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但活得豬狗不如。”

　　說話之人不是林遠，而是從洞中走出的章瀾青。

　　他已經重新將面具戴在了臉上，但在說這話之時，紀凡依舊能看出他面具之下那壓抑不住的暴戾情緒。

　　“老將軍。”林遠衝他行了一禮。

　　紀凡和白薇則是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他。

　　在三人的目光注視下，章瀾青面色微微扭曲，咬牙切齒的道:“妖魔佔據樓蘭城後，將人分成了兩個等級，一為奴，二為畜，為奴者受盡欺壓，為畜者更是妖魔們可以隨意裹腹的食材。”

　　他顯然是親身見證過那些慘狀，說話時眼眶都是微微有些紅潤。

　　受他感染，林遠和白薇兩人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呼吸急促。

　　自從樓蘭城被妖魔佔據之後，城中便是與世隔絕，落河府雖數次攻打，卻始終無法突破那狹窄的山谷官道，更不知道城中百姓的處境。

　　他們的設想中，百姓多半已經被妖魔屠殺殆盡了，卻不曾想那些妖魔竟做出了此等泯滅人性的事情出來。

　　“畜生！”白薇畢竟是女子，同情心也更加泛濫些，氣得身子都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

　　一隻手掌悄悄按在她的肩膀上，白薇一怔，轉過頭看著紀凡的側臉，卻發現他臉上無悲無喜，好似根本不受影響一般。

　　這讓她有些難以接受，同為人族，在聽見同族慘狀之後，他為何還能如此默然以對?

　　紀凡抬起頭，目光看向章瀾青，開口道:“狄陽也是奴隸?”

　　章瀾青握緊拳，道:“他是專門負責妖王飲食的廚子。”

　　說完，章瀾青深深的吸了口氣，好似在替狄陽感到委屈和憤怒，半晌後才平複下來，說道:“也正因如此，他是唯一可以接觸到三頭妖王的人。”

　　聞言，紀凡點了點頭，旋即直接轉身而去。

　　林遠震驚的道:“大人要往哪裡去?”

　　“找狄陽。”紀凡言簡意賅，頭也不回。

　　見狀，白薇想也不想，連忙拿起長劍追上紀凡。

　　紀凡面露狐疑之色，問道:“你跟上來幹嘛?”

　　白薇神情清冷，目不斜視的道:“隨便逛逛。”

　　神他媽隨便逛逛。

　　真就是富二代體驗生活上癮了唄。

　　不過大家萍水相逢，對方要做什麽他也沒資格過問。

　　他們此時還在山上，山腳便是樓蘭城。

　　若是禦劍飛行，須臾間便能進城。

　　不過禦劍飛行目標太大，即便此時已近天黑，也難保不會被發現，還是走路更加保險。

　　所幸兩人都是修士，崎嶇難行的山路並不能對他們造成太大的阻礙。

　　半個時辰左右，兩人便是來到了城中。

　　樓蘭城的面貌也是第一次落在了紀凡眼中。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上卻依舊有不少人的影子。

　　但目光所及，這裡的人竟都是蓬頭垢面，一副毫無生氣的模樣。

　　絕大多數人都是趴在牆角，動都懶得動彈一下，好似行屍走肉一般。

　　“怎麽沒看見妖魔。”

　　白薇跟在紀凡身後，玉手緊緊握著劍柄，眼中有著點點冷意浮現。

　　紀凡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轉向她手中的長劍，道:“把劍收起來。”

　　白薇橫了他一眼，微微有些憤怒的道:“你真的就一點都不生氣嗎?”

　　紀凡歎了口氣，懶得和她囉嗦，手掌一探，直接將她長劍收走，裝進了自己的儲物袋中。

　　“你！”

　　白薇微微一怔，旋即怒道:“還給我。”

　　紀凡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手掌一吸，將一大坨淤泥抓在手中，而後在白薇錯愕的目光下屈指連彈，很快就將她變成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小乞丐。

　　連那青色的衣裙也是變得有些破破爛爛，看起來毫無美感。

　　“你幹什麽?”白薇尖叫一聲，只是瞪著紀凡的那雙眼眸依舊明亮無比。

　　紀凡沒有回答，如法炮製的將自己也變成了蓬頭垢面的模樣，而後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望著紀凡的背影，白薇氣得腮幫子都是鼓了起來。

　　她進城的目的是為了殺妖，可不是扮演乞丐。

　　不過她終究不是什麽不講理之人，雖然憤怒，但也知曉紀凡的用意，只能憤恨不平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快步跟了上去。

　　紀凡雖說沒有來過樓蘭城，但在山上的時候，就憑借極強的目力將城中的情況摸了個清楚，入城之後，直接往衙司所在的位置走去。

　　一路走來，街上到處都是行屍走肉般的身影。

　　許是被妖魔控制太久，這些人的瞳孔幾乎沒有焦距，像極了沒有靈魂的軀殼。

　　也偶爾有幾道目光掃過兩人，但也僅僅是極為淡漠的瞥了一眼，隨即便是懶懶散散的躺了回去。

　　卻在這時，紀凡忽有所感，一把抓住白薇的小手，閃身躲進了人群之中。

　　猝不及防之下，白薇俏臉一變，下意識的就要叫出聲來。

　　紀凡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在其略微驚慌失措的目光下，聲音低沉的道:“不要出聲。”

　　白薇明亮的眼中充滿了驚慌失措的神色， 但看著紀凡臉上的凝重，還是點了點頭。

　　紀凡將她放開，而後兩人便是如其他人一般，目光失焦的躺在路邊。

　　很快，一頭頂著碩大野豬腦袋的壯碩身影從街角走出，身後還跟著十幾道身形乾枯的人影。

　　在紀凡的感知中，豬妖的實力應當是練氣六七層的樣子，雖穿著衣物直立行走，但還沒能化形，不止是腦袋，就連雙手雙腳都還保持著豬蹄的模樣。

　　它身後跟著的那些人倒是沒有妖氣，顯然並非妖魔，也不似街上這些人一般目光失焦，衣著襤褸。

　　十幾道身影，每個人都端著一盆粘稠之物，那東西烏漆嘛黑，還散發著陣陣惡臭，也不知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過在豬妖領著這些人出現後，周遭那些行屍走肉的身影竟是瞬間活了過來一般，眼中放著光，死死盯著那些人影手上的粘稠之物。

　　這一幕讓得紀凡大感錯愕，眼珠轉了轉，腦子裡突然升起一個頗為荒謬的想法。

　　若他所料不錯，這應當就是那所謂的奴與畜了吧。

　　果然，那些人出現後，陸續將手裡的東西擺在了街上，旋即恭恭敬敬的退回豬妖身後，再下一刻，豬妖目光戲謔，用嘶啞的聲線喊了一句。

　　“開飯！”

　　幾乎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周圍的人就好像出籠的野獸一般，在白薇充滿震驚的目光注視下，爭先恐後的朝那粘稠之物衝了過去。

　　看見這一幕，白薇氣得俏臉扭曲，被紀凡擋住的身子微微顫抖，恨不得立刻將那可惡的豬妖當場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