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號宿舍樓,一層。
王璣聽到動靜後快步從樓梯間下來,一眼就看到有四人正在大廳對峙:一方就是剛剛發出怒吼的男生,頭髮亂糟糟、眼中還有些許血絲,精神狀態似乎不太穩定;另一方是柳守日和兩個穿著保安製服的中年男子,肩上束著引有校徽的身份標識“保衛處”。
“小後生,你先別著急。老頭我都這把歲數了,和你又沒仇,騙你作甚?”
柳守日永遠都是那副困怏怏睡不夠的樣子,說話不快不慢,語氣也沒有什麽波動。
“我艸你大爺!還騙我是吧?早上那會兒我跟你說這事,你就左推右推,說我是睡蒙了;現在倒好,直接說沒這人了是吧?”
對峙男生肉眼可見的氣憤,邊說邊緊握拳頭,頗有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的架勢。
見狀,為首的保衛處保安向前一步,將雙方拉開一定距離,語氣沉穩、厚重,讓人一聽就有種信服感:
“同學,請冷靜一下。情況具體怎樣,我們不會只聽取任何一方的說辭,絕對會客觀、公正、公平處理。”
聞言,王璣點了點頭,看著對方那張濃眉國字臉,莫名多了些認可。
這保安倒是長得一臉正氣,活像港片裡那種特警隊隊長,來學校保衛處屈才了。
“好,我也不跟他瞎掰扯,您隨便查查檔案,是非對錯自然就清楚了。”
“同學,檔案我們當然會查的,但現在還請你再陳述一遍事情經過,好嗎?”
國字臉保安一直都很沉著鎮定,說話邏輯也絲毫不亂,應該不知是個普通保安,或許是保衛處隊長,經常處理這類糾紛事件。
柳守日站在一旁,一句不發,手裡拿著一份花名冊。
王璣看著那個對峙中心的男生,隻覺得很眼熟,自己應該見過。
回憶片刻,王璣突然想起對方是誰了——早上路過管理室窗口時,那個失蹤駱湧的舍友,秦進!
等等...既然是秦進的話,為什麽會和柳守日對峙上?
他剛才說的“直接說沒這人了”是什麽意思?
來不及深思,不遠處又傳來動靜,見是秦進在按照國字臉保安的要求陳述事情經過,王璣便側耳聽起來:
“大概昨天半夜時候,我舍友駱湧出去上廁所,推門出了宿舍,然後就一晚上沒回來;今早我醒來見駱湧床上沒人,電話也打不通,才意識到出事了,便來找宿管,結果他非要說我睡懵了,給我趕了回去。”
“我心存僥幸,想著萬一駱湧是起得早,剛好又手機沒電,也許直接上課去了,就沒再管。”
“但整整一天時間過去了,我都沒找到駱湧,也沒能聯系上他,問導員、同學,他們都說沒看見,我才察覺到事情不對。”
“剛才,我跑來宿管這兒,要看監控,查駱湧到底去哪了,結果他卻非死強著說根本沒這人!你們說說,這不是胡攪蠻纏嗎!”
“我沒開玩笑,我舍友,駱湧,真的失蹤了!人命關天,萬一出什麽事了,誰來擔!”
秦進越說越激動,用手指著柳守日,氣憤得很。
被譴責的柳守日倒是面無波瀾,靜靜聽秦進說完了全部,才開口道:
“小後生,有病得治。我當宿管這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沒事非要說自己舍友丟了,好說歹說都不聽,胡鬧也不是這麽胡鬧的。”
聞言,秦進被激怒,衝前幾步,直接駁斥:
“你踏馬說誰有病?!”
“停停停,都消消火。”
國字臉保安上前,又拉開了二人的距離,扭頭看向柳守日,發問道:
“柳大爺,可以看下九號樓的學生登記花名冊嗎?”
“這兒呢。”
接過花名冊,國字臉保安翻了幾頁,一行行掃去,最後停下目光,在某一行上看了良久,搖了搖頭,對秦進無奈說道:
“小同學,你說你室友駱湧失蹤了,可這花名冊上並沒有名字是‘駱湧’,你所在的407宿舍隻住著你一人啊。”
?!
聞言,在一旁窺探的王璣先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407隻住著秦進一個人?
不對啊,上午自己才剛看的花名冊,407是滿配,住著六個人啊!
視線移到國字臉保安上,王璣死死盯著對方的五官,希望能從對方臉上看出些說謊的痕跡來,可他能看到的只有認真和平淡。
對峙的秦進作為當事人,聽完國字臉保安的話後,反應比王璣強烈更多:他一把搶過了那本花名冊,布滿血絲的視線在上面掃來掃去,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所在的“407”;先是停頓片刻,然後不斷重複著掃視的動作,一遍比一遍快,一遍比一遍急。
秦進一把扔下那本花名冊,對著兩名保安大喊起來,有些語無倫次:
“不,不!不!假的,這是假的!他在騙你們,這是他偽造的花名冊!駱湧是我舍友!他就是這屆的!他的學號是...是20220991!不信你們去查!去查檔案啊!”
見秦進情緒越來越失控,國字臉保安揮了揮手,和另一名保安一左一右控制住秦進,扣下他的兩臂,直接向外走。
王璣見狀,不再猶豫,直接上前喊住兩人:
“大叔,等,等一下!”
“嗯?這位小同學,你有什麽事嗎?”
“我這有駱湧的學生卡,我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哦?”
兩人腳步一停,王璣連忙上前,從兜裡掏出那張駱湧的學生卡,遞給對方。
國字臉保安接過學生卡,只看一眼臉上的表情便嚴肅起來,語氣中的耐心明顯少了幾分:
“小同學,你是在拿我們開玩笑嗎?”
“啊?”
王璣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對方又將那張學生卡扔了回來,他接過一看,當場懵逼:
只見那張原本和自己的一模一樣、整體是藍色的學生卡,整個卡面竟都變成了白色,上面還有許多劃痕,坑坑窪窪的,導致表面凹凸不平。
這...怎麽會?
再抬頭,兩人已經押著秦進走遠,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一些秦進憤怒的罵聲,王璣愣在原地,看著手上那張“駱湧的學生卡”,不知自己該做什麽,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