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對面,赫然是城堡一樓大廳。
聽見開門聲,站在桌邊的瑪麗安和貝貝不約而同回頭望過來。
兩人與羅夏視線接觸,全都面露詫異。
“你剛才明明從另一扇門進去,怎麽又從正門回來了?”瑪麗安問。
“這也正是令我感到費解的問題。”羅夏皺眉沉吟。
瑪麗安半信半疑,在黑暗中摸索著走向壁畫旁邊的那扇門,重走羅夏剛才的路。
結果也是一樣,最後從正門折返回來。
“我還以為自己上了二樓……”再次回到一樓大廳的公主殿下,臉上已經失去血色,“咱們該不會被困在這裡,再也出不去了吧……”
羅夏覺得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是沒必要說出來徒增心慌。
貝貝此時也意識到情況不妙,轉身衝向就近的窗戶,掄起水之鉗砸向玻璃,打算破窗而出。
嘩啦!!
玻璃碎裂,敞開通往城堡外的破洞。
貝貝一個箭步跳上窗台,鑽窗而出。
雙腳即將落地的一瞬,似乎撞上了透明的屏障,耳畔隨之傳來玻璃碎裂的嘩啦聲響。
回過神來,發覺自己雙腳踩在大廳地板上,額頭火辣辣的疼,腳邊還有玻璃碎屑。
小雪女捂著被玻璃劃破的額頭,茫然轉身,發現身後的玻璃窗碎了一大片。
剛才砸破的明明是北邊的玻璃窗,翻窗跳了出去,怎麽會一頭撞破南邊的玻璃窗,又從戶外回到城堡大廳中?
貝貝滿眼問號,大腦直接宕機。
瑪麗安同情的歎了口氣,給貝貝塗藥止血,包扎額頭。
門和窗已經被證實走不通,羅夏不想做無謂的嘗試,在大廳中緩緩踱步,思索脫困的對策。
再次走到畫框跟前,羅夏突然止步,隱約覺得不太對勁。
招呼瑪麗安過來,用手杖照亮牆上那幅油畫,果然發現古怪之處。
畫中的大廳,南北兩側各有一扇窗戶破開,窗台附近還能看見散落的碎玻璃。
“我們剛進大廳的時候,畫中的玻璃窗是完整的。”羅夏輕聲說,“貝貝打碎玻璃過後,畫中的玻璃窗也破裂了,你們覺得這意味著什麽?”
貝貝撫摸包繃帶的額頭,小臉兒不知所措。
分析和推理,對她這個年紀來說還太早了。
瑪麗安可不是小孩子,更不是笨蛋,立刻領悟羅夏的暗示,把手杖交給貝貝,轉身跑向餐桌,拿起一支銀色燭台。
燭台離開餐桌的同一時間,畫面上的燭台也消失了一支,仿佛憑空蒸發……
經過這番測試,眾人可以確定:油畫上的布景,總是與大廳中的陳設保持一致。
“反過來想,如果改變油畫中的布景,現實中的大廳,會不會也發生對應的變化?”羅夏喃喃自語。
“噢!”貝貝一拍手,兩眼放光。
大廳中的神秘結界她不理解,但是羅夏剛才說的話她聽懂了。
跑到牆壁跟前,踮起腳尖,雙手高舉水之鉗,試圖破壞油畫。
油畫掛的位置相對她的個頭來說太高,在不變身女巨人的情況下,貝貝勉強可以夠到油畫底部。
鋒利的鉗口,並未如她所願切開畫布。
就在碰觸的一刹那,整幅油畫變成虛體,任由鋼鉗穿透,在鐵壁上砸出轟鳴聲。
回音在大廳中激蕩,震得眾人耳朵疼。
貝貝收回鉗子,捂著耳朵,苦著小臉兒,顯得很挫敗。
瑪麗安將一隻閃亮的手鐲變成細劍,激發犀利的風刃,嘗試切割畫布。
結果跟貝貝一樣,無論鋼鐵劍鋒還是高壓氣流形成的風刃,都無法對化作虛體的畫布造成實質性傷害。
“這可怎麽辦?”公主殿下也犯了愁。
羅夏踱步到牆壁跟前,抬頭望向油畫。
裝作欣賞畫面的樣子,其實在等候沙盤系統分析畫布材質。
分析結果細思恐極。
這幅油畫本身就是虛體夢魘,難怪可以自動回避實體刀劍的傷害!
