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貝的指引下,羅夏隻開了半個鍾頭就到達小鎮北邊的山谷盡頭。
此地已經脫離風塔的庇護,山谷中灰霧彌漫,視野模糊。
羅夏打開改裝過的魔導車燈,兩束錐形強光穿透濃霧,照見龐大的球狀蟲洞。
這時,身後傳來汽笛聲。
駕駛另一部改裝車的普林斯也跟得上來,車上坐著哈姆、瑪麗安和巴德爾。
羅夏再次發動噴氣引擎,駕車徑直穿過蟲洞。
短暫的恍惚過後,發覺已經來到一片銀白的世界。
盤旋的蟲洞,就這麽孤零零的漂浮在遼闊廣袤的雪原之上,仿佛一盞不滅的提燈。
羅夏坐在駕駛席上,借著車燈照亮,遙望嶺風呼嘯的雪原,遠處高低起伏的冰川和雪山,心裡竟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一瞬間從熱帶傳送到雪山,仿佛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或許只有在迷霧國度,才能體驗到這樣的奇遇。
滴滴——
“抵達新地圖:獸鄉大雪山!”
沙盤系統正在高速運轉,貪婪收集周圍環境中的信息。
隨著信息的流入,羅夏的經驗條也在緩緩上漲。
“哇喔!好冷啊!”
侯爵夫人收攏敞開的衣襟,把女兒摟在懷中,唯恐凍著小寶寶。
羅夏從儲物袋裡拽出毛毯,反手遞過去。
打開車門,走進雪地,迎面吹來的寒風,仿佛無數小刀子割在臉上,絲絲生疼。
身後傳來引擎聲。
普林斯那輛車也穿越過來。
車門一開,三個大男孩便歡天喜地的衝出來,嗷嗷怪叫著在松軟的雪地上打滾。
瑪麗安最後一個下車,看著瘋狂玩雪的同伴,滿臉無奈。
“你們是沒見過雪嗎?至於這麽興奮……”
公主殿下嘴上矜持,嘲笑同伴幼稚,自己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騷動,團了個雪球,趁著羅夏背對自己,噗的一聲拍在他後腦杓上。
羅夏甩了甩沾滿雪花的頭髮,回頭望向瑪麗安。
公主殿下的俏臉凍得像紅蘋果,咬著唇,強忍著壞笑。
“很好玩兒是吧?你給我等著!”
羅夏抓起一把雪,團成雪球,獰笑著衝上去,做勢要把雪球塞進她脖頸裡。
瑪麗安嚇得尖叫一聲,腳下陡然噴出洶湧氣流,吹得雪花四散,騰空飛起。
“哈哈!我會飛!你抓不到我!”
風雪彌漫的夜空,回蕩著銀鈴般的笑聲。
羅夏丟下雪球,招呼普林斯他們過來幫忙,給車輪裝上履帶鞋。
迷霧國度也有類似液壓千斤頂的工具,這是羅夏最熟悉的水系魔導器,理所當然的源自威普頓。
花了十來分鍾,給兩輛車都穿上鞋,下一步就是在雪地上測試。
羅夏和普林斯分別駕駛一輛穿上履帶鞋的噴氣車,在開闊的雪原上馳騁。
兩尺厚的積雪,淹沒大半個車輪,正常情況下根本無法行駛。
侯爵夫人發明的履帶鞋,在這種環境下發揮出期待中的作用,特別是在爬雪坡的時候,居然還能維持30公裡左右的時速。
行駛在光滑的冰面上,也沒有打滑跡象。
實地測試結果表明,履帶鞋和發動機改裝後的防凍性能,都經受住了嚴寒的考驗。
倒是侯爵夫人和她的女伴們,不知道是一時疏忽還是貪圖美麗,沒有穿上臃腫的防寒服,凍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怪可憐的。
侯爵小姐可沒有虧待自己,小棉襖加上小皮草,手套、口罩、圍巾、絨線帽,把自己裹的像個小皮球,在雪地上撒歡,貝貝隻好追著她跑來跑去,仿佛在遛哈士奇。
眼瞅著夜色已深,羅夏把同伴都召回來,駕車原路返回可可鎮。
看到艾蒂一直盯著車窗外,好像還在留戀雪地風光,伸手摸摸她的頭:“明天咱們就回來,連玩七天雪,包你玩過癮。”
“雪山沒什麽好玩的,最初的新鮮勁過去後,剩下的只有寂寞,寒冷……以及隨時有可能將你吞噬的天災和怪物。”
奧娜語調低沉,似乎回想起多年前在雪山中遭遇的那場噩夢。
回到旅館,羅夏毫無睡意,就繼續之前尚未完成的工作。
這段時間,他在研發兩種高階魔導炸彈。
第一種炸彈,羅夏效仿前世的同名武器,命名為“雲爆彈。
這種炸彈的起爆過程分兩個階段。
第一次爆破威力較小,旨在將彈殼中的凝固燃料噴濺出去,均勻散布在空氣中,與空氣充分混合形成懸浮狀態的氣溶膠,如同一大片緩緩彌散的乳白色濃霧。
接著,整個霧團被引爆,形成一團迅速向四周膨脹的大火球,高溫、高壓和衝擊波瘋狂衝刷整個爆炸區,造成恐怖的殺傷。
第二種炸彈,羅夏沒有可供參考的對象,純粹是腦洞大開的成果,命名為“引力炸彈”。
他用多組高級魔導回路,反覆堆疊,啟動刹那生成一個針尖那麽微小的蟲洞。
這個微型蟲洞很不穩定,從誕生的那一瞬間就開始塌縮,短短數秒便徹底湮滅。
然而就在這短短數秒間,塌縮的蟲洞釋放出強大的引力場,瘋狂拉扯周圍的物質,通通吸引到爆破中心,聚集成一團。
強度不夠的物質,在被蟲洞拉扯過程中,將會遭到結構性損傷,變得支離破碎。
羅夏忙到深夜,總算搞定了“雲爆彈”和“引力炸彈”的樣品。
接下來用系統進行模擬測試,順利通過。
實戰測試就算了,附近沒有合適的場地。
在人口密集的小鎮上測試“雲爆彈”或者“引力炸彈”,妥妥的恐怖分子行為,他還不至於那麽喪心病狂。
滴滴——
如同羅夏期待的那樣,成功造出兩枚高級魔導炸彈,系統提示隨之而來。
“完成支線任務:批量製造高級炸彈!”
