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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義傳之驟風起》第一十六章 命如塵泥絮,身若無根蓬
  此時此刻,雲悠山山腳下,趙之遙和陸詠頤已經整裝待發。他們所騎的馬是專門用來拉貨的,壯實無比。

  但就在二人打算出發時,一個弟子邊跑邊喊道:“陸師姐,唐師兄!請留步!這裡有你們的信!”

  聽到聲音的二人回頭望去,不一會兒那個弟子就跑到了他們跟前。只見他一隻手拿著一個錦袋,一隻手拿著一個竹筒,喘著粗氣遞給了二人。趙之遙和陸詠頤說了聲謝謝後才策馬出發。

  路上,趙之遙拆開了給他的錦袋,裡面是一份又一份帛書。首先是嚴鈺琳的,她表達了對趙之遙的關切之心,希望趙之遙在外可以照顧好自己,同要與人為善,切莫爭強鬥勝。趙之遙看完心裡暖暖的,似乎很久沒有得到這般溫柔的關切了。後面一封是唐莊的,十分簡短,但也告誡趙之遙要努力修行,不能怠惰。趙之遙看完之後心中暗暗點頭,想著自己一定要給唐莊和嚴鈺琳一個驚喜。

  想著想著,趙之遙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後面看到弟弟唐乎翼及妹妹唐之靜的書信後,他就更加開心了。渾然不覺身旁陸詠頤不斷瞟向自己的目光。

  到了夜晚,陸詠頤與趙之遙在一處樹林中暫時休息一晚。經陸詠頤介紹,這處的簡陋營地還是她搭建的,因為在此之前都是她一個人負責門派物資的采購。

  隨著篝火的搖曳,陸詠頤逐漸打開了話匣子:“師弟今天早上收到的,都是家人寄來的吧。”

  “正是,我爹娘以及弟弟妹妹都挺關心我的。”

  “難怪我看你笑得那麽開心。”陸詠頤看著眼前的少年,不禁有些紅了眼眶。等到她察覺到不妥時,趕忙轉過臉去,用手抹了抹。

  但趙之遙都看在了眼裡,連忙問道:“額,師姐怎麽了?是我說錯了什麽嗎?”

  “沒,沒有。只是……有些情不自禁,有些……可惜。”

  “可惜?”

  “算了,不說這個了。”陸詠頤擠出了一些笑容,“師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看可以嗎?”

  “師姐請講。”

  陸詠頤吸了口氣,挺直身子又抿了抿下唇道:“實不相瞞,我其實就是尤家鎮人士,所以家裡人都在尤家鎮。今早他們來信,希望我下次回去的時候可以……帶著孔慶師兄去。”

  說完這兩句,陸詠頤就看了看趙之遙的反應,果然不出她所料的是,趙之遙一臉疑惑,於是她繼續說道:“所以我希望師弟你明天能幫幫我,假扮成孔師兄,與我家人周旋……周旋。”

  陸詠頤自知這要求古怪,聲音越說越小。但周圍的聲音更小,只有柴火的劈啪聲,和馬兒的吃草聲,代表著時間仍在流動。

  過了一會兒,趙之遙終於開口問道:“師姐為何要我假扮大師兄呢?若是師姐不能告知實情,恕我沒法幫忙。”

  晚風吹拂,帶著陸詠頤的一聲歎氣,吹皺了她的心湖。

  “我其實騙了家中的人,說我已經與孔師兄結為鴛鴦情侶了。但……但我不是什麽無理取鬧之人,我只是,只是……只是厭倦了這一眼望到頭的日子。”

  陸詠頤長舒了一口氣。她看著趙之遙那張寫滿了疑惑的臉,苦澀地笑道:“你不會明白的……你永遠都不會明白的……因為你是唐家的二公子,怎麽能理解我們這種窮苦人家呢?

