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下想掐他脖子的衝動，說:「所以，每次排新座位時，你應該很想跟江佳菱那種溫柔可愛的女生坐在一起吧！我好幾次看到你們在走廊聊天，有說有笑感情很好啊…」

　　「……」

　　「嗯嗯…江佳菱是獅子座的，書上說『同屬火象星座的你們，皆熱情大膽，為愛而付出一切的人，無怨為悔…』哇啊！速配指數90耶！柚子柚子，你出運了，要不要我幫你追她?」我把星座書翻得啪啦啪啦響。

　　柚子背過身不回答。

　　「欸…」我戳了他肩膀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啊?」

　　柚子低著頭寫寫寫。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悶聲說:「跟妳在一起，我從來都不覺得討厭啊！」

　　「真的嗎?為什麽?」我露出笑容，又戳了他肩膀一下。

　　柚子仍然背對我，肩膀不斷抽搐，然後他轉身大笑「因為妳都會分便當給我吃...」

　　我怒了，朝他腳上用力一跺，直到他發出哀嚎。

　　諸如此類，雞毛蒜皮的吵吵鬧鬧，終於升上國三這一天，我們倆都得到解脫。

　　忘了什麽原因，那天我們吵得很凶，他瞪我，我回瞪他，倆人氣場同樣強大。

　　突然，他從桌上抄起我的鉛筆盒，一個回身，筆盒從他手中飛脫，在教室空中畫出一道弧形，弧度完美，剛好被吊扇擊中，打出致命一擊，越過欲攔截的內野手、外野手，飛出窗外，朝學校圍牆鐵絲網外的自由世界飛奔而出…。

　　看來是個全壘打。

　　頓時，我怒氣直衝腦門，飛撲到柚子身上，他撞翻了桌子跌倒在地，抽屜裡的課本筆記本考卷亂七八糟四處散落。

　　我壓在他身上拽著他衣領，朝他手臂狠狠一口咬去，他一邊痛叫一邊用力推我，我還是死死緊咬住不放，直到口裡泛起一抹鹹鹹的血腥味…，同學們鼓噪聲驚呼聲，聽在我耳中仿佛隔了一個星球那麽遠。

　　我，小學三年級就跟五年級的男生打架、在同學椅上塗糨糊、把水鴛鴦塞進鐵罐丟到隔壁班…。

　　但，那是因為:五年級的死變態掀江佳菱的裙子、坐上糨糊椅的廖北仔告發柚子上課偷吃王子面、隔壁班把顏料水偷倒進我們班的花圃，害我們班的小花苗們奄奄一息…，這些人罪有應得啊！為了同學朋友我兩肋插刀啊！絕對不是我太暴力的緣故。

　　說來，真要感謝我家族背景，別想太多，我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所謂『家族背景』指的是我有五個堂哥再加一個親哥哥。因此成長的過程中，我總像個男生樣，爬樹、打彈珠、騎馬打仗、看漫畫混網咖…哥哥們玩什麽我就跟著玩什麽，身上總少不了青一塊紫一塊，青一塊是在外面跟人打架受傷，紫一塊是玩瘋了回家被媽揍的。

　　再加上，某天某女同學跟我炫耀她穿了一件黑色蕾絲滾邊小褲褲，我一時好奇心起，在眾目睽睽下失手掀了她裙子，從此以後，男生把我當英雄，女生沒人敢約我一起去廁所。

　　但，我只是女性荷爾蒙蘇醒得比較晚，不代表沒有！

　　自從喜歡上程奕之後，我就發現自己原來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孩兒，看到他就臉紅心跳，跟他講話不自覺溫言軟語，便服日時穿上小洋裝，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還會故作嬌羞跺腳扭手帕一番。

　　大概是，小時候我把柚子推入水池這件事，導致他腦袋進水心靈嚴重受創至今，當我對程奕露出小女生的嬌嗔模樣時，他看我的眼神總是相當怪異，然後立刻不屑地撇過臉。

　　他不相信『我是女生』的事實，老是有意無意挑破我在程奕面前強裝美好的表象。

　　午飯時間，教室內滿是便當香味，卻空空蕩蕩看不到人影。

　　柚子失蹤了，班導師及同學都在四處尋找他。

　　我冷靜的坐在座位上，一塊一塊撕著麵包吃。 www.uukanshu.net

　　經過一番折騰，終於在下午第一堂課，柚子全身髒兮兮的自動歸案，出現在教室門口。

　　班導氣到快中風，鄉音都出現了。

　　「你…你們真好樣兒！俺教這麽久的書從來沒看過女生跟男生打架！野蠻人來的，國中了還這麽幼稚，書都白念啦！」

　　「沒有打架啊…我只是咬了他…」我低頭，在心裡嘀咕。

　　「換位置！通通給俺換位置！王曉夏去跟副班長坐，楊宗佑去跟班長坐，班長副班長好生管著這兩個野蠻人！！」班導大吼。

　　下課後，我默默把抽屜裡的可樂、漫畫、筆記本、課本…拿出來，通通塞進書包。

　　突然，一個沾著塵土的紅色鉛筆盒映入我眼簾。

　　柚子用手抹了抹，把鉛筆盒推到我面前。

　　我把它掃進書包，不發一言。

　　收拾好，我們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

　　柚子把書包甩在肩上，低著頭若有所思，手指來回撫著桌上那道分隔楚河漢界的傷痕，窗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在他四周鑲著一圈金邊，露在製服外的一節手臂，還留著我的齒痕。

　　看他這樣，我有點兒不習慣，小學一年級就跟我同班，當時比我還矮半個頭、白胖胖圓呼呼、笑起來樂呵呵有著淺淺梨渦，像顆柚子的家夥，什麽時候開始長高了個子、顴骨拉開了、下巴尖了、皮膚黝黑了點…，開始有點人模人樣了…還很好看！

　　「欸…柚子！你好像比我高一點…」我看著他。

　　「我一直比妳高啊！」他笑，眼神燦然，梨渦在他頰邊輕輕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