“失去稱號‘製彈達人(敏捷+2)’!”
“獲得稱號‘製彈高手(敏捷+3)’!”
……
製彈高手:當你展現真正的藝術,氣氛變得焦灼,人們不分彼此!敏捷+3!
……
羅夏滿足的打了個哈欠,收起工具箱,正打算洗漱入睡,忽然聽見敲門聲。
打開房門,不由一愣。
一身雪白絲綢睡衣的侯爵夫人,站在房門外,剛梳洗過的秀發,濕漉漉披在肩頭,散發出令人神醉的香氣,仿佛月下女神。
要不是她懷裡抱著個萌娃,羅夏還真怕自己忍不住想歪……
“老師,這麽晚來找我,出了什麽事?”
“我和寶寶沒事,有事的恐怕是奧娜……”
侯爵夫人熟練的把女兒遞給羅夏抱著,進屋之後反手帶上門,臉色嚴肅。
“剛才我哄寶寶睡覺,忽然聽見隔壁客房有動靜,似乎是奧娜在說夢話。”
“奧娜大姐平時有夢囈的習慣嗎?”
“在我印象裡,從來沒有過!”阿佳妮擔心的說,“自從回到故鄉,她的精神狀態就很不對勁,經常一個人發呆,看起來心事重重,這種精神狀態最容易被夢魘趁虛而入……你說她剛才會不會是在做噩夢?”
“不排除這種可能。”羅夏想了想,又補充道,“以奧娜大姐的意志力,尋常夢魘奈何不了她,就算做噩夢,只要及時蘇醒,也不至於患上驚夢症。”
“剛才過來找你之前,我已經敲門把奧娜喚醒,她說睡不著,打算煮點咖啡喝。”
阿佳妮歎了口氣,眉宇間帶著憂色。
“這麽一折騰,我也沒有睡意了,越想越擔心,過來找你,能不能開導一下奧娜?你是獵夢師,想來很擅長這種事。”
“如果奧娜大姐真的做了噩夢,我可以試著幫她解夢,然而解夢容易、心病難醫,她要是不願向我敞開心扉,終究還是隱患難除。”羅夏實話實說。
“總之先試一試,說不定她願意跟你談談心事。”侯爵夫人微笑著鼓勵道。
羅夏沒做聲,扭頭望向牆面。
旅館的間壁牆,隔音效果很好。
如果奧娜真的大聲說夢話,聲音透過牆壁傳到阿佳妮耳朵裡,自己這間客房也在奧娜隔壁,怎麽連一絲動靜都沒聽見呢?
羅夏換了個思路,目光落在艾蒂身上。
侯爵小姐從母親懷中扭過頭來,衝他扮了個鬼臉。
羅夏心領神會。
發現奧娜做夢的並不是阿佳妮,而是艾蒂這個對噩夢特別敏感的“安眠使者”兼“獵夢師”。
奧娜沒有說夢話的習慣。
阿佳妮剛才恐怕也不是真的聽見了夢話,而是被懷中的大孝女催眠,以為自己隔著牆壁聽見奧娜在夢囈。
羅夏忍著笑意,在小淘氣屁股上擰一下。
“老師,你先去跟奧娜大姐打個招呼,讓他換好衣服,然後我再進屋跟她聊,不然孤男寡女的,我怕她尷尬。”
“伱考慮的很周到。”侯爵夫人微微一笑,“實話告訴我,你對奧娜有沒有那方面的感覺?我可以替你倆牽紅線。”
羅夏先看了艾蒂一眼,搖頭道:“老師,您大可不必操這份心,在我心裡,隻把奧娜當成自己的親姐姐。”
阿佳妮本就是隨口調侃,見他鄭重表態,就不再提了。
艾蒂趴在羅夏懷裡,悄悄發出心靈感應:
“親愛的,你今天的立場還算端正,往後也要保持住!”
