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山洞中。
明雲背著手乖巧規矩地站在床榻旁,骨骼被咬碎、折斷的聲音在洞內回蕩著,他靜靜站在原地,等待著師父的誇獎。
去年的時候,師父每月隻吃得下三個藥人,近來每月可以吃快十個了。
大概是他身體要恢復了,仙骨也要重新長出來了。
到時候他一定可以重新飛升仙界的,自己也可以跟著沾光,去見見那天外天的極樂盛景,跟師父一起共享無盡長生。
“這個藥人生辰不對,你辦事又粗心了,這樣下去如何成事?”
明雲沒能等到褒獎,反而得到了一句冷冰冰的評價,他瞬間如霜打的茄子,心情墜入谷底。
他不由得低下頭,咬著嘴唇辯駁道:“我都是按照師父的要求去找的,定是他們沒和我說實話。”
“收拾吧。”影丹子歎了口氣,扔下手上沒吃完的“藥渣”,一翻身便又躺下不再說話。
“徒兒下次注意……”
明雲委屈地嘟囔著,俯身拾起地上的殘骸,對著師父的背影行了一禮,而後退出洞穴。
沿著蜿蜒的山路下行,山腰處矗立著一座破敗的宅院。
之前似乎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後遭山賊洗劫焚燒,僅剩殘垣斷壁。
這陣子山下很亂,到處都是流民和逃兵,不過這樣他抓藥人也更方便了。
宅子旁一塊空地是他平時埋“藥渣”的地方,之前幾棵野芍藥在這扎了根,得了這麽多藥渣的滋養,現在已經鬱鬱蔥蔥長出了一大片花海,潔白的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曳。
明雲很喜歡芍藥的白花,因為師父一直穿著白衣,頭髮也是雪白的,他猜天上的仙人一定也喜歡穿白衣服,天上飄著的雲朵,興許就是他們漂飛的衣袖衣擺。
“不知還要多久,師父才能重登高天呢?”
“書上說雲上白玉京,有玉瀑飛流,千萬虹橋飛架其上,要是能住在那裡,該也多快活……”
明雲邊碎碎念著,邊哼著小曲,心情愉悅地拿著木劍在芍藥花叢邊松土,準備把今天的“藥渣”都埋在花下。
突然,一陣嘈雜的呼喊聲伴著馬蹄聲傳來,打破了山間的寧靜,明雲耳廓微動,敏銳地聽出是四匹馬的聲音,正沿著山路直奔這裡過來。。
抬頭一看,果不其然。
一個穿著勁裝的女孩騎著一匹小銀馬,從遠處的山坡上疾馳而來。那女孩年齡和明雲相仿,眼中卻有一份與年齡不符的韌勁。
她身後揚起一片塵土,三個身著官兵服飾的騎兵緊緊追趕著她,幾匹馬腳力都很好,很快便衝到了荒廢的大宅前。
明雲見狀,只是低頭繼續埋土,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最近藥人已經抓夠了,他沒閑心去摻和這些凡人的紛爭,於他而言,世上只有兩件事要緊,一是專心修煉,二是好好照顧師父,其他凡塵俗事都無關緊要。
一隊人馬狂奔到明雲身側,少女所騎的白馬突然悲鳴一聲,馬腿上狠狠中了一箭,淒厲嘶叫一聲便猛地翻到在地,她也狠狠在地上滾了幾圈,追兵們著大笑著圍了上來,她迅速爬起來,對著身後的追兵破口大罵。
“你們這幫亂黨的狗!我爹是朝廷命官,你們竟敢如此對待我!”少女眼中倔強不屈,惡狠狠看著那些官軍。
追殺她的三人聞言則是哄笑一團。
“哼,我們是亂黨?你爹可是頭號國賊,我們領命抓你有何不可?”
“廢什麽話,趕緊抓了她去換銀子吧。”
“這模樣倒是挺俊俏的,只可惜年齡太小,不然還能好好伺候伺候咱們哥幾個,哈哈哈哈。”
明雲埋好了藥渣,拍了拍手便起身準備回去,仿佛眼前幾人壓根不存在一般,官兵也同樣沒多看他一眼,隻當他是個被嚇傻的山野小道童。
帶頭的官兵揮動馬鞭便纏住了少女的腳,一把將她拖倒在地,少女則奮力掙扎著,情緒激動無比,口中不住地大罵著些什麽。
混亂中,一個官兵的馬蹄踩進了芍藥地之中。
一從潔白的花瓣破碎開來,染上肮髒的淤泥。
“嘖。”
明雲見狀不悅地抬起頭,童真的雙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他手上微微一抖,振去劍身上的土。
那一眾官兵還沉浸在立了大功,升官發財的喜悅中,忽然一人聽到身下的馬慘叫一聲,跟著變連人帶馬倒到了地上,滾燙的馬血瞬間將主人淋成了血人。
“媽的!怎麽回事?”
“有伏兵?”
驚恐的叫聲此起彼伏,三人驚慌失措地環顧四周,卻只見那名始終淡定的小道童,除此之外,周圍並無他人。
“那小孩有問題!”
為首的官兵突然驚叫一聲:“早就聽說浮羅山上有吃人妖物!這小孩肯定是妖怪變的!”
明雲目光如刀,冷冷掃過那幾個聒噪的凡人,一句話也沒說,伸手握住木劍狠狠劃過。
劍身上染上一片血紅,蒸騰的血氣宛如火光般在劍刃上升起。
“帶上那小妮子!快逃……”
為首官兵大喊了一聲,他話還沒說,完口中湧出的鮮血就把他想說的話堵住了。
明雲微微抖動手腕,像是寫字一般在面前行雲流水地揮下幾筆。
瞬息之間,三名追兵和坐騎的脖頸處同時湧現出數道血光,人頭與馬頭齊齊落地,鮮血如泉湧,瞬間在地面匯聚成一窪鮮豔的血池。
“啊啊啊!”
那少女被駭人的一幕驚嚇到,驚懼的眼神看著明雲,雖然他殺了那些追兵,可妖怪也不比追兵好到哪裡去。
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少女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忽然感覺到明雲目光一冷,盯向她的腳下,窒息般的壓迫感傳來,讓她感覺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樣。
她看了一眼自己腳下,想到剛剛的那一幕,趕緊收住腳步,從一株芍藥花上挪開來。
見到她的動作,明雲收起眼神轉過身,像是又看不見她了,自顧自地走到一旁。
那死一樣冰冷的眼神移開,少女終於能正常呼吸,她連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著那地上鮮血匯成的小湖泊,隻感覺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