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上課鍾剛響起,從福利社激烈廝殺完,提著戰利品的柚子一進教室就大喊:
「『鹹抗力』、『鹹抗力』是誰啊?老師說比賽得獎,現在要去校長室接受采訪啦!」
話還沒講完,全班同學停止動作,每個人把目光投向我,發出「喔!喔!」的怪叫聲,還夾雜幾聲竊竊私語及吃吃怪笑。
我滿臉通紅,不得不站起來,走到門口對他說:「走啦!」
「要上課了,去哪?」他一臉茫然問。
「校、長、室!」我從口裡恨恨吐出這三個字。
是的!老師口裡的『賢伉儷』就是指我跟柚子!
從此,我多了一個揮之不去的綽號:「柚嫂」!
上體育課時,同學開玩笑喊我『柚嫂』。
柚子立刻說:「我對男的沒興趣!」
「你眼瞎了吧,我是女的!女的!」我抬頭挺胸,不甘示弱。
「是嗎?是嗎?看不出來…」他嘿嘿笑,很快地瞟了我一眼。
「啊!你這垃圾人,你看我胸部!」我驚叫。
「那也要有,才有得看哪!」他反駁我。
「誰說我沒有?」
「就這點…也叫『胸部』?」柚子邊說邊在我胸前比畫。
「啊!老師!楊宗佑摸我胸部!」我立刻向老師告狀。
「沒有!沒有啊!老師…我只是這樣這樣…」柚子沒料到我抹黑他,驚慌失措,手打橫過來「這樣比一下,我沒碰到啦!我發誓我真的沒有碰到啦!」
「啊!啊!老師!你看!你看啦…」我雙手環胸,做出萬分委屈的模樣。
老師被我連聲尖叫弄得頭疼,詢問一旁的目擊證人:「班長你剛才有看到嗎?」
「我沒注意…」事不關己,標準程奕式答案。
「她有看到!」我望向另一旁的江佳菱。
「嗯...從我這角度看去…」她頓了頓,說:「『好像有』!」
柚子!只要是長在女生身上,不管大小,都叫『胸部』好嗎?
男生碰女生胸部,就是性、騷、擾!
楊宗佑付出『疑似摸我胸部』的代價是:交互蹲跳操場三圈!
升上國中後,因為課業壓力,較少參加畫畫比賽,但我跟柚子的座位還是沒分開過。
關鍵原因在於,他數理極好,文史極差;我文史極好,數理極差。
那個『差』,不是毫厘之差的『差』,而是天差地別、天壤之差的『差』。
我永遠擺不平跟數字有關的加減乘除開更號,就像他永遠搞不清跟文字有關的過去現在未來。
柚子曾說,課本上面那些古人猶如過眼雲煙虛無飄渺過目即忘,若是考試時有幸憶起,只能稱做可遇不可求的『緣分』,有緣了,才會有分數。
而我老是參不透『雞兔同籠』的真相,對於那些數字的排列組合及相遇機率,總是解得滿肚子疑惑。
江佳菱常說,若考試時,我跟柚子一人考一半,都拿各人最強的科目去考,穩上第一志願。
可惜的是,我跟柚子不是亂馬,沒辦法潑了冷水他就變成我,或潑熱水我變成他,變成一個人去考試。
於是,對於畢生致力拉高班級平均成績及送最多學生進入前三志願的班導而言,把我們倆綁在一起是最好的選擇。他覺得讓我跟柚子這樣朝夕相處、朝暮相對、水乳交融…,總有一天一定可以陰陽互補、教學相長,互相拉抬彼此最弱的科目。
於是,我們又同桌了快3年。
甩都甩不掉,煩死了!
人家說『日久生情』,我天天對著這顆柚子,天天被人前人後喊『柚嫂』,生不出情,倒生出滿肚子大便。
別說跟程奕好好發展,就連路旁的小花小草采不了啊!
想到了這點,讓我非常惱怒,尤其是午睡時,這家夥常常佔據了大半張桌子,滴下來的口水都快蜿蜒成河了。
有天,我終於忍無可忍,抄起美工刀往桌上用力、深深地劃開一條楚河漢界。
「幹嘛?」柚子吃王子面,眼睜睜看著桌子上出現了歪歪扭扭的刀疤問,餅乾屑飄了下來。
「這是我們之間的結界,你那鹹豬手敢超過,嗯哼!」我惡狠狠,刀片閃出銀光往桌上一剁。
柚子仍然默默吃著王子面…餅乾屑飄出他的領空,飄過界…落在我的國文課本上。
啪!我朝他露在製服外的手臂一掌揮過,印上五指印。
「幹嘛啦!肖查某…很痛欸!」他捂住手臂,吸著氣瞪我。
「嗯!哼…」我下巴一抬,指指那塊餅乾屑。
他伸過手來想拍掉,我立刻用刀背敲他手。
「手不準過界!」
「肖查某…」
兩人僵持不下,誰也不讓誰。
最後,他無奈從抽屜拿出皺巴巴的考卷,卷成細管狀,「呼呼~」吹氣,把我課本上的餅乾屑吹掉。
國中女生有陣子很迷超自然力量,尤其是那一陣子炒得火熱的『星座速配』、『生日書』…之類,我也熱衷此道。
下課時,我把星座書往柚子的桌上一推。
「欸,柚子你看你看…」我戳戳他的手臂。
「這啥啦?」趴在桌上寫教室日志的柚子被我一吵,口氣很不爽。
「星座啊!」我翻翻書「你知道你是什麽座的嗎?」
「我是肉做的啦…」
我翻起鐵砂掌揮過去。 www.uukanshu.net
「就說我是肉做的!王小姐…打會痛耶…」柚子瞪我一眼,把教室日志打橫,背對著我。
我把書往後翻了幾頁「…這裡寫啊『即使勉強在一起,也是難以相處融洽的一對…』,你是射手座,屬火象星座,我是天蠍座,屬水象星座…」
「有什麽關系嗎?」
「水火不容啊!」我為了我們倆糾纏不清的孽緣做出了注解。
「無聊!」
「才不無聊…我覺得很有道理啊!」我豁然開朗,看著他的背,想到這些年他都是在我的拳打腳踢下成長,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歉疚感。
「欸…柚子…」我靠過去,看著他寫教室日志,「你會不會覺得…像這樣,我們根本就是先天不對盤,從小到大,每天又吵又打,可是老是同班又同桌,這種緣份真的很奇怪…」
「一點都不奇怪!」柚子突然轉過身,指桌上那條楚河漢界,大聲說:「那是因為妳每次新學期換新桌子,就在上面割這條醜不啦嘰的線,搞到總務處的老師們都放話不給妳新桌子…」
「是喔…有這回事?」難怪我看到這張桌子就很有熟悉感。
「就是!每年這張桌子都是跟著我們兩人換到新教室的…」柚子瞟了我一眼,繼續說「而且,妳是出名的恰查某,班上男生根本沒人敢坐妳旁邊!」
「所以…你的意思是為了班上和平,你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