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時的繪裡溫和而認真，雖然她覺得工作很累。

　　大抵是因為以前受到的禮儀教導，即便是面對一些粗魯蠻不講理的客人，也能在臉上維持象征性的微笑。

　　過去不曾想過的事情。

　　“先生，您需要什麽幫助呢?”

　　繪裡曲身說道，旁邊的店長鞠躬後也說了類似的話。不管遇到什麽事情，直接鞠躬加道歉都是不會出錯的選擇，聯邦傳統了。

　　客人眼神輕蔑地依次掃過繪裡、千奈子和店主，發黃牙縫裡塞著菜葉，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貪欲。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你們看怎麽辦吧。”

　　一個附近地下幫派的混混。

　　但想找事的不是混混，而是旁邊那個西服革履沒說話的人，繪裡這樣判斷。

　　那人衣服上的標志，神崎會社某個部門的課長，公司最底層的小領導。自己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公司這麽厲害呢，最底下的課長都能成為巴結對象了。

　　西裝課長放下酒杯，“店長先生，您認為怎麽處理好呢?根據公民權利法案和商業法，我實在猜不到您能如何反駁。”

　　“喂！你不知道……”千奈子想說什麽，嘴邊的話被店長的眼神按了回去。

　　“川上先生，你看想怎麽弄好呢。”

　　店長露出諂媚的表情，來回搓著手，討好地說道。

　　他在這種地方經營了很多年，對這種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看得清楚。

　　混混神氣地將頭髮往後一擺，“我們川上先生是你的老主顧，願意相信你，解釋解釋吧。”

　　繪裡感受到了店長向自己投來的眼神，那眼神同樣掃過千奈子。

　　(呵，讓我和千奈子看著怎麽辦……)

　　店長用手在身後豎起了幾根手指。

　　(要麽額外的報酬，要麽就走人。)

　　千奈子嘟著嘴，情緒天真地形於表面，既有生氣也有疑惑。她是看不懂這些的，只能看著她的繪裡姐姐。

　　繪裡避開了目光，沒什麽反應當做沒看到。

　　店長平時很照顧自己，照顧到願意大發慈悲地把工錢從正常的一半漲到正常的三分之二。

　　溫和的微笑，耐心的介紹，優雅的服務舉止，以及看上去脆弱精致的樣子，沒有顧客不喜歡這樣的服務生，至少繪裡沒有收到過差評投訴。

　　“川上先生，這個，那個……你看……”店長很急，急的話都說不利索。

　　焦急的目光、祈求的目光、不滿的目光、貪婪的目光……各種人的各種眼神都掃過繪裡，她臉上依舊掛著微笑，默默拉著千奈子的手，朝自己身後拽了拽。

　　“店長，川上先生讓你解釋，怎麽不說話啊?”

　　混混不耐煩地說道，西裝課長則在後面安靜喝酒。他們的眼神似乎在逼問店長，但似乎又瞥在別的地方。

　　“兩位先生，還有店長先生，談話不需要我們的話，”繪裡輕聲開口，手在口袋裡，摸到了剛才拿的武器。

　　“我和千奈子小姐還有工作要進行，抱歉失禮了。”

　　繪裡微笑著行禮後直接和千奈子回到了後屋，沒理會各種奇怪的眼神。

　　……

　　千奈子趴在桌子上，在手裡彈著硬幣玩。

　　面無表情，兩隻眼球跟著硬幣的方向上下活動。

　　“繪裡姐姐，還剩半個小時呢，這麽急著要幹什麽啊……哎呦！”

　　她看到繪裡來來回回地走動，疑惑地問道。然後因為分心沒有接住硬幣，被硬幣砸到了腦袋上。

　　(這的工作說不定都要沒了……)

　　繪裡默默停下來，從包裡拿出支棒球棍——逃獄時順便拿的。

　　“你還會打棒球嗎?好少見誒，現在都沒有幾個場地了……”千奈子羨慕地看著她手裡的東西。

　　“不會，只是在熒幕上看過而已，”繪裡掂了掂球棍，又隨便揮了幾下。“有球嗎?”

　　千奈子也不知道從哪裡真摸出來顆棒球，扔了過去。

　　“砰”

　　球棍精準地打中了球，棒球先是射到了對面的牆上，然後在天花板和地面間來回反射。最後繪裡舉起手，接住了彈回來的球。

　　(已經適應只有一隻眼睛的感覺了……)

　　揮棒和接球的動作沒有因為視覺而失誤，射擊瞄準大概也不會有問題。

　　她把球輕輕丟還回去，“千奈子，等會回去的時候跟我一起吧。”

　　“嗯?怎麽了嗎?”千奈子剛把顆糖丟進進嘴裡，差一點又因為分心被棒球砸中。

　　“說不定會遇到危險的。”

　　“友愛部不是在負責治安嘛，而且你也就隻比我大兩年而已，不要小瞧了我啊喂。”

　　千奈子又往嘴裡塞了根棒棒糖。

　　“……幻之城每個角落都在發生人民部管不到的事情。”

　　“好吧好吧，我知道啦”

　　這時，店長打開門，走了進來。掃視了一遍屋裡的二人，眼神裡情緒轉瞬即逝。

　　店長把這幾天的工錢付給了二人，囑咐繪裡離開的時候記得鎖門，沒說幾句就迅速走了。

　　(沒有提什麽工作的事嗎)

　　繪裡漫不經心地看著走的有些著急的背影，眸中暗了下來，最後閉上眼睛。

　　她從店長的眼神裡看到了複雜很複雜的情緒，可憐、無奈、憐憫……

　　認為誰可憐，為什麽而無奈，憐憫著誰?

　　(果然了……)

　　她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即使人生前半段的已經結束，但自尊和驕傲不會消失。

　　不然大可去向以前的朋友祈求幫助，而不是主動承受辛苦和勞累在這裡打工。

　　“走吧，千奈子，我先送你回去”繪裡拍了拍因為疲勞差一點就趴桌子上睡著的女孩。

　　“回去再休息吧，時間到了。”

　　……

　　這家居酒屋在一條路線複雜的巷子裡。

　　“別走遠了……”

　　已經到深夜，附近的商鋪都關閉了。微弱的月光沒法穿過大氣層的灰塵，只有幾盞一閃一閃的燈能提供點亮度。

　　“唔……我好像有什麽東西忘記了……”

　　千奈子低頭想著，跟在繪裡後面，沒發覺兩個人距離有些遠了。

　　當經過一個路口時，三個個黑色的人影對視一眼，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面，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千奈子，你的腳步聲離得有點遠了，不要跟落下啦。”繪裡聽到距離不遠不近的腳步聲，隨口說道。

　　“千奈子?”

　　沒有回答，繪裡停了下來，眸光向後望去。

　　垃圾箱後面，隱隱有影子在晃動。

　　“千奈子?”她裝作沒有看到，再次呼喚道。

　　“啊，糟糕……”

　　千奈子這才聽見呼喚聲，剛抬起頭，突然看到前面的垃圾箱後面有兩個人，嚇得立馬捂住了嘴，躲到一輛車後面。

　　繪裡看到慌張躲起來的人，歎息一聲。

　　白色可以發射光線，她將飄散的長發扎起，防止視野被影響。

　　“有什麽事情嗎?三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