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竺拿出自己很久沒戴的馗神面具,隔著空氣在陵江臉上比劃,面具的輪廓剛好可以完完全全遮住那張慍怒難堪的臉。
她說:
“我要你扮作我的替身,隨冀州大軍北伐,當然了,不需要你真的去打仗,行軍途中多撐幾天就行。”
陵江公主脫口而出:
“你做夢!本公主不可能做別人的替身!”
“哦?”喬竺假裝很驚訝,“這麽有骨氣啊?”
此時陵江還沒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喬竺的威脅嗤之以鼻:
“就算你猜到是我刺殺的你又如何?這件事劉関也有加入,拆穿我就是拆穿劉関,你有什麽本事在冀州領地和冀州王對質?喬竺,別把自己看得多厲害,你現在也不過是個內力全失的廢物!”
她酣暢淋漓地將心裡話全發泄出來,自然是痛快,遠處的蕭不逢臉色更差了,甚至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喬竺並沒有被她的話激怒,經過這些天的沉澱,她也覺得自己的脾氣和修養都進步了很多。
比如此刻,她還是慢條斯理地以理服人,
“我知道,刺殺這件事牽涉太廣,不是我一個人把握得住的,可是我也沒說拿這件事威脅你啊。你看,這是什麽?”
謝敏之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傘,正是陵江遺落在馭風派的。
這一次,陵江終於慌了,口不擇言道:
“范合哲和徐天昶沒處理掉嗎?”
此話一出,喬竺都有些驚訝。提范合哲她可以理解,提徐天昶什麽意思?
“殺手是徐天昶?”
喬竺一瞬間想明白了,快步向前,抓住陵江的肩膀質問。陵江被冷不丁鉗製住,半個肩膀麻了,痛苦得呻吟起來,這聲呼喊終究動搖了遠處的蕭不逢,他急急趕來,從喬竺手中解救下陵江。
“喬竺有話好好說。”他命令似的語氣對上喬竺冰冷的眼神瞬間沒了氣勢。
喬竺繼續逼問:
“殺手是徐天昶,替你善後的是范合哲,還有誰參與其中?你是怎麽弄到和同芳劍一樣的刀口的?”
然而陵江怎麽都不肯開口,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喬竺也不和她廢話,朝謝敏之伸出手,謝敏之立即扭開傘柄,從裡面倒出一卷拓印的圖紙。
“看清楚了,這上面是你們雍州王室每次向馭風派派發任務所用秘紋,刻在賞賜之物上一起送到馭風派,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堂而皇之擺在書房甚至騙過了替你善後的人,各種見不得光的事都有。單是憑借一把傘說明不了什麽,但如果連帶著這些一起公之於眾,那些歸順你們的江湖門派還能安心地替你們辦事嗎?”
恐怕不能,跟著一個動輒滅人滿門的暴君朝不保夕,總是要另覓良主的,到時候雍州境內人心浮動,敵我摻雜,內憂外患一攻即破。
這一次陵江徹底說不出話,靠在蕭不逢懷裡渾身顫抖。
蕭不逢終究和她是夫妻,不忍心她受如此發難,主動替她說道:
“權力之爭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不必拿這件事大做文章,你要我們做什麽,我們盡量配合。”
看他這麽爽快,喬竺心裡反而覺得沒意思,臉上的嘲笑的神色陡然冷峻下來。
她說:
“戴上面具假裝是我,跟著敏之在軍隊裡待上十多日,我會趕在軍隊抵達北域邊境前回來,到時候你們愛去哪兒去哪兒。”
“可是你們身形相差巨大,聲音、氣質也不盡相同,如何偽裝?”
誠然這是個問題,但喬竺早就打算好了。她拿出一隻小藥品,和面具一起交給蕭不逢,
“這是改換身形的藥丸,一粒可以撐半個時辰,每天吃了藥適當地在人前露面,平時躲在車裡就好了。不過我得提醒你們,是藥三分毒,吃多了很可能變不回來。”
陵江顯然被唬住了,又氣憤又忌憚地瞪了喬竺一眼。
蕭不逢接過面具和藥,還是不放心。
“公主不會劍法,萬一在軍中有人要和你比劍怎麽辦?”
“你怎麽會問出這麽蠢的問題?”喬竺一臉不可思議,“當駙馬把你的腦子都當傻了?”
不等蕭不逢狡辯,喬竺搶過面具自己戴上,恐怖的馗神臉及時在白天看來都有些瘮得慌。
“你以為我為什麽叫‘馗神劍首’?我給自己立下的規矩是,只要戴著馗神面具,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雍州境內還沒人敢這個時候來挑釁我。”
猶記得剛在雍州闖蕩時,一個二流門派的幫主和喬竺一起喝酒吹牛,點撥了喬竺一句——行走江湖“規矩”很重要,約束別人的規矩叫“威脅”,約束自己的規矩才叫“威望”。一旦一個人恪守自己的規矩,那麽別人看到象征意義的東西就會心生畏懼。比如說屠狗刀專屠狗,雞鴨牛羊一概不殺,那麽只要磨屠狗刀方圓百裡的狗都會四處逃竄。喬竺的規矩就是馗神面具,只要戴上馗神面具,敢招惹她的人不死也殘,試問如今有多少人敢隔著一張馗神臉和喬竺叫囂?
“可是……你如今……”蕭不逢還在猶豫。
“試試?”
喬竺也不廢話, 直接拔劍出鞘,端詳於眼前。
“我即便只剩下三分內力,對付你們也只要三招。”
蕭不逢並不想和喬竺交手,但他懷裡“柔弱”的嬌妻顯然不這麽想。只見她從腰間抽出一把蛇骨鞭,奮力一揮,靈蛇一般迅疾的攻勢朝著喬竺眉心而去。
喬竺只是抬手一擋,蛇骨鞭纏上劍刃,再順勢一震,鞭子立即斷開,散落在地。
即便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喬竺的對手,陵江還是不甘心地攥緊拳頭。
“有人來了。”
一瞬間,地上的碎片全被喬竺掃進花壇,蕭不逢也帶著陵江藏入屋內。
院門被推開,走進來兩位眼熟的女使。女使手上各捧著一隻精美的匣子,畢恭畢敬地展示給喬竺看,裡面躺著一對價值不菲的珍珠流蘇。
“我家主人向各宮妃嬪獻禮,聽聞大名鼎鼎的喬娘子也在宮中,特意派我們送來一份,請娘子笑納。”
這種品質的珍珠千金難求,一般都是王后才能享用的珍品,拿來送給每個人,也不知道歸心堂的人是純粹大方還是故意的。
“不需要,拿回去吧。”
見喬竺拒絕不受,女使又說:
“我家主人說了,這對珍珠流蘇僅此一份,喬娘子若是不要也不願意被旁人糟蹋,直接丟進水裡即可。”
也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謝敏之聽得雲裡霧裡,喬竺卻像是被說動一般,默默托起流蘇放在手心端詳。
“這是今歲新貢?僅此一份?”
“是。”
“好,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