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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龍途:閻浮那檀》第18章:欠你條命
  蘇礪文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平躺在地面上,頭頸和整個後背都疼得厲害。一旁的火把還在燃燒,只是火光已經弱了很多。他掙扎著坐起來,好半天才搞明白發生了什麽。

  視線裡不見周敬生。這反而是個危險的信號。

  蘇礪文左手抓起火把,右手拔出刀,掙扎著站起來。

  周敬生腿上的傷口是他包扎的。那是被一發老式黑火藥槍彈在近距離貫穿的傷口,大腿後部被撕裂開一個巨大的丁字形的口子。沒傷到動脈,周敬生這才撿了條命。

  可是,這樣的創傷下,一個正常人是根本無法行動的。

  蘇礪文隻覺得自己渾身汗毛直豎,他呼呼地揮舞著火把,無望地試圖驅退從無邊黑暗中襲來的恐懼。

  船上那個怪人的身影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

  蘇礪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一定發生了什麽,否則自己從高處跌落下來,失去意識之後周敬生早該取了他的性命。

  蘇礪文放緩呼吸,四周安靜下來,就聽見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咕咕的聲音。

  蘇礪文一個健步躍過去。手裡的火把瞬間照亮了那片黑暗。

  周敬生蜷縮在角落裡,布滿血汙和灰塵的馬褲上到處都是在地上摩擦出的裂口。他似乎害怕蘇礪文帶來的光明,把頭深深地夾在雙臂之間,雙手卻顫抖著向前伸著,像是要擋住蘇礪文。他的十根手指都是灰白色的,長得嚇人。手指的關節也極為詭異,彎曲成正常人根本無法彎曲的樣子。

  “別……別過來……別……”

  周敬生的聲音含混低沉,聽起來完全是另外一個人。而他語音裡流露出的恐懼,就好像蘇礪文才是一個正在逼近的怪物。

  “你,你到底是誰?”

  蘇礪文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個人就是周敬生了。

  “我是……國民軍第二師特務連連長……周……周敬……你……你別殺俺……俺只是船工……俺家裡還……還有老娘要……要……要走……一定要走……你們不能進去……森哥同我說過……那洞……那洞不能被打開……絕不能……”

  蜷縮在地上的周敬生一開始還說著標準的官話,可是第二句就變成陝甘一帶的土語腔調,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又突然高亢激昂,像是個粗豪的西北漢子。

  他的雙手遮住頭臉,蛇一般扭曲擺動著,更顯得這幾句毫無邏輯的話說得詭異無比。

  蘇礪文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什麽。

  “礪文,你們怎麽了?”

  身後傳來伽哈恩的聲音。蘇礪文一回頭,正見到伽哈恩點亮了火把。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周敬生發出一聲淒厲的吼聲。蘇礪文只見一條灰色的身影從眼前一閃而過,直撲向伽哈恩。

  那是人絕不可能達到的速度。

  “小心!”

  蘇礪文來不及多想,他高呼了一聲,手裡的刀向周敬生的身影劈去。周敬生擰身避過,蘇礪文回身便追,可周敬生已經竄到了伽哈恩面前。伽哈恩望著飛撲過來的周敬生一愣神的功夫,周敬生已經躍起了一人多高,像一頭饑餓已久的野獸,猛地把伽哈恩撲倒在地上。也不知原本傷重的周敬生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把伽哈恩死死壓住。伽哈恩用兩隻手抓住周敬生的手臂,苦苦支撐。火把被扔在一邊,啪啦啦向遠處滾去,周敬生完全隱在黑暗裡,火光中,只能看見伽哈恩駭然驚恐的臉。

  蘇礪文飛身躍起,借著微弱的火光,手中的刀向著黑暗處直刺過去。

  一聲悲鳴。周敬生捂著頸部的傷口向著蘇礪文緩緩轉過臉來。

  蘇礪文踉蹌著退了幾步,這才站定。

  那張臉根本不是周敬生。

  那張臉幾乎已經看不出是張人臉。眼球從眼眶裡充血突出,臉頰上的皮膚撕裂,下顎脫臼,僅靠著一點肌肉牽連。他的嘴大張著,嘴裡的四顆犬齒長得好像四顆野獸的獠牙。

  他望著蘇礪文,眼神裡滿是驚懼與悲傷。

  那是船上怪人的臉。

  血從周敬生頸部的傷口噴湧出來,他似乎一下子脫力了。躺在地下的伽哈恩兩手一推,他便翻身倒在地上。

  驚魂未定的伽哈恩從地上抓起火把。他後退了一步,猛地把火把擋在自己身前,似乎火把的光亮可以擊退他的恐懼。

  他看了看蘇礪文,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周敬生,大口喘著粗氣,問:“怎麽回事?”