知道畫布的底細,接下來就好辦了。
羅夏恰好有一件武器,也具有夢魘的特質。
不動聲色間,羅夏操控影魅來到手中,化作一柄漆黑的影刃。
趁著手持照明杖的瑪麗安不在跟前,羅夏在黑暗的掩護下,向牆上的油畫揮出影刃!
唰!
影刃一閃,牆上的畫布劇烈抖動,裂開一道縫隙。
濃鬱的灰霧,從畫布劍痕當中滾滾湧出。
羅夏果斷收回影刃,雙手分別拉住瑪麗安和貝貝,轉身飛奔!
兩人被他拽的踉踉蹌蹌,眼中滿是錯愕。
羅夏顧不上解釋,牽著兩人的手徑直衝向對面牆壁。
直到牆跟前,瑪麗安和貝貝才驚訝的發現,鋼鐵鑄造的牆壁上,不知何時裂開一道缺口。
牆縫足有一人高,一尺多寬,正在緩緩合攏。
羅夏先把貝貝推出牆縫外,接著又推了瑪麗安一把。
公主殿下踉蹌前衝,急忙側身穿牆而過。
回頭再看,牆縫已經收攏到僅有半尺寬,以羅夏的身材,恐怕很難擠過來!
正焦急的時候,貝貝陡然啟動雪花圖騰,化身為女巨人。
雙手向前一推,將同樣巨大化的水之鉗插進牆縫,激活魔導回路,啟動液壓模式!
女巨人的蠻力,通過液壓回路增幅百倍,強行將兩道鐵壁之間的縫隙撐開!
羅夏已經把自己的影子投到牆外,只要有一絲縫隙,即可發動“影步”閃現出來。
然而貝貝的好意不可辜負,果斷放棄使用影步,艱難的從牆縫裡脫出。
承受鐵壁擠壓的水之鉗嘎吱作響,已經扭曲變形,無法支撐太久。
羅夏剛一脫身,貝貝就奮力拔出水之鉗,從女巨人變回蘿莉形態。
轟隆一聲,鐵壁閉合,裂縫消失無蹤!
羅夏捂著被鐵壁磨的火辣辣刺疼的屁股,感慨男人的翹臀好比女人的大胸,平時彰顯性感魅力,逃命關頭卻是累贅。
盡管如此,還要裝作沒事人,擠出微笑,摸摸小雪女的頭,感謝她英雄救美。
身後鋼鐵城堡傳來隆隆轟鳴,不知是崩塌的前兆,還是憤怒的吼叫?
緊接著,羅夏感到一陣暈眩,意識也迅速變得模糊,身體不由自主向前傾。
這種感覺,與之前在冰窟中撲滅詭異篝火時一模一樣。
昏迷前的瞬間,羅夏聽見“咚”的一聲。
不出意料的話,那是城堡鐵壁親吻他額頭時發出的動靜。
……
滴滴——
羅夏再次被系統提示音喚醒。
“關於夢火和秘境的情報完備度上升,獲得2000點經驗!”
“完成支線任務:探索秘境!”
“獲得稱號:探險新手!”
……
探險新手:總說萬事開頭難,其實開頭並不難!恭喜你的探險事業開了個好頭!體格和敏捷+1!
……
系統對“探險新手”這一稱號的介紹,乍看平平無奇,細品卻像極了地獄笑話。
羅夏被鐵門撞破的額頭,傷口本來已經止血,此刻卻幾乎被暴起的青筋撐破。
如果辦得到,他真想把沙盤系統從自己腦子裡揪出來暴打一頓!
除了惡毒的稱號介紹,系統發送的其它通知都是好消息,看在任務獎勵還算豐厚的份上,這口氣就先忍了。
忍著頭痛坐起身,羅夏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脫離秘境,又回到冰川洞窟中。
秘境中的奇遇,似乎只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洞窟中寒氣逼人,羅夏搓了搓手,慶幸及時脫離夢境,否則已經被凍成一根冰棒。
瑪麗安和貝貝也剛蘇醒,支撐著爬起身,面面相覷,滿臉迷惑。
“剛才咱們在哪裡?”瑪麗安轉身問羅夏。
羅夏思索了一下,緩緩道:“我不確定,也許是夢界的第三層……荒誕之境。”
瑪麗安點點頭,說服自己接受羅夏的判斷,並且為之尋找證據。
“剛才的經歷太真實了,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然而回頭想想,雪地裡的巨大金屬圓筒,圓筒中的溫泉和城堡……這些違反常識的奇特事物,壓根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世界,只有做夢才解釋的通。”
貝貝在旁邊聽著,頻頻點頭讚同。
“問題是,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昏睡,墜入夢境,是不是那堆冰冷的篝火在作祟?”
