隻紅蠟,又撿起地上的黃紙,往棺材縫裡,一點點塞了進去。
無力靠在牆上的赤衣道人眼見他動作有異,厲聲坐起大喝道:“你個書生要做什麽?”
“你看著就好!”
唐棣跪在地上,全神貫注的將數張黃紙從棺材的縫隙中一一推進棺材中,最後隻留了一小片露在棺材外面,然後快速爬起拿起紅燭點燃黃紙一端,黃紙見火就燃,黃色的符籙被火舌吞噬,隻留下黑色的邊緣沿著棺材縫一點點向內蔓延,冒出淡淡的一縷黑煙。
“不要!!——”
“你給我住手!!——”
“你個臭書生!!——”
赤衣道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圖,想要一撲過來阻止,卻被唐棣一腳踢倒,跌落火堆之中。
“啊!……啊!……好燙!……”
赤衣道人的衣服瞬間被火焰吞噬,火苗如惡魔般爬上他的身體,貪婪地舔舐著他的每一寸肌膚。他的臉上寫滿了痛苦,雙眼驚恐地瞪大,嘴巴張得大大的,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快救我!……”
他的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卻只是讓火勢更加凶猛。
“不!……快救我女兒!……”
他的聲音帶著絕望和哀求, www.uukanshu.net 仿佛生命的最後一絲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
“她還那麽年輕……不該如此早死……”
火焰灼燒著他的身體,發出“劈啪”的聲響,黑煙滾滾升騰。他的皮膚漸漸被燒成焦黑,頭髮也在燃燒中卷曲,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他在地上打滾。
想要減輕痛苦,卻只是讓火焰更加肆虐。
唐棣望著眼前的一幕,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全家被大火圍困的那一天。滿天火海中,他們所有人插翅難飛,外面有守著所有出口的臭和尚,裡面有熊熊燃燒的火焰,如凶猛的巨獸,無情地吞噬著一切。
他仿佛看到了親人在火海中掙扎求救的身影,聽到了他們絕望的呼喊。那一幕幕慘狀,如刀割般刺痛著他的心。
唐棣見此一幕,心中湧起無盡的悲傷和憤怒,他捏緊蠟燭的手微微顫抖,眼眶濕潤,想起曾經似相同的一幕:“不!……有誰來救救我的鬱兒?!”
“他還那麽小……何其無辜?……”
阿爺托舉著他,希望把他舉的高點,再高點,遠離那些火蛇,可是自己卻在火中痛苦大叫,漸漸燒成黑炭。
“啊!……好痛!……”
赤衣道人的遍地哀嚎和記憶中的慘叫。
來回在他的腦海裡交織。
想到這裡,唐棣當即扔了手中蠟燭,快速抄起那口湯鍋,澆滅篝火,防止火勢蔓延,同時抄起門口濕淋淋的雨傘便打在赤衣道人身上的火苗,最後乾脆一把脫下自己身上濕了的外衣裹在道人身上,自己也撲在他身上,替他隔絕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