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蔡永厚如此悔恨，李玉堂出言勸道:“老蔡，你也別這麽說，啥罪人不罪人的，你也是好心嘛，沒必要這麽自責。”

　　“哎，怎能不自責呢，去年我們大隊一個工分還不到一毛錢，在全公社都是最低的。”蔡永厚一臉愁容，眉頭也擰成了川字，說，“真的，老李，我有時候都覺得沒臉見我們大隊的社員，臊的慌。”

　　“那醬油廠呢，開始的時候不挺好的嗎，最後怎整黃了?”劉志平問道。

　　“怎整黃了?呵呵，技術不過關唄，啥事兒想的時候頭頭是道，做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蔡永厚苦笑著說道，“最主要的就是醬油偏酸的問題，TMD，辛辛苦苦幾個月，做出來的東西說醋不是醋，說醬油還不是正經醬油，老TM愁人了。”

　　顯然是往事不堪回首，蔡永厚接連爆了粗口。

　　短暫的沉默後，蔡永厚把話題拉了回來，說，“老李，我這次來找你，既是求你們幫忙，也是合作。”

　　“合作?怎麽個合作法?”李玉堂問道。

　　蔡永厚說:“老李，我們大隊可以銷售你們的服裝。”

　　“你看，本省內就先不說了，就說相鄰的兩個省會城市，哈城、沈城你們都沒有去開店，我分析是兩點原因，其一，目前產量有限。其二，人手不足。”

　　“第一點，你們很快就能解決。那第二點呢?你們新廠房建好後，生產還要招人，那銷售呢，你們的人手夠嗎?”

　　“老李、老劉，哈城、沈城可比咱們春城大多了，白白放棄豈不可惜，我們有人呐，我們可以去開服裝店，從你們這拿貨，給我們個批發價，怎麽樣?”

　　趙德彪恍然道:“哦，原來是這樣。”

　　蔡永厚笑著說:“怎麽，以為我們也要開服裝廠?我沒那麽蠢！”

　　“咱們隊辦企業無論是原材料的供應，還是成品的銷售，都是計劃外，換句話說，都要靠自己。”

　　“開服裝廠的事兒我不是沒琢磨過，但想來想去，覺得服裝廠最難的不是生產，而是設計，就像你們的文化衫，去掉上面的字和圖，不就是質量好一點的老頭衫嗎?”

　　“所以我琢磨著，如果沒有張廣這樣的人才，自己不能設計服裝，就跟著別人屁股後走，那根本就白扯！”

　　蔡永厚拿出煙口袋，從裡面掏出幾個自卷的旱煙卷，遞給李玉堂和劉志平兩顆，自己又點了一顆，接著說道，“老李、老劉，我這個主意怎樣，咱們一合作，你們能多賣、多賺錢，我們也跟著喝口湯，多好的事兒啊。”

　　沒等李玉堂和劉志平說話，蔡永厚補充道，“有一點你們放心，我們的服裝店開在哪個城市你們說的算，絕不跟你們搶生意，咱不能自家窩裡鬥。”

　　李玉堂問道:“老蔡，你打算和我們合作這事兒，你們大隊其他幹部同意嗎?”

　　“不知道，我還沒和他們說呢。”蔡永厚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說，“事情沒成之前哪能和他們說，一個個嘴比棉褲腰都粗，萬一有誰聽了之後先來找你們，那我不虧大了。”

　　劉志平說道:“可是老蔡，就算我們同意，現在也沒多余的貨給你們啊！”

　　“這我知道，你們自己還經常供不上呢，哪有多余的給我們。”蔡永厚說道，“我的意思是秋天或者冬天的衣服，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打算生產啥樣的，但我就是信你們，只要你們答應，我回去後馬上就組織人開店。”

　　李玉堂略一沉思，說:“老蔡，兩家大隊合作不是小事兒，不是我和志平兩個人能決定的，這樣，等我們開會研究研究，有了結果我立馬告訴你。”

　　“好，那我就回去等你信兒。”蔡永厚起身說道，“你們要是同意了，到時候咱們再接著往下談。”

　　李玉堂、劉志平等人起身，把蔡永厚送到服裝廠門外，蔡永厚說:“回吧，都不是外人，別送了，我回去等你們消息。”

　　目送蔡永厚離開，李玉堂一邊往回走，一邊問道:“你們覺著他的主意怎樣?”

　　劉志平說:“我覺得挺可行的，如果單靠咱們自己，再想擴大銷售范圍確實比較困難。”

　　“三兒，你說呢?”劉志平轉頭問張廣。

　　“我不同意。”張廣搖了搖頭。

　　“為啥不同意?”趙德彪有些驚訝的看著張廣。

　　李玉堂也挺吃驚，他沒想到張廣會拒絕的如此乾脆。

　　眾人落座，李玉堂問道:“三兒，說說你的想法。”

　　張廣組織了下語言，說道:“我們不能把人想的太壞，但也不能把人想的太好，尤其是在利益面前，很多時候，人性是經不住考驗的。”

　　趙德彪詫異的問道:“老蔡賣咱們的衣服能使啥壞，還能故意不賣?那他也賺不著錢呐，他圖啥?”

　　“你別著急，聽三兒把話說完。”李玉堂說道。

　　張廣點了支金葫蘆，抽了兩口，說道:“一旦我們答應了蔡永厚，可以預見，其他大隊也會找上門來，到時候我們怎麽辦，答不答應?”

　　“答應啊，有啥不答應的，都幫咱們賣衣裳才好呢。”趙德彪說道。

　　“可萬一哪一天他們反客為主呢?”張廣略帶嚴肅的說道，“人家一旦掌握了銷售的主動權，就等於掐住了咱們的命脈！”

　　“現在，我們答應了蔡永厚，他在哈城開了店，明天我們答應了別的大隊，他們在沈城開了店......”

　　“如果有一天，有人挑頭，說咱們給的價格太高，利潤空間太小，要求咱們降價，怎麽辦?”

　　“這......”趙德彪猶豫了下，“老蔡不會乾這麽缺德的事兒吧?”

　　“這可說不準。”劉志平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三兒說在利益面前，人性經不住考驗，我覺著挺對的，一件衣裳壓下來一塊錢，一年下來也不是個小數，誰敢保證不起點兒別的心思。”

　　李玉堂聽了，緩緩點了點頭，“三兒考慮的有道理，這事兒還真得慎重，真不能輕易答應老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