瑪麗安望向洞窟深處。
之前被羅夏撲滅的篝火,不知何時又重新燃燒起來,散發出虛假而又惡毒的光和熱。
羅夏抬手遮住瑪麗安的眼,阻止她直視致幻的火焰。
“你眼中的篝火,很可能是一座連接現實與夢境的橋梁。”
一邊講述自己的猜測,羅夏想起前世那個廣為流傳的悲慘童話。
“冒險者躲在冰窟中避風雪,又冷又餓,昏睡過去,在夢中渴望溫暖的篝火。”
“夢魘回應人們的憧憬,幻化成一堆篝火,用溫暖的假象竊取烤火者的熱量,直到變成一具凍僵的屍體。”
“如此看來,火堆周圍結冰的屍骸,都是明擺著的警告牌,可惜我們沒有重視,差點落得跟他們一樣的下場。”
瑪麗安心有余悸地歎了口氣,接著問羅夏:
“你打算怎麽處置這堆惡毒的篝火?”
怎麽處置?
羅夏心裡也沒底,先看系統怎麽說。
小沙,醒醒啊,給點兒作用吧!
滴滴——
沙盤系統反覆模擬過後,得出的最佳決策只有一個字——從心!
秘境探索任務已經完成,繼續調查夢火,收益不高且大概率撲街,何苦來哉?
做人要見賢思齊,在“識時務”這件事上,羅夏一貫向俊傑看齊。
從心不難,難在體面。
摸了摸儲物袋中的燭台,羅夏決定跟自己和解。
“處置不了,沒那個本事。”羅夏兩手一攤,直接開擺:“迷霧籠罩的荒野中,莫可名狀的怪事多的是,並非事事都能得到圓滿解釋,做人最要緊的是懂得適可而止。”
“懂了,惹不起只能躲著走!”
瑪麗安挽著貝貝的手,轉身朝洞窟外走,忽然想起一件事,捂嘴偷樂。
邊笑邊瞅羅夏,靈動的眼波仿佛在說:“你怎麽還不問我,為何笑的這麽開心。”
羅夏斜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你笑的真好看,不笑更好看。”
“嘿嘿……你真討厭!”
嘴上說“討厭”,瑪麗安還是主動掏出自己的大寶貝給他看。
一盞雕工精美的銀色燭台,確切的說,是秘銀燭台!
公主殿下離開城堡時,順手將燭台塞進自己的儲物袋。
“擔驚受怕一晚上,臨走拿個紀念品,不過分吧?”瑪麗安捧著燭台,笑容得意。
羅夏衝她豎起大拇指,沒好意思坦白,其實自己也順手薅了好幾把羊毛。
城堡餐桌上總共八盞秘銀燭台,瑪麗安偷拿了一盞,其余七盞此刻都乖乖躺在羅夏的儲物袋。
只有貝貝這個乖孩子,完全沒有賊不走空的主人翁意識。
得知公主姐姐順手牽羊拿了一盞燭台,後知後覺的小雪女,很後悔沒把城堡餐桌上那只會詐屍的烤鵝抱出來。
三人走出冰窟,正要下山,瑪麗安停下腳步,讓羅夏和貝貝等她一會兒,還有點事情要做。
公主殿下抽劍激發風刃,騰空飛起,面對光滑的冰壁,以劍為筆,刷刷揮劍刻字,冰屑紛落如雪。
轉眼間,冰川上浮現一行大字,警告後來者千萬別靠近洞窟中那團妖火。
其實瑪麗安心裡清楚,留言示警未必有用,然而總好過什麽都不做,能救一個算一個。
即便良言難勸該死鬼,起碼能讓自己心安。
羅夏在旁邊看著她一板一眼的在冰上刻字,忽然覺得公主殿下還蠻可愛。
……
三人回到營地,時間已過午夜。
營地中的同伴都還沒睡,見他們平安歸來,久懸著的心才放回肚裡。
聽羅夏講述冰川上的妖火,夢界秘境中的鋼鐵巨構,水上城堡的探險之旅,大家嘖嘖稱奇之余,也替他們三人捏了一把冷汗。
探險途中稍有差池,今晚恐怕就回不來了!
經歷過這番波折,眾人深切意識到,雪山深處還有不知多少莫可名狀的神秘事物,對於這些未知而危險的存在,敬而遠之是最穩妥的態度。
第二天一早,狩獵隊離開林間營地,繼續驅車趕路。
按照車速計算,一切順利的話,中午就能抵達水晶湖畔。
然而就在半途中,不出意外的發生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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