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軍營的第二天，羅夏一行告別阿德裡安父女，登上開往凡達林鎮的列車。

　　包括臥鋪、餐車和行李艙，車廂共五節，乘客包括羅夏、阿佳妮、艾蒂、奧娜、普林斯、哈姆、瑪麗安、巴德爾、菲爾、史蒂夫，算上列車員、廚師和司機，共三十人。

　　列車開出站台，漸漸遠離風塔長城，窗外霧氣愈發濃重，幾乎看不清路邊的景物。

　　列車如同一條鋼鐵巨龍，沿著鐵軌在濃霧中奔馳。

　　車頭鑲嵌一盞碩大的魔導探照燈，射出穿透灰霧的錐狀光束，照亮前方百米空間，仿佛巨龍額頭上的獨眼。

　　出於安全起見，夜間停車充能的時候，列車門窗緊鎖，所有乘客都不得下車。

　　窗外偶爾傳來或遠或近的嚎叫，聽起來驚心動魄。

　　在這種昏暗而又壓抑的環境中旅行，短短兩天下來，羅夏感覺自己快得抑鬱症了。

　　列車上的其他乘客，也都顯得沒精打采。

　　無聊的時候，大家就聚在餐車打牌聊天。

　　羅夏的沙盤系統有一項特殊用途:無論莊家洗牌多少次，系統都能通過慢放模擬，準確鎖定每一張牌所處的位置。

　　這種情況下，羅夏在牌桌上就相當於開了天眼，提前把對手的底牌看的清清楚楚。

　　他無意用作弊手段贏朋友的錢，隻想測試一下沙盤系統在賭桌上的作用，為了不顯得太扎眼，有時候能贏的牌也故意輸掉，勝率維持在五成左右。

　　打了一天牌，侯爵夫人和哈姆是大贏家。

　　阿佳妮精通牌技，演技也很出色，抓了一把爛牌還能擺出勝券在握的氣勢，還有聰明絕頂的大孝女支招，母女倆強強聯手，碾壓牌桌上的對手。

　　至於哈姆……羅夏看不出表哥的牌技有多麽出色，只能說他運氣不錯。

　　普林斯、瑪麗安和奧娜小輸一些，不痛不癢，只有巴德爾輸了一整天，運氣差到驚天地泣鬼神。

　　藝術家最後實在繃不住，抱起吉他，賦歌一首，控訴命運對待自己何其不公，以至於害得他輸光底褲。

　　這種假借唱歌為名的作弊行為，幫他接下來連贏七局，瘋狂翻本。

　　眾人忍無可忍，一致決定將他踢出牌局。

　　兩天后，傍晚時分，這趟沉悶的旅行終於到達目的地。

　　列車拉響汽笛，緩緩減速。

　　在車上坐了兩天牢，大家都憋壞了，刹車時發出的刺耳聲響，聽起來都那麽悅耳。

　　車門敞開，羅夏率先跳下站台。

　　眼前所見，灰茫茫一片。

　　站台被潮濕渾濁的霧氣淹沒，寂靜無聲。

　　奧娜緊跟著下車，手中擎起照明杖。

　　“站台附近有凡達林鎮設立的哨所，我們先去哨所買票，讓他們搬開路障，然後才能把列車開進蟲洞。”女騎士向初次遠行的年輕旅伴介紹道。

　　“這裡出奇安靜，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哈姆跟上表弟的腳步，低聲嘀咕，“附近沒有風塔嗎?霧氣怎麽這麽重?”

　　他這話提醒了大家，都不由得變了臉色。

　　“奇怪！站台附近有一座小型風塔，按理說不該有這麽濃的霧氣才對……”

　　侯爵夫人抱著女兒，蹙起眉頭。

　　“大家當心，哨所恐怕出了問題！”奧娜反手握劍，沉聲說:“我和羅夏先去哨所那邊看看，其他人留在車上，加強戒備！”

　　“我跟你們一起去，”史蒂夫舉起手，“順路查看一下，風塔到底出了什麽故障。”

