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興奮的都跳起來了,他在龍椅前來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詞:好啊,好得很!
這樣的好辦法,他怎麽早沒想到呢?
果然,關鍵時刻,還是於謙靠得住!
支持派使者的幾位大臣,也對於謙的這個建議讚不絕口,商輅站到了他的身邊,喜道:“於少保果然是神機妙算,這樣一來,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是啊,喜寧那廝一貫詭詐,他雖然坑害我明軍無數,卻行事小心,邊鎮的將士幾次想要嘗試抓他,都沒能成功,若是有也先出面,他肯定不敢不從!”熱血的葉盛也很激動。
想當初北京保衛戰的時候,在宣武門樓上,葉盛還曾遙遙望見過喜寧的身影。
那個時候,他就悔恨自己箭術不精,沒能一箭結果了他的小命,現在,時候終於到了!
主戰派和主和派在這一時刻終於走到了一起,形成了一致意見,對於紛爭不斷的大明朝廷來說,也算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喜事了!
奉天殿前的廣場上,隔著金水河,文武群臣全都熱烈的討論了起來,以石亨、楊洪為代表的武將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的眼裡,從來就沒有過喜寧這個人。
他們都把他看作是臭蟲一樣的存在。
只是臭蟲雖然惡心,但卻能發揮極大的破壞作用,可以說,喜寧的手上沾滿了大明將士的鮮血。
他!
罪該萬死!
楊善:喜寧若是死了,我還回得來嗎?
“陛下!”
“萬萬不可!”
在一片歡騰的喊打喊殺聲之中,忽然之間,一聲斷喝,勃然而出!
伴隨著聲音響起,朱祁鈺猛地停下了腳步,一回頭,鷹隼一般的眼神就徑直射了過來!
陳循登時就嚇的哆嗦了一下,氣勢上就輸了一截。
但是,話已出口,也收不回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表述。
“陳循,你剛才不是力主朝廷盡快派遣使者去商談嗎?朕現在準了,你為何又不肯了?”
“難道,是你不再擔憂大兄的安危了?”
“不敢!”
“老臣對陛下,對上皇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同知!”
“還請陛下容臣講明其中的利害。”老大人拱起的手,遠遠看著都哆哆嗦嗦的,沒人不為陳循捏一把汗。
老陳,你行不行啊?
當然,也包括陳老大人本人。
陳循握了握拳,堅定了信念。
“一旦也先同意讓喜寧充當使者來邊關與我朝使者談判,那我們就要保證他的安全,如果這個時候殺掉他,那就是不給也先面子,不僅不接受和談,還反殺使者,必定會激起也先的怒火,到時候,不只是上皇的安危堪憂,就是邊關各鎮恐怕也會受到劫掠。”
“陛下!”陳循漲紅著臉,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他深深的彎下了腰:“還請陛下三思而後行!”
可笑,真可笑。
朱祁鈺望著陳循那老邁的身軀,簡直是無語至極,就在剛剛,就是這個人,他還口口聲聲高喊著要把朱祁鎮接回來,不能讓他在也先那裡受苦。
否則就是他作為臣子不忠不義。
現在,給了他機會,同意他的意見,甚至連使者的人選也認可,他卻又改變了主意。
“陳循,剛才是誰說不論如何也要把大兄接回來的?”
陳循頭上冒出一串冷汗:“是老臣。”
“是誰說,不管也先如何表現,我們也要盡快派使者去的?”
“是老臣。”
聲聲質問之下,陳循除了點頭如搗蒜以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應對之策了。
高谷算是支棱起來了,他轉頭看向一言不發的於謙,投去了讚賞的眼神。
這個男人,果然不一般!
原來,所謂的派遣使者去和談,背後竟然是刺向也先的一支毒箭!
於廷益,他果然不想讓上皇回宮!
“依老臣看來,陛下所言極是,那也先果然有孝心的話,就應該明白我們這樣做的理由。”
“那喜寧本是明宮中人,後來卻投靠了他也先,也算是背棄舊主,也先也不是糊塗人,他應該知道,我們殺喜寧,只是為了懲罰奸細,並不是衝著他的,老臣相信,以也先的謀略,就算是死了喜寧,只要他真的想要和談的話,必定會再派一個使者過來的。”
朱祁鈺回到了龍椅上,滿意的點點頭:“高愛卿所言有理。”
陳循這時已經氣得舌頭都快打結了,他想破口大罵,卻礙於皇帝陛下已經開口誇了高谷,不能忤逆。
陳循舉棋不定,支支吾吾,而另一邊,終於明白被擺了一道的職場新人商輅,也像是那癟了的皮球一般, 嗖的一下沒了精神。
正在打蔫中。
朱祁鈺靠在椅背上,自下而上觀望著在這方陣當中斂手而立的眾位大臣。
他們一個個的神色各異,可以想見,此刻,他們的心思也是各不相同。
朱祁鈺知道,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希望他能趕快表態,並且展開實際行動接回朱祁鎮。
而他的本心,隻想讓朱祁鎮死在瓦剌才好!
今天,他打了漂亮的一仗!
陳循的身後,站著他最忠誠的同鄉,蕭惟禎。
此刻,他望著陳循的背影,思緒萬千。
“陛下,老臣以為,迎複之事,還需從長計議,不應操之過急。”這個時候,也就只有他這位老鄉敢於站出來,幫陳循說話了。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又掃了一下陳循,他還是低垂著頭,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陳愛卿,你以為呢?”
“老臣以為,這樣做,甚好!”
“老臣但憑陛下吩咐!”
陳循本來正在搜刮肚腸想說辭,猛聽到朱祁鈺悠然的聲音,立刻抬頭,打蛇隨棍上。
朱祁鈺起身,面向眾位愛卿:“既然卿等也認為此事當慎重考慮,那朕便聽你們的消息,此事先放下,不著急。”
“卿等一定要想到萬全的法子,確保大兄安安全全的回來,還能不折損我明軍一兵一將。”
“臣等謹遵聖命!”
隨著興安一聲吼,今日的大朝會就算是徹底散場,朱祁鈺先行離去,大臣們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隻覺得,他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