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晡時,吃過送行宴,牛不巽便命人將唐棣所有車馬行李全部如數奉還,並親自騎馬帶隊護送唐棣的馬車和祝春嬌離開伏牛山,待快到州嶽山,他一拉馬韁駐馬道:“賢弟,此處已到伏牛山邊界,為兄不能再送你了。往後一路山道不平,此乃我伏牛寨當家腰牌,你若遇到什麽難事,可憑此腰牌,保你平安無事。”
“那就多謝大哥美意。”
唐棣雙手接過腰牌,定睛一看。
果然是個好物,只怕憑此腰牌,仗牛山一帶所有山匪見到他都要繞道走。
馬上牛不巽看著山下漸行浙遠的馬車,不斷揮手大聲送別:“賢弟,一路順風!”
“牛兄。”
車上唐棣也一路揮手,勸他歸去:“快回去吧。”
山崗上,眼見那獨一輛的四輪馬車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蹤跡,牛不才才打馬轉身不解問著前面的大哥:“大哥,你為何要與那笨書生結為異姓兄弟?”
牛不巽駐馬仰望巍峨高有千仞的君山,玉樹瓊花雪紛紛,危崖怪石馳蠟像,冰掛處處氣蕭森,不禁心曠神怡,反問道:“我問你,你可知這唐棣是誰?”
“是誰?”
牛不才不悄撇嘴:“不就一書生嗎?”
牛不巽搖頭:“你個蠢貨,我大唐有幾個姓唐的名人?”
“你說他是……”牛不才恍然。
牛不巽道:“就是那凌煙閣二十四功臣莒國公的後人,當今戶部尚書的義子。”
“唐三郎。”
“翰林院學士,待詔,唐棣。”
“哈哈哈……你我兄弟等的潑天富貴來了。”
牛不巽一想到日前管理庫房的帳房在登記戰利品入庫時發現唐棣的身份文牒還有隨身公服,官帽,第一時間呈給了了他,他就知道他等的機會來了,如今他的投名狀已經遞了上去,仰望著金頂雪光相映的君山,一聲長笑,千山萬壑回響聲聲,便激動無比。
“哈哈哈……”
他等這一天真是等的太久了。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牛不才聽到這裡,已然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可可大哥……我……日前可是大大的把那書生得罪了……”
“你如何得罪他了?”
牛不巽盯著弟弟問道。
“我……我……日前危急之時,我拿他做擋,去喂大蛇……”牛不才吱吱唔唔才道出實情。
“你……你這蠢才!朽木!”
牛不巽猛的回首,握鞭氣極:“不可雕也!”
……
伏牛山脈,雲海之上,金頂道觀,就像一座天宮,靈霄絳闕,瓊樓玉宇,伴隨著日落時分的縷縷霞光,好似一幅流動的畫卷。
一隻雛鷹出巢,遙望天際,走向懸崖,滑動翅膀,展翅欲飛,突然大風起,那鋒利的鷹爪用力一躍,搏擊長空。
深山老林裡,一個黑袍和尚哭救無門的狼狽不堪的被豺狼追著滿山跑,撲通一聲,跌落河裡。
“啊!……”
“菩薩?……誰來救救貧僧?”
湍急的河流裡,無望的哭喊聲回蕩在寂靜的山林裡,只有鳥獸的聲音與之回應。
馬車上,春嬌翻著屁股下面牛不巽連夜叫人趕製的兩張龍皮和虎皮:“這兩張皮子倒是個好東西,虎皮秋冬保暖,龍皮春夏納涼。”
唐棣到不在意這兩張皮子,皺眉盯著馬車後插著的那根礙眼的黑色禪杖許久,問道:“祝仙子,你還帶著這禪杖做何?”
“自然是等下次遇到那和尚,用它好好教訓他!都是他這根染血的禪杖引來了大蟲和大蛇,害的我們差點丟了性命。”春嬌惡狠狠的道。
“難道不該找他算帳?”
“嗯……”
唐棣鄭重點頭:“是這個理。”
春嬌道:“還有,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我們兩……也算過命的交情了。從今往後,你別老是祝仙子祝女俠的叫……叫的我別扭,喚我春嬌就好。”
車外春光乍泄,映入車窗,唐棣垂目只見女子臉頰緋紅,如帶酒暈,十分英姿,不拘小節中,平添五分春色,三分天真嫵媚不自知。
當真人比春嬌。
與她同行……
此去一路,想來不會無趣。
“春嬌?……”
他試著喚著她如此親密的閨名。
“嗯。”
她清聲應到。
“只是你我孤男寡女,出門在外,未免閑言碎語……小生想……”唐棣看著兩人同坐一車,不知如何開口。
春嬌狐疑的看著他:“你想什麽?……”
“我想……不若你我二人扮作主仆……小生佔姑娘一個便宜,舔為主子,你為照顧阿奴的侍女,方便一路同行。”
唐棣看了看一邊自個玩木偶的阿奴,小心的選擇措辭,看著她問道:“可好?”
春嬌心想他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但也君子,便應承下來:“還是唐公子你想的周到, 那便按你說的來。”
唐棣微笑挑眉:“還叫唐公子?”
……
待過了州嶽山,二人尋了個驛站,洗漱一番,換了一身衣衫,春嬌摘了頭上的蓮花冠,特意梳了一對蟬髻,換上一身翠綠色的新荷瀲灩裙,徑自走出驛站,扮作侍女的模樣,屈身一禮:“三郎,這樣可好?”
唐棣聞聲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眼。
微笑頷首:“很好。”
“走吧。”
特意梳洗打扮一番準備上路的春嬌,卻看見驛站外馬車邊抱劍而立的黑衣武士已等候多時問到:“他是?”
唐棣抱著孩子淡淡介紹:“他是我的車夫,忍功。先前遇到山匪,我便差他去官府報信,沒成想,他竟在山裡迷了路……現下才找到我們。”
祝春嬌驚訝道:“除了凌雲,你還有其他侍衛?”
唐棣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忍功,介紹道:“他是陛下賜我的護軍,護我一路安衛。”
而且這位立在馬車邊上的黑衣武士,太陽穴高鼓,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厲害人物,且身上有一股威嚴之氣,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不過想來唐棣一天子近臣,奉旨出京,怎可能孤身行走江湖?
就算凌雲不在,肯定另有人保護。
只是居然這麽大個人,還能迷路……
祝春嬌看著他的這些侍衛一個二個都好像有點不太靠譜,一個丟下主子自己去送信,音信全無,一個丟下主子自己去報官,迷了路……不禁好奇問道:“可是……日前,我在客棧怎未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