  “從我記事起,我在家中就沒過過什麽好日子,吃不飽穿不暖,所以我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家,想著有一天一定要離開那裡。在我七歲那年,我家裡人把我賣到了尤家鎮的青樓裡。在那裡我第一次洗了個澡,也是第一次吃到了熱的飯菜。那頓飯我終生難忘,因為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那麽綠的菜,原來還有那麽香的東西,叫做肉。我高興極了,覺得自己重獲了新生。

  “但後來我慢慢地長大了,我知道了青樓裡的女人男人到底是幹什麽的,於是我又恨起了那裡。那時候老媽看我年級小,就讓我去二樓的台子上招客人。呵,第一次站在台子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就只是個……只是那樣的爛命了。但即使是那樣的爛命,也依然有人見不慣。有一次我在台子上招客時,也不知道被誰推了一下,身子一下就掉到了台子外面。

  “我以為我死定了,但是好像我的心還沒死透——因為我奇跡般地平穩落在了地上。但是我動作太大了,把老媽給我的裙子扯了一個口,我心想自己這下肯定死定了,就算沒死也得被打斷骨頭吧……但幸運的是,師父看見了我落地的過程,他把我買了下來,帶回了雲悠山,那是我第二次覺得自己重獲了新生。

  “那時候,孔師兄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帶我爬山,帶我挑水,帶我看雲起雲落……雖然練武有些苦,但我覺得只要能吃得飽,穿得暖,還不用做那些肮髒的勾當,吃點小苦又算什麽呢?”

  說著,陸詠頤覺得眼睛裡熱熱的,她搖了搖頭,合上眼皮,只有兩滴乾澀的眼淚滑落臉頰:“但是後來,師兄變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變了,但自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怎麽理過我,就像是……我是什麽髒東西。

  “也許是因為我武功一直停滯不前,也許是因為他知道了我曾經呆在青樓。但總之,他不理我了……再後來我成了三師姐,成了經常往外跑,幫門派采購物資的人。家裡人經常催我給他們寄一些財物,說什麽家中缺這個,缺那個……

  “終於有一天,我想明白了,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了。這種日子太無聊了,一眼就可以看到我死時候的樣子——孤獨,窮苦,沒有人在乎。但我不想就這樣過完我的一輩子,我想過得更好一些……”

  “所以師姐追求起了大師兄,希望大師兄可以帶你過上不平凡的日子嗎?”趙之遙開口打斷了陸詠頤的話。

  陸詠頤神色黯淡的低下了頭:“是的,我希望能有個人帶著我走出這片泥沼一樣的生活,我真的有些累了……”

  晚風依舊輕輕地吹,它拂過樹林,樹葉就沙沙作響;它拂過溪流,溪水就嘩嘩的淌;直到它拂過人心,心中的疲憊也靜靜地藏……

  趙之遙覺得陸詠頤說的是對的的,他確實不明白陸詠頤的窮苦。但是他更覺得陸詠頤是錯的:“陸師姐,在我看來師姐既然不滿意現在的生活,就應該積極去爭取,總是依靠別人來改變是不行的。”

  陸詠頤笑了,她笑得依舊那麽苦澀:“是啊,要爭取。可是我又能爭取到什麽呢?我沒有練武的天賦,所以月考從來是墊底,我也有努力過,可是我努力了十四年了,我的武功依舊只有那樣的水平。我也沒有萬貫的家產,所以沒法像蔣爍師弟那樣為門派做貢獻,我也嘗試過經商,可是嘗試了十四年,我的錢財始終只有那麽些。

  “師弟啊,師姐很開心你能和我說一說你認可的大道理。可是我今年二十六歲了,該聽的大道理我都聽過了,該懂得小規矩我也都懂了,甚至試過的也不必別人少,可是結果呢?呵,不過師弟就當師姐我失心瘋,發些牢騷吧。你有著大把大把的前途,莫要被我這些胡話髒了耳朵……”

  趙之遙不明白該怎樣回答好,也不明白該做些什麽好。他左思右想,略帶無奈的說:“我……我答應師姐,明天裝作孔師兄的樣子。”

  陸詠頤終於笑得不再那麽苦澀了:“多謝師弟,師姐無以回報,你既看不上我的錢財,也看不上我的皮囊,更不可能看得上我的本事。所以,師姐給你唱首歌吧。這歌是我在青樓裡跟最要好的姐姐學的,如何?”

  “師姐但唱無妨,我不需要師姐的什麽回報。”趙之遙正襟危坐。

  見狀,陸詠頤啞然一笑,唱道:

  “綠鬢紅顏春老,

  薄命一生顛倒。

  花落絮飛殘,

  啼鳥喚人煩惱。

  休叫,

  休叫,

  夢裡錦瑟更少。

  休叫,

  休叫,

  夢裡錦瑟更少……”

  ……

  當天夜裡,趙之遙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人和他說:這就是現實,有人生而尊貴,有人命如飛絮。你應該慶幸自己生在殷實富裕的家裡,而不該憂愁那些無緣榮華富貴的人……(*)

  第二天清晨,陸詠頤叫醒了睡夢中的趙之遙,二人收拾好了行李繼續騎馬趕路。

  比起昨日的路上,趙之遙更加沉默了。陸詠頤先開了口:“師弟,還在想昨晚的事嗎?”