  蘇礪文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周敬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兩個人舉著火把跪在周敬生身旁。

  周敬生那張詭異恐怖的臉,此時卻再也無駭人的神色。他望著蘇礪文,眼光裡居然透出一絲平靜。

  他緩慢地合上嘴,又一次用那種古怪激昂的聲調,含混地說道:“告訴……曦……霖,不,不要……入洞,不要入洞!窺探……天機……之人,必……必遭橫死……之禍……”

  說完,他的眼光暗淡下去,嘴張合了幾下,再也不動了。

  蘇礪文望著再無生機的屍體,卻不敢肯定死在這裡的,究竟是不是周敬生。

  “他到底是誰?他怎麽認識曦霖?他的話,你要告訴曦霖嗎?”

  沉默了許久,一旁的伽哈恩道。

  蘇礪文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他一會兒是周敬生,一會兒又像是船上叫老四的那個船工,一會兒,”蘇礪文轉頭看了眼伽哈恩,眼光裡盡是不解,“一會兒又好像是和曦霖極親密的人。”

  “還有,”蘇礪文的眼神中閃過一道冷峻的光芒,“你是對的,他以為封經板在我身上。船上的‘老四’只是為了‘打草驚蛇’。”

  兩人對視了一眼。

  伽哈恩沉聲問:“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到底是誰有機會對船上的老四和周敬生施術。”

  說完話,蘇礪文站了起來。

  這是一個並不需要伽哈恩回答的問題。他心裡早已有了答案。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沉默著撿起地上的碎石覆蓋在周敬生的屍體上。

  蘇礪文用最後幾塊石頭遮住周敬生早已變形的臉,又撿起他軍帽,吹了吹上面的塵土,把軍帽放在這座簡陋的石塚之上。他拔出刀,在地面上刻了“國民軍第二師特務連連長周敬生之墓”幾個字。

  刻訖。他把刀插回腰間,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向繩索那裡走去。

  伽哈恩也不說話,他緊跟在蘇礪文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攀了上去。

  “怎麽只有你們兩個?周敬生呢?”

  馮博昊沒見到周敬生,有些奇怪。

  “傷重。失血過多。”

  伽哈恩邊收起繩子邊說。

  蘇礪文四下打量了一下。這又是一間石室。四面的石壁上也同樣刻著十二天的形象。但是與之前的石室不同,這間石室裡顯然曾經有人居住過。正中的地上有兩個一大一小的石墩,雖然石墩上布滿灰塵,但仍能看得出,那兩個石墩是當做凳子和桌子使用的。

  “敬生他……哎。”

  馮博昊顯然沒料到這個局面,他歎了口氣,轉頭看了看一旁的劉夫人。劉夫人緊抱著手裡的包裹,雙眼含淚,目光淒楚。

  大家都有些難過。與周敬生相識還不到一天,未曾同甘,但好歹也曾共苦,患難之中難免真情流露。

  “找到出路了嗎?”

  蘇礪文不與劉夫人的目光接觸,他轉過頭,問道。

  “還沒有,不過你看這個……”馮博昊從低落的情緒裡恢復了過來。他話語裡帶著興奮,一把拉住蘇礪文的手臂,帶著蘇礪文來到石室的角落。

  程曦霖半跪在那裡,正用手中的排刷仔細清理面前的一副鎧甲。那副鎧甲積滿了灰塵,排刷掃過,便騰起一層土霧,待那霧散去,鎧甲慢慢顯出流光溢彩的本相。兜鏊與籠手上皆雕飾著精致的紋飾,兩片護心銅甲如鏡般映著面前眾人或興奮或驚奇的臉。

  “這又是誰?”蘇礪文把目光從鎧甲處移開,他盯著鎧甲下的一堆朽骨,皺了皺眉,問道。

  程曦霖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她一手小心地托著鎧甲上的蹀躞,另一隻手仔細地掃去皮革縫隙裡的塵土。她頭也不抬,輕聲道:“侯君集。”

  “誰?!”

