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開了服裝廠，青山大隊的日子可謂是蒸蒸日上，尤其新廠房開始建設之後，在整個和平公社都出了名。

　　其他大隊有哪些人羨慕、有哪些人嫉妒，不得而知。

　　但這一天，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青山大隊服裝廠。

　　青山大隊北面，與之相鄰的是雙豐大隊。

　　雙豐支書叫蔡永厚，年齡比李玉堂小一些，但他在整個和平公社的名氣卻比李玉堂還要大。

　　年輕的時候，蔡永厚給地主家扛過活、當過長工，著實吃了不少苦。

　　後來，蔡永厚挑頭，帶著本家的一些年輕人開始鬥地主，再後來，他就當上了雙豐大隊的支部書記。

　　蔡永厚穿著破爛的粗布小褂，裡面的白色條背心不僅顏色發黃，上面還有幾個窟窿。

　　腳下一雙黑色布鞋，一側鞋幫打著補丁，一側露著窟窿。

　　蔡永厚沒抽煙袋，而是叼著自卷的旱煙卷。

　　一進服裝廠，蔡永厚就大笑著說:“哎呀，老李大哥，你們這可整大發了，咱們全公社第一個蓋樓的啊！”

　　“老蔡呀，咱們之間就別來這套了，來，快進來。”李玉堂熱情的招呼著。

　　走到服裝廠門口，李玉堂絲毫不見外的說道:“老蔡，裡面不能抽煙，趕緊掐了，你別把我這點著了。”

　　“你這規矩還怪多的。”蔡永厚笑著說了一句，把煙頭仍在地上，用腳踩了踩。

　　推開紗門，李玉堂套上了鞋套。

　　蔡永厚說:“老李，你們這整的挺像回事兒啊，連紗門紗窗都安上了，花不少錢吧。”

　　“是花了不少錢。”李玉堂說道，“可不安不行啊，蒼蠅落在布料上、衣服上，動不動就拉小黑點，擦也不是、洗也不是，真是煩透了。”

　　“可也是。”說著，蔡永厚套上鞋套，跟著李玉堂進了服裝廠。

　　兩家大隊都挨著，而且互相還有親戚在各自大隊，所以趙德彪、李春秀、張廣三人和蔡永厚也都認識，不過沒什麽來往，也不熟悉。

　　三人和蔡永厚打了招呼，繼續手頭的工作。

　　蔡永厚一邊看著，嘴裡“嘖嘖”讚個不停。

　　看完之後，蔡永厚和李玉堂出屋來到院子裡。

　　趙德彪低聲對張廣說:“三兒，你覺得老頭會怎對付老蔡?”

　　“還不知道啥事呢，對付啥。”張廣說道。

　　“就他?我不信他能有啥好事，咱也過去看看?”趙德彪說。

　　“不好吧，又沒叫咱們。”張廣猶豫著說道，“萬一支書心裡有計劃呢，咱別一不小心幫了倒忙。

　　“啥倒忙不倒忙的，咱也不能讓老頭一個人頂著啊。”趙德彪拉了拉張廣，“走，過去看看，不幫大忙，好歹幫個腔啥的。”

　　李春秀說:“行，你倆去看看，我可聽說了，現在眼紅咱們服裝廠的可不少，有的都直接找到公社丁書記和趙主任那去了。”

　　“找他們幹什麽?”張廣疑惑的問道。

　　李春秀撇了撇嘴，說:“還能幹什麽，想讓領導也幫他們批貸款，領著他們去縣城的廠子學習唄。”

　　“真的假的，春秀姐，你這聽誰說的啊?”張廣問道。

　　“行了，咱先別管那些了。”趙德彪拉著張廣，“走，咱去看看。”

　　兩人出屋來到院子裡。

　　李玉堂和蔡永厚正坐在樹下的小板凳上抽著煙閑聊著。

　　趙德彪離著幾步遠，就笑呵呵的說:“蔡支書，剛才手頭有點忙，怠慢了啊。”

　　“哎呦，這還是我認識的彪子嗎?”蔡永厚打趣道，“還怠慢，還真會拽詞兒。”

　　“戲文裡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李玉堂說道，“哦對，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老蔡，別用老眼光看人，彪子可和以前不一樣了，又踏實又好學，我可不是跟你吹，現在廠子裡所有工種，他都能拿的起來。”

　　“嘖嘖，那可怪厲害的。”蔡永厚說道。

　　張廣也上前打了招呼。

　　蔡永厚一下站了起來，伸手在張廣胳膊上親切的拍了拍，“三兒，了不起，真有兩下子！”

　　不待張廣說話，蔡永厚轉頭對李玉堂說道，“老李，你們大隊算是撿到寶了。”

　　李玉堂說:“這可不是撿的，三兒本來就是我們大隊的。”

　　蔡永厚指了指李玉堂，“嗨，我就那麽一說，你老李還較上真兒了。”

　　這時，劉志平也來到了服裝廠。

　　李玉堂說:“志平，不是讓你在家待著嘛，廠子和大隊也沒啥事，過來幹啥。”

　　“這不聽說老蔡來了嗎，我得過來見見啊。”劉志平笑著說道。

　　蔡永厚和劉志平握了握手， 說:“老劉，我看你這頭髮又見少了，怎，在外面跑累著了?”

　　“不會啊。”劉志平疑惑的說道，“昨天我閨女給我數來著，說是比以前還多了二十多根呢。”

　　“你...你閨女還給你數頭髮?”

　　“唉，別提了，丫頭嫌我埋汰，非要給我洗頭，洗就洗吧，還非要數頭髮......”劉志平搖了搖頭，“真是閑的。”

　　趙德彪和張廣聽了劉志平的話險些沒笑出來。

　　蔡永厚臉色也有些不自然，抽了兩口煙，緩了緩，說道:“老李、老劉，我這次過來是有事相求。”

　　趙德彪和張廣互相看了看，都沒有說話，只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李玉堂磕了磕煙袋鍋，說:“啥事?”

　　“老李，你也知道，我們大隊前幾年沒少折騰，粉坊、醬油坊都開過，結果都沒乾起來。”蔡永厚露出愁苦的表情，“折騰一溜十三遭，沒掙著錢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

　　劉志平說:“嗯，你們前幾年鬧的動靜可是不小，那怎還都沒整起來呢，老蔡，都差在哪啊?”

　　“能差在哪，路子不對唄。”蔡永厚一臉的悔恨交加，“真TM的，你說我當初怎就那麽傻呢！”

　　見蔡永厚臉色不似作偽，趙德彪和張廣對他的抵觸也消散了許多。

　　蔡永厚恨恨的說道:“粉坊，粉個屁，咱們這嘎達，除了過年，平時誰家有那閑錢買粉條子，根本就賣不出去！”

　　“哎！“蔡永厚長歎一聲，說，“老李、老劉，我蔡永厚對不起雙豐大隊的鄉親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