　　奧娜點了下頭，右手仗劍，左手舉起照明杖，順著站台走向霧氣深處。

　　羅夏手持一柄閃亮的秘銀杖，跟在女騎士身後。

　　工程師與他並肩前行，雙手抱著霰彈槍，顯得有些緊張。

　　一行三人在霧氣中探索，走出不遠，看到一棟朦朧的雙層房屋，應該是站台哨所。

　　嘎吱……

　　開門聲在霧氣中回蕩，莫名的有些滲人。

　　羅夏跟著奧娜走進哨所，裡面空空蕩蕩，一條人影都沒有。

　　一樓大廳是候車室，長椅上落了一層灰。

　　羅夏走到壁爐跟前，伸手進去摸了摸。

　　木柴燃燒留下的炭渣，冷冰冰的，顯然爐火早已熄滅。

　　踩著嘎吱作響的木樓梯，來到二樓售票處。

　　房間裡也沒有人影，辦公桌上擺著一堆凌亂的票據。

　　桌上擺放的茶杯，水分已經蒸發，留下一層褐色的茶漬。

　　羅夏和奧娜面面相覷。

　　眼前所見的情景，透出難以言喻的詭異。

　　從桌上的灰塵來看，至少一個星期之前，哨所裡就沒有人了。

　　現場看不出打鬥痕跡，地面也沒有血跡。

　　仿佛原本在這裡忙碌工作的人們，突然之間集體消失。

　　羅夏站在冷清的房間裡，莫名興起一種荒涼而又荒誕的感觸。

　　若非腳下踩著紅色地板，面前的辦公桌呈現出明黃色，還真以為自己身在夢界。

　　哢嚓！

　　奧娜拉開辦公桌抽屜，翻出一串鑰匙。

　　給羅夏打了個手勢，轉身走向樓梯。

　　羅夏跟著她下樓，走出哨所，繼續前行。

　　一座高塔，靜靜聳立在霧氣中。

　　羅夏走到塔下，抬頭呼喊:“史蒂夫先生，你還好嗎?”

　　“我很好，不過這座風塔的情況可不妙！”

　　濃霧遮蔽的塔頂，傳來工程師的聲音。

　　“奧娜姐，你在塔下等著，我上去看看。”

　　羅夏向女騎士交代了一句，順著腳手架往塔上爬。

　　這是一座專為站台、哨所、堡壘和貿易站等特定場所建造的小型風塔，高度只有三十米，相當於正常風塔的三分之一，保護范圍，止步於兩百米外的列車站台。

　　羅夏爬上塔頂，沒有打擾正在埋頭檢修的史蒂夫，站在圍欄跟前，順著鐵軌遠眺。

　　借著照明杖提供的光亮，隱約可見鐵軌被欄杆擋住，更遠處是一團盤旋的濃霧。

　　羅夏認出那是虛空雲團，但是比之前在空中所見又有不同。

　　空中的虛空雲團，總是不斷變換位置，來去無蹤。

　　鐵軌盡頭的虛空雲團，固定在那裡緩緩旋轉，如同一團巨大的圓球，直徑超過十米，表面灰霧繚繞，球內則散發出詭異的光芒，如同包裹著閃亮的漩渦。

　　蟲洞是高維通道，眼前的圓球只是它在三維世界的投影，球內的空間遠比外表看起來大得多，足以容納一列火車。

　　通過球內包裹的發光漩渦，就能瞬間抵達凡達林鎮。

　　羅夏望向更遠處，腦海中浮現一個疑問。

　　蟲洞背後，是什麽地方?

　　出於好奇，他放出魔寵，繞過蟲洞，飛往霧氣深處。

　　過了許久，蚊蝠傳來精神感應。

　　蟲洞背後，似乎是一座懸崖，深不見底。

　　蚊蝠越過峭壁，在深淵上空飛行。

　　飛出將近三十千米，還沒越過深淵。

　　巨大的裂谷，橫亙在前方，長度與寬度都難以測量。

　　羅夏與魔寵的精神鏈接，極限距離只有29千米，隻得召回蚊蝠，暫時放棄探索。

　　這時，史蒂夫摘下手套，搖頭歎氣。

　　“風塔中樞遭到徹底破壞，能源模塊也被偷走了。”

　　“還能修複嗎?”羅夏問工程師。

　　“列車上有備用的能源模塊，但是維修的工程量太大，少說也得花上三天時間。”

　　“我們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先回去，聽聽大家的意見。”

　　兩人順著腳手架下了風塔，看到奧娜站在塔下，正在用一塊手帕擦拭巨劍。

　　數具似狼非狼的怪物，倒在女騎士腳下，散發出血腥氣的屍體，正在分解成灰霧。

　　“奧娜姐，你沒事吧?”羅夏走過去問。

　　女騎士收劍入鞘，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哨所豢養的喪家犬，被夢魘附體，竟敢衝我呲牙，順手宰了。”

　　羅夏心頭一動，趁著屍體尚未完全分解，快步上前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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