  蘇礪文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了。

  “誰?!”

  剛剛收完繩子的伽哈恩也擠了過來。他最先進到石室時,早已經發現了這堆骸骨和盔甲。只是在他心裡,此時最重要的事莫過於找路離開。也就根本沒把這堆奇怪的骸骨放在心上。

  可是,但凡對唐朝歷史稍有了解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個名字。又怎麽可能不因為在此處聽見這個名字而驚訝不已。

  “這簡直不可思議!是吧?”

  一旁的馮博昊聲音顫抖,他滿臉通紅,看上去幾乎快要忍不住蹦起來了。他長籲了一口氣,這才指著骸骨旁的地面道:“你們看這兒。”

  骸骨前的地面剛剛被馮博昊和程曦霖清理過,厚厚的灰塵掃開,顯出密密麻麻的字。字是用尖銳的東西刻在地面上的,字跡遒勁有力,顯然出自武人之手。

  蘇礪文歪過頭來,看著字念到:“吾自……”

  他隻念了兩個字便念不下去了。

  “豳州。這兒的古稱就是豳州,現在這兒叫彬縣。”

  一旁的馮博昊道。

  蘇礪文擺了擺手,示意還是馮博昊“代勞”。馮博昊便道:“我大致說吧。這應該是侯君集臨死前的自述,恐怕他自己也深知後世作傳,未必會對他有什麽褒揚之辭,所以他就在這裡記述了他的一生。這裡所寫的與新舊唐書的侯君集傳出入極大,史料價值……”

  馮博昊又開始滔滔不絕,見蘇礪文有些無奈地看著他,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有些跑題,便尷尬地笑了一下,接著道,“上面寫著他自豳州從軍,因長於弓馬騎射得到李世民賞識,引入幕府,負責偵緝警戒的工作,累功升為左虞侯。武德元年隨秦王與薛舉戰於高墌,薛舉引賈敖陀助戰……”

  “賈敖陀是什麽?”

  一旁的伽哈恩插言道。

  “最奇怪的就是這裡,這個‘賈敖陀’。這個詞聽起來似乎有突厥語的詞根。”

  程曦霖站了起來,從衣服底下抽出一個小包,捧著已經零落的蹀躞小心收到包裡,道。

  “怎麽奇怪?這個賈敖陀是人還是物?”

  伽哈恩似乎對這個賈敖陀有非常大的興趣,他追問道。

  程曦霖咬著嘴唇指了指腳下,又看了看馮博昊,馮博昊點了點頭,她才道:“從侯君集的自述來看,下面的鐵墳裡埋葬的就是這賈敖陀。”

  “什麽?!”

  蘇礪文驚呼了一聲,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伽哈恩。伽哈恩面沉似水,回望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我說完你們就明白了。”馮博昊接著道,“侯君集用了很大篇幅說這賈敖陀,哎,誰能想到侯君集這一生,都與這賈敖陀關涉匪淺。史書中從未提起賈敖陀,對於侯君集,傳記中大多也隻記載了玄武門之變後他東西征戰的功績,卻對他早年的經歷,尤其是與薛舉一戰隻字未提……好好好,我接著說,接著說。”

  馮博昊見這次不光蘇礪文,連伽哈恩也有些無奈地看著他,臉一紅趕忙回到正題。

  “與薛舉初戰,陳郡公,也就是殷開山貪功冒進,被薛舉以賈敖陀從背後偷襲,侯君集說這賈敖陀犬齒蝠翼,狀如鬼魅,刀槍不入。唐軍初見為之氣奪,倉皇大敗,侯君集自亂軍中救下李世民。唐軍退回長安,諸將都對賈敖陀談之色變,李世民見麾下全無戰意,自己也無法可想。有一日,他恰好在李世民身邊警衛,見到故溫州治中張某攜一胡僧來訪,向李世民細說了賈敖陀來歷,又獻破賈敖陀之策,並上金光明最勝王經一卷……”

  “又是這經書。”