……
阿佳妮敲響奧娜的房門,兩個女人嘀嘀咕咕了一陣,過後阿佳妮出來,神神秘秘的衝羅夏招手。
“奧娜問我,她是不是得睡在你身邊,你才能潛入她的夢境?”
“沒這個必要。”羅夏解釋道,“奧娜姐清醒的時候,我照樣可以查看她剛剛在床上做的夢,允許我進入她的臥室就夠了,至於她本人是否處於入睡狀態,甚至是否在場,都不重要。”
“嗯嗯!懂了!”阿佳妮縮回屋裡,又跟女騎士交頭接耳了一陣。
過後推門出來,對羅夏說:“奧娜勉強同意嘗試一下你提供的夢境治療,你小子可要對她溫柔一點哦!”
羅夏無語。
很正經的事情,幹嘛說的這麽曖昧?
侯爵夫人想把女兒抱回來,卻抱不得。
艾蒂像一塊膏藥似的黏在羅夏身上,連親媽都不給抱。
阿佳妮拿自己這個任性的寶貝女兒沒轍,隻好辛苦羅夏一下,給奧娜解夢的同時順帶當保姆。
“我先回屋睡了,你忙吧,晚安。”
親親女兒的臉頰,侯爵夫人飄然而去。
羅夏抱著侯爵小姐,走進女騎士的臥室。
自己拉把椅子坐在床邊,柔聲問神色局促的奧娜:“大姐,剛才是不是做夢了?”
“好像是。”女騎士撓了撓短發,有點兒不好意思的回答:“已經記不得夢見什麽,醒來以後,只能模糊回想起夢中的感受,那是一種既害怕又憤怒的感覺。”
“記不得也沒關系,我可以幫你尋回遺失的夢境。”
羅夏從儲物袋裡取出夢索,纏在手腕上。
“奧娜姐,我是一個嚴格遵守職業道德的獵夢師,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保證隻查看你的噩夢,絕不窺探你的隱私。”
奧娜瞪了他一眼,板著臉說:“我做人坦坦蕩蕩,從來沒有陰暗心思,也沒什麽需要遮掩的夢境,你想看什麽,隨便看!”
“不可能吧?奧娜姐,你長這麽大,連一場春夢都沒做過?”
“啊?就算我沒做過那種夢,又能怎樣?”女騎士臉頰泛紅,還在嘴硬。
“真可惜,你的人生不完整。”
“滾!!”
奧娜大姐再怎麽豪爽也有點繃不住了,紅著臉摔門而出。
艾蒂目送她逃離臥室,轉身衝羅夏比出中指,滿臉鄙夷:“湊流氓!”
“你懂什麽,我是故意的!”羅夏把夢索的另一頭纏在艾蒂手腕上,“這樣才能把奧娜大姐趕走,如果她也待在屋裡,怎麽可能允許我帶著你這個小寶寶連鎖深潛?”
“喔……好像有點兒道理!”
艾蒂伸出一隻小手,在男友肚皮上撫摸,仿佛在測量他肚子裡究竟裝了多少壞水。
……
虛偽之境,夢中的金甲蟲旅館。
羅夏睜開眼,與懷中女嬰對視。
兩人相視一笑, 視線同時轉向床鋪。
床上重疊著密密麻麻的灰影,形貌各異。
金甲蟲旅館是可可鎮的一家老店,過往三十年來住過這間客房的人,加起來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床上的每條虛影,都對應著一名旅客留下的一場舊夢。
羅夏和艾蒂迅速查看了一下,床上並沒有奧娜的夢境。
“奧娜姐的夢,不在虛偽之境,已經沉降到了夢界更深的層次。”羅夏輕聲說。
“這也正常,畢竟她完全記不得夢中的經歷。”艾蒂平靜地說。
人在虛偽之境做的夢,多是“清明夢”,醒來後,多少會保留一些夢中記憶,不至於連一絲印象都想不起。
奧娜沒理由在這個問題上撒謊。
她說記不得夢中經歷,就是真的記不得。
雖然記不得具體夢見了什麽,但是夢境中受到的精神衝擊更為真切,以至於從夢中驚醒之後,仍然感到莫名的害怕和憤怒。
有經驗的獵夢師都知道,理性模糊但是情緒飽滿的夢境,通常發生在“陰暗之境”!
虛偽之境是公共夢境,一間客房可以聚集過往無數旅客的舊夢。
陰暗之境是私人夢境,想潛入私人夢境,必須得有對應的媒介。
好比打開一扇門,必須拿到對應的鑰匙。
做夢者的頭髮,就是最容易取得的鑰匙。
羅夏將奧娜的一根發絲綁在夢索上,出神冥想,意識漸漸模糊。
再次睜眼時,他和艾蒂已經連鎖潛入夢境更深的層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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