  趙之遙的思緒被這問話聲打斷了,他回道:“師姐方才說什麽?”

  陸詠頤搖了搖頭。她雖然昨晚大吐苦水,可是卻沒有讓趙之遙可憐自己的意思,所以現在看到他埋頭苦想,還是忍不住打斷了他:“我說,前面再走一段路就是尤家鎮了。我家在鎮子的外圍,而咱們門派需要的東西一般只有鎮子中心的幾家店鋪有的賣。所以,我想先去家中看望看望家人,然後再去店鋪采購門派需要的物資,如何?”

  “自無不可,一切聽從師姐的安排。”

  “……師弟就不要為我的事情擔心了,我也沒有要尋什麽短見不是?所以既然你說一切聽我的安排,那我就安排你不要想了。”

  趙之遙嘴角微微抬起了一點,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笑。

  二人又往前騎了一段路程後,樹林逐漸被他們甩在身後,一條有些泥濘的小道顯現了出來。二人再往前騎行,就看到了一座座的草房子,經過之時那些百姓紛紛躲進了家門,偷偷張望著二人。不一會兒,陸詠頤指了指右前方的一棟草房子,示意趙之遙在那停下。

  等二人剛一停下,就聽見屋內一個男孩大喊:“姐姐回來啦!姐姐帶男人回來啦!”

  隨後他就被迅速喝止了。

  趙之遙看向陸詠頤臉色,發現她沒有一絲喜悅,也沒有一絲惱怒,只是平淡地下了馬,從後面的馬車裡拿出一塊華貴的錦布,平鋪在了趙之遙的落腳處。

  這是陸詠頤與趙之遙事先說好的,因為她說家中人就好面子,而趙之遙顯得越尊貴,他們就越有面子。雖然趙之遙不是很懂,但還是同意了這些事。

  踩著錦布,趙之遙來到了陸詠頤的家中。他的第一感受是,有些矮。其次就感覺到有些暗,最後感覺有些悶。他打量了一番,家中陳設很簡單,瓦罐做的窗戶,泥土糊成的牆,和木頭製的桌椅。

  隨後陸詠頤就彎著腰,很自然地走了進來,將手中新拿來的錦布鋪在了桌前的落座處,道:“師兄,請。”

  除此之外,整個屋內再無別的聲音,就仿佛趙之遙面前的一位老農和婦人不存在。

  “師兄,可需要我為你倒些茶水?”陸詠頤繼續問道。

  趙之遙依照“劇本”,搖了搖頭,然後微笑著看向對面。而對面的婦人則趕忙開口:“這妮子,你就坐著吧……嘿嘿,孔,孔老爺。”

  “今天我恰好與詠頤有任務在身,來此鎮上置辦些門派必須的貨物,途徑此處,特來拜訪,還望二位不覺叨擾。”趙之遙有板有眼的說道。

  不過他不知道,自己一番話卻讓對面的兩人心中忐忑不安起來,隻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麽回答。最終二老用眼神暗示了許多次陸詠頤後,她才緩緩開口道:“師兄的意思是,我們就來看看你們,但還有事,所以有什麽想要的就說。”

  老農聽完立馬露出了參差的黃牙,笑道:“俺們不用,麽啥缺的。”

  趙之遙聽懂了個大概,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錦囊,輕輕放在了桌上,裡面叮當作響:“二老客氣了,晚輩明白二位生活艱辛,苦難頗多,所以今日暫且留些銀兩,以備二位不時之需。等來日……我與詠頤結為伉儷,必接二老移居寬敞的院落之內,享天倫之樂。”

  “師兄的意思是,我們要走了,這個就給你們了,等有了喜事,就來接你們。”

  “唉,好,好……”

  說完,趙之遙和陸詠頤就裝模作樣地離開了那間小屋,直至騎到了鎮子上的青石板路,陸詠頤才暢快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但趙之遙笑不出來,他隻覺得整件事荒唐而可悲。他不清楚自己做的對不對。陸詠頤看他愁眉苦臉的安慰他說:“放心,我都想好了,以後不會再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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