  蘇礪文嘟囔了一句。

  馮博昊沒注意到蘇礪文舉動,他接著說:“……之後薛舉病卒,李世民再征高墌,侯君集又隨同出征。薛舉之子薛仁杲使宗羅睺以賈敖陀再戰,李世民則令胡僧奏樂應對,賈敖陀聞樂聲聚而不動,李世民便以火焚之。宗羅睺大敗,侯君集單騎陷陣,斬宗羅睺首級。薛仁杲降。李世民集賈敖陀屍身於此處,鑄鐵墳以為鎮壓,又嚴令諸將賈敖陀、張某及胡僧之事不得外傳,世人隻知李世民親率軍馬擊敗薛舉父子,李世民由此聲望日隆,經玄武門之變登上帝位。貞觀十七年,侯君集受李承乾謀反之事牽連入獄,假做應承李淳風暗中搜尋張某之請,方逃得一死。後李世民殺其妻子,他心灰意懶,來此地隱居。臨死開悟,恐後人不知其事,這才留下文字以記生平。”

  馮博昊說完,眾人都沉默了。

  程曦霖突然開口:“侯君集的自述與下面的碑文顯然是可以互相印證的,碑文裡的魑魅、賢臣、篳篥都能夠在侯君集的自述中找到對應的人或物。那賈敖陀……我,我想下洞再去看看那墳……”

  “不行!”

  蘇礪文和伽哈恩異口同聲。兩人互望了一眼,蘇礪文這才接著說:“現在回頭太冒險,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擺脫馬賊。”

  “礪文說得對,我們還是應該先找路出去。考察的事要從長計議。”

  馮博昊也點了點頭。

  見眾人都是這個意見,程曦霖有些悵然,卻也不再做聲了。

  眾人分散開來尋找出路,只有劉夫人自己一個人呆在角落裡。蘇礪文與伽哈恩邊在牆上摸索著,邊從兩個方向向劉夫人靠過去。

  “劉夫人,敬生的事,我很遺憾。”

  蘇礪文把火把交到左手,右手悄悄握住刀柄。他聲音平靜,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說話間,伽哈恩也站到了劉夫人背後。劉夫人面容淒苦,略彎著腰,側身抵著牆壁,雙手緊抱著手裡長長的黑色包裹。

  聽見蘇礪文的話,劉夫人搖了搖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我與諸位年歲相仿,現下又患難與共,不要叫我劉夫人,叫我的名字吧,就像你們叫敬生的名字那樣。我姓吳,叫韶瀛。”

  她抬起頭,雙眼竟噙滿淚水。

  “敬生他,他……去得痛苦嗎?”

  未等蘇礪文說話,吳韶瀛低下頭,自顧自地喃喃低語。

  “我們說好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你怎麽能先我而去呢。”

  話還沒說完,淚水已經從她的臉頰緩緩滑落。她抱緊肩膀,彎下腰,縮成一團,不住地顫抖。她的動作克制而又緩慢,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反而更讓人心疼不已。

  蘇礪文和伽哈恩都是一愣,兩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想到,這位劉師長夫人與護衛在她身旁的周敬生竟然是這樣的關系。

  兩個人都沒什麽經驗應對女人的眼淚,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另一邊突然嘩啦一聲響,一陣冷冽的空氣驟然闖入暗室,所有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門!門!”

  王頭兒有些聲嘶力竭地高呼著,他指著面前推開了一條縫的石壁樂得手舞足蹈。

  “怎麽打開的?”

  他身旁的馮博昊趕忙跑過去。

  “我也不知道我摸到了哪裡,摸到了啥!門,門就開了!”

  王頭兒臉上樂開了花,話也說得語無倫次。

  眾人大喜。急忙向那邊聚過去。

  背後又是嘩啦一聲。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侯君集的那套鎧甲上縛甲的皮帶皮繩都在迅速地硬化變形,不停地翹曲斷裂。

  隻一瞬間,整幅鎧甲便猛地坍了下去。

  “糟了。這裡的環境平衡被打破了!”

  馮博昊驚呼了一聲。他跑到鎧甲旁邊,卻有些手足無措。

  “帶甘油和液蠟了嗎?”

