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弗迦德,有這麽一句俗語——文書工作是最出色的刺客。現在恩希爾對此深有體會。
面對國內日益強烈的反對浪潮,他漸漸發現,即使最忠誠的大臣,在執行政令的時候也會有一定的陰奉陽違——為了保護自身的利益。
因此,這位最大帝國的皇帝不得不事必躬親,親力親為。每天一睜眼,就要俯身到山丘一樣的案牘前,想方設法看穿下屬們的各種陷阱,艱難推進自己的政令。
他的密探已經不止一次報告過某位反對派的大不敬言論——無外乎洋洋得意的說,皇帝每天處理這麽多事務,吃的東西卻越來越少,這種狀況是不可能長久的。
第一次聽到時,皇帝大發雷霆,除了口無遮攔的反對派,還處死了一大批疑似泄密的仆人。
但謠言就像野草一樣,在鮮血的沃灌下反倒更加勃勃生機了,以至於用來刺殺反對派的密探人手已經嚴重不足。
但是,今天恩希爾的書桌上意外的乾淨,除了一卷羊皮紙外什麽都沒有。
這很反常。
政務不是勤勞就能處理完的,即使是太平年景,反對派們也會挖空心思的整出各種花樣來讓皇帝勞心費力,更何況眼下這多事之秋。
之所以所有的文件都被搬離了桌面,是因為有件事情終於發生了,在這件能決定北境戰爭走向的事情面前,任何其他事務都要靠後。
拿起羊皮卷,上面還殘留著傳送魔法的波動。在大多數情況下,這種波動不會對人體造成任何影響,但恩希爾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暈眩,幾乎要站立不住。
好在,他應對這種情況的經驗很豐富,在伸手去拿羊皮紙之前,就將右手按在了桌面上。
因此,即使這間辦公室裡有十幾雙眼睛,卻沒一個人發現皇帝那片刻的脆弱。
緩緩展開羊皮紙,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獵人魔突襲奧森福特艦隊,拉多維德下落不明。
這句話中並沒有多少晦澀的詞語,卻幾乎每個單詞都有拚寫錯誤,b和p的筆畫更是幾乎要飛到紙張外面去,可以想象密探在書寫時心情有多麽激動。
這究竟是哪裡來的怪胎,這種春遊一樣的突襲,竟然也能成功?難道說,這片土地要變天了?
“沒有打雷,陛下。佔星師說最近幾天都會是晴天。”
直到高級文官的聲音傳入耳中,恩希爾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眾目睽睽下走神了好一陣子。
這讓他頗有些不安,不由得思索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才引發了這樣的回答。
但他迅速回過神來,強行按捺下心中的震撼,將這張紙條交給大臣們傳閱。
獵人魔突襲拉多維德究竟意味著什麽,恩希爾一時間想不明白,但利用這種爆炸性新聞,揪出潛藏在宮廷中的反對派,他卻是明白的,而且很熟練。
皇帝目不轉睛的盯著每個人的面孔,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事情發展和他料想的相差無幾,看到紙條的大臣們,除了幾個從頭至尾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外,許多人都有一兩個瞬間露出了竊喜的表情——大寫的反對派標志。
國內有許多反對派,甚至有人已經躋身廟堂,恩希爾有這個心理準備。
但他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的維吉瑪行宮中,就在帝國的智囊團內,居然有接近半數的潛在反對派!
恩希爾隻覺得腦袋一陣陣的發暈,即位之前,他以為帝國最大的敵人是篡位者;滅了篡位者,以為最大的敵人是辛特拉;平了辛特拉,北方聯軍又成了帝國的心腹之患;搞垮了北方聯盟,拉多維德又成了帝國的心腹之患;拉多維德失蹤,獵人魔又成了帝國的心腹之患。
他現在是越來越明白了,帝國的心腹之患不在外邊,而是在他忠誠的大臣們,在這維吉瑪行宮!
大臣在宮裡動動嘴,戰線就會亂一片;大臣要是全反了,尼弗迦德的附屬國和殖民地就會揭竿而起,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呀!
重拳,必須出重拳!
恩希爾面上表情維持不變,心裡卻暗自記下了幾個露出馬腳的反對派。
今晚就讓你們抑鬱症發作,從背後連捅七刀自殺身亡!
稍早一點的奧森福特。
被傳送的眩暈感包圍時,拉多維德一度以為自己馬上就要逃出生天了。但下一秒種,一股龐大的力量就將傳送門整個撕碎,殘存的力量讓光頭國王像隻陀螺般,在空中轉了不知多少圈才砰然墜地。
前一秒還猙獰可怖的海面,現在平靜的像鏡面一般。八根燈塔一樣粗壯的觸手也松開了戰艦,像儀仗隊般列立兩旁。
岸邊的瑪格麗塔只是伸出了左腳,但當她的腳落下時,突襲小隊卻驟然來到了戰艦上。
“你…你……魔鬼!”
雖然經受過嚴苛的魔法訓練,但這一刻,拉多維德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究是崩斷了。
從瑪格麗塔出手開始,短短幾分鍾內,發生了太多無法用魔法來解釋的事情。
不是,你這麽強,怎麽會被抓到的?有這實力你去啥諾維格瑞,直接在仙尼德島開個無雙,大家自然知道繞著走,又哪會有這麽多的誤會?
(蠢驢:我不道啊)
“告訴我,你把菲麗芭怎麽了?”
這位以好脾氣而聞名的女術士,沒對拉多維德露出任何憐憫。她甚至沒等拉多維德開口說話就動手了。
隨著那隻奶油蛋糕般的手指勾動,國王發出了慘烈的嚎叫。
在劇烈的抽搐中,他的身體像是一塊海綿般被擰來擰去。相對應的,鮮血和體液也像海綿裡的水一樣被擰了出來。
這樣殘暴的刑訊面前,無論是俘虜還是突襲小隊,都不自覺的移開了目光。
即便是過關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的獵魔人,也有點受不了這樣刺激的場面。
菲莉霞害怕的閉上了眼睛,但她又想親耳聽到導師下落,於是緊緊抓住了張厁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去了。
“她,我沒殺她…我挖掉了她的眼睛,本來還有別的刑罰的,但她跑掉了…”
瑪格麗塔剛一停手,國王就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作為菲麗芭曾經的學生,他知道一個暴怒的術士有多少折磨人的手段。
這一刻,他只求能痛痛快快的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