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後,朱祁鈺的心情是超乎尋常的好,這也難怪,自從他當上了皇帝,自然是高興的時候多,失意的時候少。
但是,煩心事也不只是一兩件。
有關是不是接回朱祁鎮,如何接回這種問題,三不五時的就要從紛繁複雜的朝務當中跳出來,讓他頭疼。
朱祁鎮被擄到瓦剌大營,已經好幾個月了,一開始,京師內外全都被瓦剌大軍的衝擊逼迫的異常緊張。
那個時候,大難即將到來,沒有人還有精力去想朱祁鎮的死活。再加上,那個時候,國家蒙難,大軍新喪,正是朝臣們痛恨朱祁鎮的巔峰。他們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非常的憤恨。
他們都知道,除了王振,誰該負這個責任。
然而,現在,時間過去了,那份憤怒也就被漸漸吹散了,各種關於要接回朱祁鎮的言論慢慢的冒了出來。
以往,對於他們的請求,朱祁鈺也都很好的應對了,他所說的那些話,雖然都是借口,但也都是有道理的。
但是,朱祁鈺深知,雖然他把他們一個一個的都搪塞了回去,但那還遠遠不夠。
那還不夠精妙。
那還不算是給這些冠冕堂皇的大臣找到足夠的麻煩。
而這一次,他成功了!
那些狡猾的老大人們,他們有麻煩了!
朱祁鈺來到了乾清宮,從這裡,再穿過一道門,就可以進入后宮的范圍。
朱祁鈺走進殿門,成敬已經守在那裡了。
看到皇帝陛下笑容滿面,成敬也放心了。
興安剛要去準備早膳,朱祁鈺便叫住了他:“把今天朝會上所議之事簡單總結一下,給上聖太后送去。”
興安登時愣住了,這樣的消息讓孫太后知道,她老人家會是個什麽反應,那可就難說了……
“再去看看汪貴這小子幹什麽呢。”朱祁鈺一邊喝著清粥,一邊問道。
這兩天因為朱祁鎮的事,他上火的厲害,吃的一直都很清淡。
興安頓了頓,忙道:“陛下可是想見他?”
朱祁鈺點點頭,興安連忙記下這件差事,隨後又問道:“陛下待會要去哪位娘娘的宮裡?”
朱祁鈺斜了他一眼:“你怎麽糊塗了?”
“這還用問?”
興安默默:好像是啊!
怎麽糊塗了?
陛下要見小舅子,難道要在這乾清宮裡頭見?當然要去坤寧宮了!
成敬跟著朱祁鈺走了,興安起身收拾碗筷。
“皇后娘娘現在是時運大變了,可惜了杭娘娘咯!”
扳著手指頭算算,自從汪貴回來,杭寧兒還一次都未曾見過朱祁鈺,當然還包括她的親親愛兒。
杭寧兒也不過是個溫婉的后宮婦人,她想不通,在這之前,皇帝明明是更喜歡她的。
不說天天廝混在一起吧,也是經常要來宮裡看一看的,畢竟,朱見濟是養在這裡的。
哪能想到,親兒子的吸引力,竟然還趕不上皇后嗎?
更加讓杭寧兒想不到的是,皇后宮裡吸引皇帝的,也不一定就是皇后本尊,還有可能是小舅子……
…………
而此時,少年英雄的小舅子,卻在護國寺西口的小酒館裡,呼朋喚友。
護國寺西口往東拐,可見一枝繁葉茂的大柳樹,可惜,現在是冬天,還未見發芽,古樹的枝乾都光禿禿的,沒什麽生氣。
然而,饒是如此,這裡卻很熱鬧。
依著這棵大柳樹,街邊蓋起了三間小平房,開起了一個小酒館,現在也是生意興隆了。
雖然這裡的店面和豪華沾不上邊,但是,食客仍是絡繹不絕,奧妙就在這酒館的招牌—酒上。
大柳樹下有一口古井,井水甘甜味美,不論是釀酒還是泡茶,都是極好的選擇。
於是,使用了井水釀酒的這家小館,也是回頭客眾多,獲得了食客們的一致好評。
“張老板,你在這裡開店也有好幾年了,還不趕緊給酒館起了名號,也好把這裡美酒的名聲傳的更響亮些。”汪貴端著酒碗,也沉浸在美酒的好滋味裡。
古代也不是樣樣都不好,你看,在這裡,十五歲的少年端起酒碗大口飲酒,也沒有人會認為他是未成年,乾這個不合適。
“就是,我看,叫張記酒鋪就挺好。”陳英亦附和。
那張老板本是山東人,性情憨厚,聞言咧著大嘴大笑:“哪能叫張記?俺老張可沒那麽厚的臉皮。”
“這裡的酒好喝,那都是托了古井的福氣,要不是那井水甘美,我老張就算是手藝再好,也是徒勞。”
“張老板實在是太謙虛了,不過,你的想法也是對的,既然是柳下有井,井中有甘泉,不妨就以這一柳,一泉做名號吧!”
“就叫柳泉莊可好?”
老張哈哈傻笑,只知道說好,陳英瞥了他一眼,笑道:“汪千戶這一趟從邊關回來,果然是不一樣了。”
“竟變成個風雅的人了!”
汪貴連忙打趣:“什麽風雅?不過是沒什麽學問,也不曉得那些久遠的典故,就只能依著事物來取名罷了。”
“陳兄見笑了。”
陳英嗤了一聲:“你少和我提學問二字,我聽不得這個!”
“你是不是嘲笑我?”
“不敢不敢,陳兄多慮了。”
陳英雖然是首輔之子,但是,他肚子裡的墨水,可當真不算多,當然了,比起汪貴,那還是要強上許多的。
但是,若是想走科舉之途就……多少差了點事。
一番調笑過後,汪貴板起了臉孔,沉聲道:“走!”
“我們該辦正事了!”
兄弟三個大搖大擺的從街市上走過,來到一個拐角處,再往前走,可就是個死胡同了。
出不去的!
這時候要是鑽出來一幫打劫的大哥,那可就……
偏巧還就真的有幾位大哥,個個都是虎背熊腰,頭上系著黑弁,端的是凶神惡煞。
這是……什麽陣仗?
難道,今日便是兄弟幾個的受難之日?
都說土木之敗後,無數散兵遊勇流離失所的難民四散飄零正通過各種渠道混入京師。
以至於這幾個月來,京師的社會秩序很不穩定,盜搶之事頻發,這是……輪到他們頭上了?
“都起來乾活了!”
小張懋挺直腰板墊著腳,大喝一聲,兩個大漢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旋即鑽進車廂裡,扛著個大箱子就出來了。
“爺,都準備好了!”
原來是張家的小廝,汪貴的這一口氣,算是順過來了。
“不愧是小福星,果然財大氣粗!”
張家小廝把盛放錢財的大箱子從馬車上搬了下來,箱蓋剛一打開,汪貴便被那金燦燦的光晃了眼。
“一個,兩個,三個……”
“不得了,阿懋,你這些可都是正經的銀錠,銀鋌,成色太好了!”
看到這些白花花的銀錠,陳英的眼睛都綠了,口水都要掉地上了!
錢!
都是錢!
兄弟們的豔羨,讓小張懋感覺好極了。
他插著腰,大笑道:“這都是小事,這樣的銀錠我家裡還有很多,都是先帝們賞賜的!”
朱八八:……
朱棣:……
張玉:什麽敗家孫子!
現在,壓力都給到了陳英這邊。
今天眾籌的目標是五百兩!、
區區五百兩!
真的不算多!