  他抬起頭望著程曦霖,程曦霖無奈地搖了搖頭。

  馮博昊絕望地注視著那副伴隨著主人傳奇一生的鎧甲,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鎧甲護心銅鏡上的光芒瞬間便黯淡下去,灰塵重又覆蓋在曾經輝煌耀眼的甲片之上。

  程曦霖安慰地拍了拍沮喪的馮博昊。

  “能找到它,原本也是意外之喜。放心,我們還會回來的。”

  馮博昊用手搓了搓臉,苦笑著點了點頭。他站起來,最後看了一眼狀態已不可逆轉的鎧甲,轉身向那道被打開的石壁走去。

  石壁隻被打開了一道手掌寬的縫隙,一陣又一陣寒風從縫隙處擠進來。王頭兒用力扒著石壁,兩隻手使盡全力,卻再也不能把縫隙擴大分毫。

  幾個男人都走了過去。齊心合力之下,縫隙隨著簌簌而落的塵土,在咯咯聲中慢慢擴大到一人余寬。

  從縫隙向石室外望去,只見月影微斜,星光滿天。眾人注視著那再平常不過的景象,心裡卻怎麽也難以平靜。

  只有伽哈恩保持著警醒,他背起他那碩大的背包,提著槍,先眾人一步邁出洞去。

  “來吧,女士優先。”

  洞外看來是安全的。伽哈恩回頭衝在門邊急不可耐的鄭碧君笑著喊。

  鄭碧君吐了吐舌頭,笑著跨出洞來。程曦霖回身扶起吳韶盈,讓她先出了洞,自己才跟著出去。

  蘇礪文在一旁張了張嘴,又望了一眼伽哈恩,伽哈恩也望了望他,兩人眼神複雜,卻終究還是什麽話也沒說。

  眾人相繼出洞,這才發現此處原來是山崖上的眾多佛窟之一。佛窟裡塑著七八尊佛像,面目在風沙侵蝕之下早已模糊不清,眾人此時也再無心情去一一辨識。遠處,他們剛剛容身的那座宏偉的廟宇以及護樓,已經深陷在一片熊熊火光之中。

  “熄了火把。”

  伽哈恩邊把彈夾壓進槍膛,邊提醒眾人。大家趕忙將本來也快燃盡的火把踏滅,又檢查了一下武器彈藥。伽哈恩當先開路,眾人依次沿著佛窟一側的木棧道小心地向山下走去。

  棧道沒有護欄和扶手,朽敗得極為厲害,每一步踏上去都會咯吱作響。眾人緊貼著山壁,小心挪動著。

  “小心點。”

  蘇礪文照例斷後。見身前的迪西洛一踉蹌,便趕忙伸手拉住他。

  迪西洛回過頭來,衝蘇礪文感激地一笑。

  那笑容在一瞬間凝固住了,迪西洛猛地抓住了蘇礪文的手臂。

  手被迪西洛抓得生疼,蘇礪文卻也不好呼痛。

  “怎麽了?”

  他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問。

  迪西洛用小指勾住蘇礪文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搭在他的脈門上,無名指和拇指高高翹著,有節奏地微微抖動。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你們在地下,遇到什麽事了嗎?”

  蘇礪文聞聲先是一愣, 又點了點頭。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周敬生那張詭異的臉。

  “周也被攝去了魂魄,是吧。”

  迪西洛像一個猜出謎語答案的孩子,臉上有些得意的神色。

  “小點聲!”

  蘇礪文探頭看了看前面,棧道離地面已經不遠了,大家都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兩個人一停下便和整個隊伍拉開距離。他見前面的人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和迪西洛,這才悄聲道:“你怎麽知道的?”

  “不侵不擾蠱。在船上,我給你下的。”

  迪西洛昂起頭,臉上的笑容帶著些揶揄的味道。

  “怎麽樣,信我了吧。”

  蘇礪文望著迪西洛的臉,有些哭笑不得。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在洞裡周敬生沒有殺了他,反而會那麽懼怕他。

  “是啊是啊,信你了信你了。”

  他催促著推了迪西洛一把。嘴上敷衍著,心裡卻湧起些感動。

  “嘿,”

  沉默著走了幾步,蘇礪文拍了拍迪西洛的肩膀,迪西洛回過頭來。

  “我欠你條命。”

  蘇礪文笑著道。

  迪西洛也笑了。蘇礪文從沒見過他露出此刻這般爽朗的表情,他微藍的眼珠和雪白的牙齒都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這是他生命最後的表情。

  蘇礪文沒注意到槍聲響起,當他看見一團血霧和碎骨從迪西洛的太陽穴處爆開,噴濺到山壁上的時候,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迪西洛猛地撞向山壁,又從山壁上彈開。

  他帶著笑容,從棧道上跌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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